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钗》罗曼

13、秘密

　　摸索着墙，果真发现在墙角处有一凹陷处，手一按，霎间，墙门打开，一条暗道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暗道修得颇具规模，洁净而又宽敞的阶梯，整齐而又明亮的火烛台……顺着阶梯，我们进入了暗道。由于有火烛的照耀，暗道里的一切景象在我们眼前一揽无疑。数分钟后，一处多路岔口出现在我们眼前。
　　“雪依，你说我们应该走哪条。”回头看着身旁冰冷冷的雪依，笑问。
　　雪依面无血色的伸出左手指着最右边的路，淡然说道：“那。”
　　按着雪依的指向，我们很快的找到出口，望着微亮的前方，我又笑道回头：“雪依，你说我们走了多久啊？”
　　“十分钟左右。”
　　“十分钟啊，这条应该是最快的……不知道会通向哪？”茫然地走向前方那渐渐变大的光点，心中竟渴望这条路更长些，以至能让我原离这光源后的真相。

　　“嘿，那边的动作快点……还有那边的手脚稳着些……小心点，那些东西可是很贵的，打碎了，你几辈子也赔不起……”
　　暗道的出口设在离厨房不远的假山中，我们出来的时就十分清晰地听到从厨房处传来的喧哗声，熟悉而又似陌生。
　　“哎呀，这不是翠翘姑娘吗？什么风把姑娘给吹来了？”厨房的管事谄媚道。
　　“没什么事，你们各做各的也别招呼我了”翠翘扇着帕绢，在厨房里绕了一圈“我说万管事，公子的药膳炖好了吗？”
　　万管事尾随着翠翘，说道：“公子的药膳早就炖好了，只不过这端药膳给公子的都是锦娘姑娘做的……。”
　　“怎么？不能给我吗？”翠翘侧头看着万管事，带着些威胁的口气说道“公子的侍女可不是只有锦娘一个人，得老爷夫人喜爱的也并不是只有她一人，你说我说得对吗，万管事？”
　　“是是是，翠翘姑娘说得是，铁四把公子的药膳端来，给翠翘姑娘。”万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头高呼正在里房忙碌的伙夫。
　　少顷，翠翘端着药膳，满意地离去。
　　“翠翘姑娘慢走。”万管事将翠翘送至门口，又不放心般，在门边站了许久，直到翠翘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万管事，这公子的药膳被翠翘姑娘给端走了，等会锦娘姑娘来了，小的要怎么回话啊？”
　　万管事斜眼瞟了身旁铁四，气恼地推开铁四道：“怎么回？！实话！妈的，一个小女娃子，也这么横！”

　　“雪依，你说迷园的人怎么都这么会演啊？”是笑非笑地看着厨房里的景象，我问。
　　雪依清秀的双目一眼不眨的看着我，道：“生活就是一场华丽的舞台，而人就是这舞台上一个天生的艺人，拥有着千面的面具，他面对你时带着是一张面具，面对别人时带得又是另一张面具，但哪一个都是真正的他。一个艺人最高的境界就是让别人认不出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而天生的艺人最高的境界就是让自己也辨不出真伪。”
　　“就像你一样吗？”抬头看着雪依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我焕然地伸出手，抚摸上她那冰冷的面颊“你很累吧。”
　　雪依无情的将我的手抓下，“你还真是闲啊。”
　　“呵呵，只不过是句玩笑，雪依姐姐何必当真呢。”我讨巧般笑道。
　　“月，你应该比我更累吧。”
　　“雪依，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撇过头，看着厨房中忙碌的人群，过了许久……
　　“锦娘姑娘，您来了。”
　　“嗯。”锦娘从容地迈入厨房。“万管事，铁四在哪呢？”
　　“铁四啊？铁四，锦娘姑娘找你。”一旁的万管事高呼道。
　　铁四一听唤叫，匆匆又从里屋小跑而出“锦娘姑娘，您来了……药膳……”
　　“药膳的事我不急，今个我来，是来去桂花糕的。”
　　“桂花糕？！！哦，锦娘姑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拿。”铁四语毕又匆匆跑进里屋，过了半响，才手提着一个花竹篮走出。“锦娘姑娘，这是您要的桂花糕。”
　　锦娘微笑着接过竹篮，正要离去，似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转身对身后一直低头恭送的万管事和铁四道：“公子的药膳，我等回会来去的。”
　　“锦……锦娘姑娘……，您不用来了。”万管事有些结巴的说道。
　　“为什么？”
　　“刚刚，翠翘姑娘来把药膳给端走。”铁四在一旁回答道。
　　寂静了半响，锦娘方才开口：“这样啊，那就算了……不过……”
　　“是是，下次小的……”
　　“还有下次吗！”锦娘果断的语气打断了万管事阿谀的敷衍。
　　锦娘的话显然又使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万管事再次紧张起来，一个简单的发音也无法开口……
　　“管事……管事……锦娘姑娘已经走了。”铁四拉了拉从锦娘离开之后就一直在呆在一旁的万管事。
　　“我的妈啊。”万管事又再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迟早有一天我会被这小姑奶奶给活活吓死。”
　　万管事的话我明白，锦娘的尖酸刻薄，刁钻霸道无疑使她在迷园里得罪了不少人，但是锦娘却可在迷园里呆上十五年载，这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背后的靠山有多硬。园里的人恨她，但又要巴结她，这就是迷园，一个以权来衡量地位、自尊，乃至生命的地方。

