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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1 到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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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到达
出了河北,一路上就是风餐露宿。但是我好歹收对了一个人,苏培盛这小子,果然是个进宫的料子。以前看三言中的《警世恒言》,读到“卖油郎独占花魁”那一篇,真真羡慕那姓秦的小子的艳福。
开篇说得好:就是有钱有貌,还须着意揣摩。知情知趣俏哥哥,此道谁人赛我。王美娘勾栏院里长大,艳名远播的花魁娘子,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但是身在风尘,就算锦衣玉食,最缺的就是细心的关爱。那秦重,出身贫寒,既无惊世才华也无万贯家私,但是靠着“着意揣摩”和“知情知趣”赢得了美人的心。
在宫里面当差,关键词也是一样。那么多女人共事一夫,谁不是闲得发慌,要是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太监在身边解闷,当然活的又有滋味儿了。苏培盛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人家心里有什么想法,不用说就能猜出一二,然后提前准备好。这样的人才,在封建时代不进宫还真是可惜了,绝对是个未来的总管太监。
进了河南境内,官道还算好走,虽然没有小路来得快,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选择大路。从河南走到湖北汉口,然后经过长江水路到湖南,经洞庭湖、湘江到湖南的宜樟、郴州,最后走北江进入广州。
路过湖北的时候,有一种要重游故乡的冲动。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这种样子,回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万事皆休。一路上就感觉天气越来越暖,等到进入广州地面儿,身上已经只穿了一层夹的,却还是觉得热。我因为怕还感冒,尽管觉着热也不减衣服,三月份的天气竟然经常出一身汗。
到了广州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傅鼐出去打听了一下情况,我们商量了一回便决定在番禺县(今广州番禺区、南沙区)租定房子。银子已经托京里的银号汇了过来,要取的话直接凭了我的私章去拿。忙活了几天,总算大致安排下来,我换上男装和傅鼐去港口转转,看看有什么消息。
番禺县比起以前暂住过的小乡镇子要大得多,民风也似更加开放一些,家家户户都在做点小生意。但是没有看到多少外国人,可能是因为康熙的时代中国还算先进,外国人都是聚居的,除了神甫等神职人员鲜少与中国人杂居。
走到一半,不意外的发现一个小教堂,倒是临时起了兴致便进去看看。虽然我并不信教,但是看到基督总觉得跟现代比较亲近一点。谁知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从教堂里面传出来。这倒有趣了,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竟然也会有喧哗吵闹的时候。凑过去一看,只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怀抱枕席床单之类的东西,被一群看起来像是神职人员的人往外推。那男子身材敦实,嘴巴里面极快速的讲着什么外语,到挺像是西班牙语。我兴趣“噌”的就上去了。这年头,难得看见一个会讲外语的中国人,和我们现代真是鲜明的对比啊。
于是让傅鼐上去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这傅鼐是个急性子,直接把那男人扯到我面前。我只好笑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争吵?”
那青年狐疑的看我一眼,还是说了:“拖雷思神父死了,他们就要赶我出来。”
晕,怎么说话不带前因后果的,八成是那个死了的神父让他在这里住着,现在人家死了,换了掌柜的,当然不欢迎这个吃闲饭的人了。我对他一笑,道:“既然人家已经不欢迎你了,你就另寻落脚之处呗。”
青年道:“我已经住了十几年,实在不舍得。”
我道:“不舍得又怎样,并不是你家,还不如早些自立门户,耳根子也清净些。”
青年脸色挺难看,看来是因为找不到可以住的地方。我看他挺老实的,又会说外语,心想着反正过来这边也要几个帮手,不如聘了他,于是道:“你若没有地方住,就先来我这里,我付你工钱,如何?”
