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行》乔小良

1、第 1 章

　　毛还没长全的时候写的一段话，现在看来不过就是无病呻吟，然而还是觉得挺有意思，在此作为前言：
　　我的世界一直是在一种黑色的格调下蠕行的。我不追求刻意的明暗，不在乎彻底还是决绝，因此每一次的分离我都没有留过一滴泪水，或许这就是一种隐喻，我打不开生活的锁，不是因为我没有钥匙，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锁的模样。
　　我听说过一个让人最痛苦的死法，想要一个人死，最痛苦的方法就是先杀掉他最喜欢的人。
　　这是《东邪西毒》里欧阳峰说过的一句话，我想这是他给这个世界开过的一个最大的玩笑。
　　痛苦过，便因为爱过。
　　这或许就是生活的天赋，把每一个结尾都渲染得十二万分悲伤。

　　同居就是未婚享受结婚待遇。
　　这是老板的经典语录。
　　关于待遇问题我们曾经有过数节课的讨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待遇的好坏就在于你捅没捅破那层膜。
　　老板是我们的导师，也是我们法学院的系主任，同时也是一位知名的律师。老板姓花，我们也称他为花总，这是大学里普遍的叫法，称导师为总，不仅上下级关系立显，又可以与经济社会紧密联系起来。
　　我其实很诧异真的会有姓花的人，我看过《绝代双骄》里有个人叫花无缺，风流倜傥，惹了不少孽债，然而花总是否也是这样的人我便不得而知了，我们只知道花总开的是宝马X5，所谓开宝马坐奔驰，老板的品味我们一致认为是属于一流的。
　　按照往常，每周二下午的刑法专题课我们是从不敢旷的，因为这是老板的课，同学们都不愿意错过这每周仅有的一次和老板接触的机会，老板讲课也从未让大家失望，他基本不带讲义，往往是从一些最近发生的典型案例取材，自如挥洒，活跃生动。他时常在一堂刑法诉讼课里把我们变成原告，又让我们变成被告，自己则游离于法官和律师的角色之间变化莫测，这让同学们膜拜不已，尤其是女同学，仿佛个个都是被恶人□□的怨妇，配合之切演出之真让我时常产生拍电视剧的错觉。
　　然而这个周二我们可以不必去观看女同学们的精湛演技，因为花猫回来了。
　　花猫本名叫花文康，我们叫他花猫，不是因为他长得像猫，而是因为他喜欢穿哆啦a梦的内裤，这不是个秘密，刚来N大的那个夏天，他每晚都穿着哆啦a梦的内裤在宿舍里和我们喝酒，后来他很少来学校，这里面有些缘故，并且蹊跷复杂。
　　花猫姓花，老板也姓花，这不得不让人感到巧合，不过这不是巧合，花猫正是老板的儿子，在我们混熟之后才得知花猫来N大并且到他老爸门下读书的缘故。
　　老板是个性情人，从他讲课的风格便可以窥见一二，老板不仅工作如此，他也将不拘小节的风格带到了生活当中，N大在Q市，而老板的家在小城W市，老板当初来N大任职时没有携来家眷，而是游离于两地之间逍遥自在，师母听说了老板在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却又苦于无法落实，因为搞法律的老板行动实在滴水不漏，于是师母冥思苦想得出一个狠招，将花猫派到N大监视老板。这一招开始十分奏效，老板的生活在花猫的严密监视下很不自在，他推掉了许多案子，讲课也变得索然无味，女同学们也受到这阵风暴的影响低潮了起来，然而这种颓势只持续了一阵，有一段时间父子两人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老板的生活又回归正轨，手头的案子也多了起来，讲课也变得一如往常，女同学们又有了释放少女情怀的舞台，老板的宝马又开始变得行踪不定起来，而花猫，则开始了一个月只来学校一次的牛B生活。
　　这一次花猫回来，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那天我们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去听老板的课，却被迎面而来的花猫拦个正着，我们起初没有认出他来，他从一辆崭新的CRV上下来，摘掉墨镜朝我们招了招手。
　　花猫独特而销魂的嗓门让周围赶着去上课的同学们纷纷回头相望，“哥儿几个，赶快准备一下，有活动！”
　　老三瞪大眼睛，“啥活动，有妹子的？”
　　老三叫林宇竹，是班里的班长，在老师面前绝对是三好学生的那种，可是系里面的同学们都知道他是有名的色狼，并且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本性最为暴露。
　　“必须的，我搞了个party，全是外院的好姑娘，”花猫说，“我寻思你们也没事，正好叫着你们。”
　　“大白天的搞什么party，况且一会儿还是花总的课。”老大发话，我们不禁嗤之以鼻，老大名叫李莞，为人算得上厚道，但是能够与我们厮混在一起也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老大写得一手好文章，也有一副好口才，系里的各种活动经常由他主持，因此他广交好友，许多学妹也纷纷向他示好，只可惜他有好的人脉却不懂得怎么利用，有一次某学妹发短信邀请他去KTV唱歌，他的口才虽好却五音不全，担心去了出丑但又不好拒绝，只好让老三代劳，谁知道老三去了之后才发现整个包房里只有学妹一人，老三花言巧语将学妹拿下，潇洒一夜之后，第二天告诉老大，老大不仅未懊恼，反而为没有出丑而庆幸不已。
　　花猫知道老大的脾气，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宿舍走，我们紧随其后，花猫边走边说，“我给花总打过电话，说你们仨跟我在一起，花总前几天赢了个大官司，最近心情特好。”