　　“乓—”
　　厨房里乍然寂静下来，忙碌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得盯着正中央的满地的碎片还有那愣在碎片旁的小丫头。
　　“啊啊！我的小姑奶奶，你要气死我啊，你知不知道这个翡翠玉盘价值不菲，你干十辈子的活所挣来的钱也赔不起……气死我了……来人，把这丫头拖到暗房去……”
　　“万管事，绕了小人吧！呜呜～小人不敢了呜呜～”小丫头吓得匍匐在万管事脚边哭泣着。
　　暗房是迷园里专门惩治有了过失的下人们，到了那里的，十有八九是无法平安地走出来的。小丫头无疑是知道这一去十有八九会不来了，才这番不要命的磕头求情。看着那血肉模糊的额头，万管事显然又些动容。
　　“罢了罢了，念你还小，这次就绕了你，你这半年的俸薪就免了，从今个起，你的俸薪就减到一月二十钱。把这里整理一下，就下去吧……你们还在这干什么，回去干活！”人群纷纷散去。万管事无力的按着头额，摇头。
　　“哎，一个也就算了，还给我来两双。”
　　“管事，小的不明白，昨夜西厢的绿萼姑娘也打碎了一个一样的翡翠玉盘，怎么……”
　　“铁四，你跟我这么久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绿萼是西厢的人，本就不再我的管辖之内，昨夜若不是人手紧张也不会出那样的事，再说，西厢的人早晚会成为主子，我们是不能得罪的～”万管事语重心长地拉长后半句话。傻瓜也明白了他是啥意思，不就是少得罪未来贵人吗。

　　原来昨晚绿萼那小妮子来厨房帮忙了，还打碎了一个翡翠玉盘……难怪找遍大厅也见不到她的人……
　　“雪依，我们去看看锦娘去干什么吧……你知道她望哪去了吧。”

　　按照雪依的指示，我很快就发现了锦娘的身影。为了不让她发觉有我的存在，我与雪依尽量跟随在离她十米的地方，但是，这姑奶奶好像知道有人跟踪似的，步伐比平常加快了许多，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穿过假山群，绕过碧心湖……锦娘进入了一座凄凉萧条的别院。迷园原本的规模虽不及王宫，但比起连府要大上一两倍还多，再加之迷园几代主人的扩建，现在的规模已可堪比三分之一的王宫。因而这里有不少的别院是闲置在那。锦娘进入的这座秋波庭就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别院。爬满青藤的院墙，杂乱丛生的庭院，还有破旧不堪的房屋……比起兰若寺少了半分凄凉，多了一分破败。
　　“夫人，锦娘给您带来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糕了，是天菊楼的桂花糕，您最喜欢的。”锦娘那略有丝颤抖而又包含柔情的声音无疑使我感到震惊，从认识锦娘来，她在我印象中一直都是尖酸跋扈，我又来都没有想过她也有柔情的一面。透过窗孔，我看着锦娘温情的抚摸着一个疯癫的女子的秀发。那女子衣衫滥觞，披头散发，双手紧抓着桂花糕，一个劲往嘴里塞，还时不时地抬头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夫人，公子现在过得很好，那个叫鹦哥的，我已经除掉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有机会去伤害公子，我会代替夫人您永远地守护在公子的身边……”锦娘掏出锦帕擦了擦那疯癫女子嘴角边的粉末，又理了理她缭乱的发丝，继续说道：“夫人，王错死了，那个人死了！”正埋头吃着乐乎的疯癫女子听到这时，她慢慢的站起来，手中的桂花糕不知觉的滑落在地……“啊…啊……哈哈……哈……”疯狂而又悲凉的哭喊声顿时回荡在空幽幽的庭院内……

　　我抱膝，埋头缩在床上，刚刚的事情对我打击太大了。连哥的亲身母亲竟然还活着，那为什么连氏把她关在秋波庭里，还有她是真疯还是装疯，若是真疯又是怎么疯了，为了什么而疯，一个疯癫的女人竟在听到王错被杀的消息后做出那样的反映，她与王错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月，你还在想那个凶手？”站在床边的一直沉默的雪依突然开口问道。
　　“不”抬起头，看着雪依，叹了口气，我道：“谜底已经揭开了……我现在只想知道……锦娘！”
　　雪依没有一丝的言语，只是淡然地看着我的眼很久很久，好像要把我看穿似的。过了许久，她缓缓地拉起我的左手，寒冷瞬间从她的手心传遍我的心身。但这次我没有措手，只是闭上眼静静的等待周围扭转的时空慢慢的恢复……