青年考虑了一下,又看看后面的一堆人,还是抱了铺盖跟我会租定的地方。走回去的路上,问了那青年的姓名,原来是叫做洪顺官,早年父母双亡,是葡萄牙神父拖雷思收留抚养了他,所以才说的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语。我先是听成了西班牙语,是因为这两种语言本来就有一些相似之处,再加上我就是个外行,大概音调差不多就听错了,哪里真的分辨得出来。我又问了一些关于本地对外贸易的事,他说广州一个是我们所在的番禺县,还有一个就是黄埔港,这两处算是往来最密切的。
回到住处,就安排了他和苏培盛住一间。我租的房子一共是四间,本来我们只有五个人,住着倒显得宽裕,现在添了一个人,只能两个人挤一间了。
二十四年开海禁之后,这广州的贸易大致上就分为两类,一类是金丝行,就是内陆货物贸易,一类是洋货行,也就是后来名声大振的十三行。这十三行的来头并不是因为真的有十三个行当,其实并没有定数。政府课税也是分为两块,将国内商税和海关贸易货税分为住税和行税两类。住税征收对象是本省内陆交易一切落地货物,由税课司征收;行税征收对象是外洋贩来货物及出海贸易货物,由粤海关征收。洋货十三行在创建时,广东官府规定它是经营进口洋货和出口土货(包括广货、琼货)的中介贸易商行。最初指定洋货十三行经营的贸易对象,实际包括外洋、本港和海南三部分内容。
广州港流动的货物虽然每年都没有定制,但是基本上出口的是丝、茶、瓷器、药材、漆,而进口白银、铅、铜、粮米、火炮等等。我心中盘算了一下,还是做丝绸茶叶和瓷器生意比较稳当,毕竟这几项货物的求货量一向比较稳定,而且货源也比较容易找到。
洪顺官在拖雷思神父在世的时候,也经常由于中外语言不通的缘故给外国商人充当翻译,倒也很认识几个中外商人。我正好借他的名字办个商行,也乐得不用自己出面,只是在账面上还得落下名字,免得日后有纠纷。
洪顺官一向为人老实,因此信誉还好,我拿银子给他,他出去跑了几十天倒也颇有收获,基本上建立了稳定的货源和买方市场。傅鼐一向就是跟着洪顺官东跑西跑,东懋就跟着记帐,回来跟我汇报。我每天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呆在港口,看那些原始的多桅帆船装船或者卸货,下锚或者启航,一边回想本科实习的时候在海港看见的万吨海轮,时代的变迁,历史的洪流,真是可怕。当然正经事还是要做,仔细观察他们买卖的货物,基本上是合法的,英国人万恶的鸦片军团还没有到来,咱们贸易顺差明显,大把大把的白银往口袋里面流。外国商人带过来的货物,其他的倒还好说,只是那现代见惯了的毛纺织品好像在这里特别不受欢迎,基本上卖不出去。这玩意儿在现代就叫呢绒,包括精纺呢绒和粗纺呢绒两大类。精纺呢绒是以较好的羊毛纺成精梳毛纱为原料织成,特点是密度大,质地平整挺括。如哗叽、华达呢、花呢等。粗纺呢绒以粗梳毛纺为原料织成,纱支数低。其特点是密度小,质地厚实,保暖性强。如大衣呢、海军呢、法兰绒等。
乖乖,古代人就是不懂得欣赏,我倒是一直偏爱精纺的呢绒,特别是哗叽大衣,竖领款式有腰带的收腰设计,穿上去那叫一个帅。我难得看见有卖的,就顺手带回去两匹,准备给自己裁衣服,也打算买点法兰绒,做成毛巾也比现在用的那布片好一点,至少又软又吸水,也比较符合我这现代人的生活习惯。
我挑了自己的货物走人,结果那个卖货的老板特别感谢我,说什么这些毛料要不是为了跟洋人做买卖抬抬价才收过来,打死也不做这亏本的买卖。我脑子里面就灵光一闪,外国人的毛料卖不出去就得亏本,我要是大笔购进他的滞销品,肯定能以更多的优势换购他们的畅销品,这样也有利于形成垄断市场。只要做成了惯性市场,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