　　老三说，“花猫，你啥时候买车了？”
　　“我刚认识了帮朋友，都有车，我和人家在一起也得有个排场不是，我就跟花总说，花总开始不同意，后来也就肯了。”花猫说着，一脸得意，但是我们都能听出花猫肯定又抓到了老板的某些把柄，后来花猫告诉我们，花总找了个女秘书，这事本来不稀奇，院里领导配一个文秘原本十分平常，况且以花总的身份，这本该不是什么新闻，然而花总的秘书来历却并不简单，这是后话。
　　我们收拾一番，坐上花猫的车来到一家名叫夜森的酒吧，酒吧门里门外透着豪华，N大那个供学生消遣的小酒吧跟这一比顿时黯然失色。花猫自称认识老板的儿子，这次party也是两人一起策划的。
　　我们来到一间包房，包房里只坐着几个男人，花猫一一介绍，这几个人就是他刚认识的那帮朋友，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其中一个是酒吧老板的儿子。
　　老三环顾了一下四周，没见着一个女人，问，“妹子们呢？”
　　花猫说，“晚上才能来，咱们先商量一下。”
　　老三听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在沙发上，老大说，“你也太能忽悠了，害得我们连花总的课也旷了。”
　　老三又问，“你打啥主意呢，这么早来商量什么？”
　　花猫说，“这是景程的主意，你们知道的，我不是一直对外院那个小妞儿有意思嘛。”
　　花猫说的景程就是酒吧老板的儿子，他说，“文康跟我说他喜欢一个妹子，我看得出他动了真心，所以帮他想了这个主意。”
　　“哪个妹子？”
　　“严小丽。”花猫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里透着光芒。
　　听到严小丽，我们都恍然大悟，严小丽是外院的一朵奇葩，她比我们小一岁，然而我们都在为是否考研而苦恼的时候，她却早早考上了研究生，我们反而要叫她师姐，她的奇葩之处不止如此，她本科在我们法学院，曾经是花总的得意门生，却早早修完课程，考取了外院的硕士，这让我们不得不大跌眼镜，也曾令花总难过一时，然而个中缘故只有我们知晓，严小丽是因为花猫才转到外院的，花猫曾对她穷追不舍，但是严小丽却对他一直没有好感。
　　景程似乎探得了花猫的心思，帮花猫设下了今天的局，花猫的意思是如果都是外人害怕严小丽会推辞，便叫上我们，一来曾经是同一学院的师兄妹，二来我们三人的酒量一直在法学院颇有名声，帮助花猫灌倒她这才是主要目的，而景程等人则想借这个机会结识更多的妹子，因为花猫曾对严小丽说如果你不放心叫多少姐妹一起来都可以。
　　搞清了这次活动的中心大意之后我们才知道了这次任务的艰巨，所谓无功不受禄，花猫无缘无故请我们喝酒，又介绍妹子，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松享受。
　　到了晚上，严小丽如约而至，随她一起来的还有六七个漂亮的妹子，气场之大仿佛不是参加派对而是来砸场子的，自古外院出美女，这是每个大学的定律，和严小丽一起来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楚楚动人的样子，然而百合虽美却只能衬托玫瑰，众芳之中唯有严小丽显得不落俗套，尤为突出，她净身高只有一米六七，然而玲珑曼妙的身材却让她显得好像一米七六的样子，加上不同于周围学妹们的成熟气质，让在座的男人们都不禁咽了口唾沫。
　　花猫对严小丽的到来感到欣喜若狂，他主动邀请她共唱一首《知心爱人》，却被严小丽婉言拒绝，花猫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景程看出了局面的尴尬，上前打诨要敬严小丽一杯啤酒，严小丽推辞说，“不好意思，我明天还有课，不能喝酒。”
　　景程不依不饶，严小丽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向旁边几个姐妹使个眼色，几个姑娘立马嬉笑着将景程拉走，景程和另外几个公子也顾不上花猫的事，周旋在众姑娘之中喝得不亦乐乎。
　　花猫无奈之下向我们求助，老三素以花言巧语著称，自告奋勇来到严小丽面前，“严师姐，我敬你一杯。”
　　严小丽笑而不语，老三说，“咱们可是同学一场，这杯酒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
　　严小丽依旧不语，老三有些难堪，“这样吧，我喝三杯，你只喝一杯怎么样？”
　　严小丽这才抬起头，环顾了一下，目光落到我们身上，说，“让我喝可以，不过我喝一杯，你们三个都要喝。”
　　没想到严小丽的道行之深远超出我们想象，她心里早已料定花猫请我们三人是为了轮番灌她，于是提出这样的要求，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去。
　　如此喝法，没过五个回合我们便败下阵来，可是严小丽却依旧稳如泰山，而一旁的花猫则脸色铁青，自顾自地灌酒，直到派对结束也没喝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到夜晚十二点多，众人都喝得东倒西歪，唯独严小丽面色不改，老大满脸无奈对我们说，“她家是不是开啤酒厂的？”
　　这时严小丽起身要走，花猫突然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借着酒劲一把拉住她的手，我们对这种场面似曾相识，好像不少电视剧里都有过这种镜头，然而结果有好有坏。
　　就在我们为花猫默默祈祷的时候，却听到他来自歇斯底里的吼声，“你他妈的到底装什么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