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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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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秋天短得让人心疼,似乎还没开始就很快过去。
初冬的11月,冷风已能割得人生疼,城市的天空已好久未放过晴。大街上,各色风衣和帽子将城市点缀得奢华而苍凉,不动声色的温暖和空洞感,啃噬着每个异乡人的灵魂。
自从两个月前听闻了徐之远的行迹,我便开始变得有点魂不守舍,莫名的焦虑,无声的伤感。仿似有人生生丢给我一把二胡,那宿命般的苍凉与哀伤,无时无刻不在耳边响起,侵蚀着我本就薄弱的心理防线。
有时走在路上,我会突然地后头,甚至左顾右盼,开始小心着自己的穿着;一个人去不知名的餐厅吃饭,我喜欢上研究客人吃饭的样子,看每个人脸上的喜怒哀乐;中午休息时间,我会靠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往下看,盯着如蚁穿行的人流,研究他们走路的姿态和神气。我知道,这些变化不是癖好,没错,我就是在寻找、等待。
我,恨自己,这么没用。
可我知道,他可能根本不会想与我相见。
既然五年前我已作出了决定,早就该知道结局,躲也躲不过。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不相见“的时间额度长短罢了。
罢了罢了,现在想又有何用?
只希望,今生永不要相见。
傍晚的天空灰蒙蒙,透着股憋屈。秋季服装展览会已经接近尾声,忙碌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前几天老家的爸妈来电话,说是这个周末想来我生活的城市看看,听那口气欲说还休,遮遮掩掩,我一猜就知,肯定没那么简单,可又不知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吱吱唔唔、一番嘻嘻哈哈给答应了下来。小女子我可不是一般的主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先修筑城防要紧。
挂断电话,我立马拨通了陈大小姐的电话——搬救兵。
“怎么样,陈大小姐,就过来陪我住几天吧,”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爸妈是有名的死脑经,当初因和他们说是与一个要好的女性朋友一起住,那才勉强同意我到异乡工作,现在若是看到我孤家寡人一个,孤苦伶仃,还不要唠叨死我,要是一冲动,让我回老家也说不定呀。你想啊,我要是走了,谁会义务帮你分担每天在公司淤积的怨气,陪你考察新看上的公子哥呀,啊。还有,谁会···”
“好啦,何大小姐,我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爽快点不行啊,说话最重要的是得直奔主题,直接!了当!你不就是想要我帮你应付几天你爸妈嘛,听得我都急死了。”陈大小姐总能在骂完人后很好的把握她所谓的“直奔主题”,“要我和你住也行啊,但下个月的‘聚首’费用你要全包下来。”
真是不能小看长着一副娃娃脸的陈大小姐,帐倒是算得一点也不含糊。我一边在心里暗骂了她几句,一边满面春光的对这种不平等条约大加赞赏,一副弱国对强国的屈膝相,还神采飞扬的签了字。
火烧眉毛,也顾不得其他了。
一阵必不可少的拌嘴调侃之后,我和陈大小姐都各怀心事的结束了对话。她的心事在最后的欲语还休之中,关于徐希远的话题,其实没人再敢轻易触碰。
丢开电话,顺势往床上一倒,扭过头,才发现不过8点。刚才只记得说话,现在才发觉肚子饿极了,打开冰箱,空无一物,才记起这两个月没在家吃过一次饭,整天忙着服装展,晚上11点才回家,哪有时间逛超市储存些干粮?我苦笑,单身女人的生活,恐怕没人比我过得更糟糕。记得曾看过一部日本漫画,叫《小萤的青春》,竟吃惊的发现,自己与漫画主人公小萤何其相似,干巴巴,毫无光彩,没有一丝活力,不喜欢交际,不喜欢出行。小萤还有对爱情的向往,我呢?还有吗?还能有吗?