　　“把孩子还给我……孩子她爹，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一睁眼，我便看到一名村妇拼死抱着一名男子的左脚。“孩子她爹，求求你了，大娃子，二妞子，都被你买了，我就剩小三了，求求你留下她吧！”
　　男子手抱着一个约五岁的女娃，艰难的托动着脚，往屋外移。“孩子她娘，你放手，现在兵烦马乱的，我们自个都养不起了，那还有粮食养小三啊！放手。”
　　“不，我不放，小三才这么小，她吃不了多少的。”妇人涕泣着。
　　男子用力的甩开妇人紧抱的双手，往外跑，一时间，女娃的哭泣声，妇人的喊叫声充斥在我耳畔。那一刻，我竟油然升起一股怒气，我恨不得上前，一把抢过女娃，但我没有，也不能。临行前雪依说过得话一直在我脑中回荡：在这个时空中，你只是一个幻影，你不能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人的命运，你所做的事只能是也必须是看。
　　带着无奈，我只能漠视男子将女娃卖给了人贩子，又漠视他将她倒卖给一个老妈婆子。
　　或许小三是幸运的，更确切的说是在被人贩子倒卖的孩童中是幸运的。她没有被卖到窑子里去，也没有被人买去当童养媳，买小三的人家是个大富人家，有吃有住，还有工资发。这对于在贫苦家庭出生的小三来说是个幸运。但或许，这一切又是另一场悲剧的序幕……

　　“不是我摔碎的，林嬷嬷，着的不是我摔的。”小三两眼汪汪，楚楚可怜的跪在林嬷嬷和一群丫鬟，嬷嬷面前。
　　“不是你？那你说是谁？”林嬷嬷手持鸡毛挡子，气凶吁吁的问道。
　　小三抬起头在丫鬟群众来回看了几眼，有些退却的伸出手指向人群中一个比她大些的女孩。那女孩见小三指着她，惊惶的从人群中窜出，扑到在地。“嬷嬷，小的怎么会这么做呢，这一切都是她的谎话……不信，嬷嬷可以问问她们。”
　　“说！花盘是谁打碎的。”嬷嬷拿着挡子在丫鬟前来回走动着，而毒辣的目光却一格不拉的扫射过每一个人。“是……是小三。”其中一个丫鬟看了眼那跪倒在地的两人，颤抖的说。其余的几个也纷纷承认是小三。可怜的孩子只能包含泪花，一个劲的摇头。
　　是的，罪魁祸首不是小三，如果我可以作证的话，如果有人听到我说的话，我会高呼：小三没有摔碎花盆。可惜的是我不能，我只能看着鸡毛挡子狠狠的打在小三幼嫩的躯体上。看着小三小小的肩膀抬着比她自个还重的水，看着她举着比她还沉得斧子，看着她被比她大的孩子的欺辱，看着寒夜独缩在墙角哆嗦的身躯，我只能静静的看着。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三放下斧子，抬头看着眼前对她微笑的贵妇，口中不知觉的吐出：“小三。”
　　“小三啊，这名字太俗了点，以后你就叫锦娘。”贵妇看着一脸发呆的小锦娘，掏出帕绢，弯腰，温柔的擦拭着小锦娘满脸的污渍“你愿意伺候我，做我的侍女吗？”
　　小锦娘显然是被吓傻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愿意。”
　　小锦娘惶了，连满用小手抓着贵妇的衣袖。
　　“放肆！”一直在旁沉默多时的林嬷嬷厉斥道。
　　小锦娘慌忙把手松开，跪倒在地。
　　“林嬷嬷，你别吓遭孩子……快起来吧，孩子，别跪在地上。”贵妇伸手扶起小锦娘，笑问：“你为什么不愿当我的侍女啊？”
　　小锦娘有些胆怯的看了看贵妇身后的林嬷嬷，低头低语到：“小人怕自个手脚不灵活，服侍不了夫人。”
　　“原来是这样啊，夫人我就是喜欢你，你会不会服侍我没关系，愿意来吗？”贵妇抚摸着小锦娘的头额笑道。
　　小锦娘一个劲的在那点头，欢喜得拉着贵妇温柔的手。
　　没错，那就是锦娘，小时候的锦娘，没有一丝刻薄，一丝心思的单纯而又乖巧的小锦娘。而那个温柔而又慈爱的贵妇就是那秋波庭里疯癫的女子。可谓什么如此单纯的锦娘会变成现在这样，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正想再看看今后发生的事时，时空突然变得晃荡，眼前的路被得模糊，而人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