草草的盘起头发,换上一身运动装,拖上一双旧球鞋,再拽上钱包和钥匙,我去超市囤粮。
超市里人并不多,因为不是周末,净是老人与小孩组合,祖孙一团和气,欢快的笑声不时传入耳朵。我不敢多逗留,这样的其乐融融,已经28岁的我是看不起、伤感不起的。在副食区挑了几袋话梅,一扎方便面,又转到糕点区称了点甜品,我匆匆结了账。
路上行人也不多,从出门到现在,也该有九点了。前面有一对情侣正在笑语涟涟,看得出,他们才刚建立起恋爱关系,不时的侧头耳语中,透着小男生小女生特有的羞涩和紧张。
我走在他们身后,十米远。
冷风中,大龄女青年穿着球鞋拧着一袋子的速食食品凄清的追赶月色,前面的两人却正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这样的画面,多么具有戏剧性,又多么的悲怆。
现在,会心痛了。五年来,面对此情此景,我不是都可以云淡风轻,面无表情的走过吗?如今,却仿佛不行了。
我不想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多么不像平时的我。不是一直都很干练、果敢吗?
在沙发上坐定,打开电视,泡上泡面,摊开甜点,放松身体。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竟然有三通未接来电,打开一看,原来是许卓。
许卓也是我的大学同学,同院而不同专业,毕业后并没有进服装行业,选择留在家乡自主创业,和几个要好的兄弟合伙开了一家酒吧,五年前也来到了H市,用以前赚下的钱重新又开了一家酒吧,如今的生意在那一块也算是小有名气。
他已经有好久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看着手机,竟有些失神。
我拿起电话,不带任何语气的说了一声“喂”,电话那头的人迅速地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方道,是见月吗?还是那么好听而又清亮的男中音,夹着那么点沙哑。
我答道,是。
好久不见,我们。好听的声音温柔下来,却再没有往下说。
是啊,好久不见。我平静的答道。
那头没有言语,夜已经渐入佳静,这样的沉默不语,被呼吸声放大了千倍万倍。我实在不想纠结于这样暧昧的空气,轻声小心的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头的人好似刚缓过神来似的,轻声“嗯”了一下,马上回道,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不是好久没见吗。
许卓——是我最不知如何应对的一个人。八年来,他对我的默默付出与悉心关照,是我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大石。我很感激他的所作所为,可是却无法去爱他,无法,至少在那个人的影子彻底脱离我的心中之前,无法。
我故作轻松的恢复了平时与陈大小姐斗嘴时的调侃语调:原来是这样啊,这么久没联系,我还以为你又不知跑到哪里快活去了呢!我啊···我最近很好啊,没缺胳膊,也没少腿的,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常常记得给我来个电话就行了,老朋友了嘛。
说到“老朋友”三个字时,我不经意的在“朋友”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和力度,并以一声轻快的笑遮掩了过去。电话对面的许卓,不可能看到我笑声下眼角的凄然,但我的言外之意,也绝对没能逃过他因爱情而敏感的内心。
果然,那头没了声音。
好半晌,才听到一声“哦”,那好吧,我也没什么事,早点睡吧。
两句晚安过后,我们心情复杂的同时放下了电话。
一阵心痛,真没用。
在我的面前,一向豪爽活泼,有点古惑仔样的许卓,居然会变得如此的温柔似水,沉静耐心,这难道不是喜欢吗?在感叹爱情伟大的力量之后,留给我的,更多的却是愧疚、不安与自责。在这个世上,如果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的对你好,喜欢你,跟着你,五年了,青春都已不再了,没有怨言,没有放弃,可却还是得不到意中人的心,会不会太过狗血?太过悲凉?
只是,原来,我还在期待爱情,期待一个我喜欢的人。
喜欢你的人,你喜欢的人,在现实的脚本里,总是不能重合。或许这是上天给人类的诅咒,非要看到一副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心里才觉得痛快?又或者,爱情就是个受虐狂,不遍体凌伤不成魔?而我,又是为谁成了魔···
打断游移的思想,还是睡个好觉再说吧,年纪越大,心会变得越硬,越不容易被打动,有人美其名曰;熟女魅力。大概因为心被煮熟了,所以早没了活力,这样的女人反倒和了现世人的口味。
关灯,安睡。原来,会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