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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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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堡中下来,怎么来到敌营,从昌侧集烈的手中抢过满身血污的丈夫的,四周都是哭喊声,可是她抱着丈夫冰冷的尸体,没有哭,她也不能哭,她的身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她的周围是丈夫守护的打箭炉子民,她还记得丈夫临走时说过的话:“我只要你们都活着。”现在,这些都是她要守护的东西,她要替丈夫守住这片土地上的子民,只要人还在,就还有希望,所以她不能哭。
她努力冷静地说:“昌侧集烈,长河西土司府愿意归顺,你可愿意当着这些子民承诺绝不会滥杀无辜?”
昌侧集烈像是早以料到般,爽快地答道:“我昌侧集烈发誓,只要你们乖乖听话,绝不会滥杀无辜。”说着,便踢了踢马肚子,想要直接骑马进入他觊觎已久的打箭炉城内。
“慢着,我还有一个条件。”工喀冷冷地说,“请你七天后再来,土司府刚殁了老爷,需要时间下葬做法事,打箭炉的人们也需要时间吊唁。况且,那位凶手难道就不怕头七那天老爷的冤魂来索命么?”
昌侧集烈犹豫了一下,想来几天的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遂说道:“我答应你便是,我们只驻扎在打箭炉城外,夫人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派人过来。”便转身带领士兵安营扎寨。
三天后,打箭炉城外来了一群戴红帽的宁玛派喇嘛,一共六人,其中五人是年龄不过十一二岁的小阿克(1),有一位是密宗大师坚参嘉措喇嘛(2),来自白玉寺(3),声称是德格土司请来为长河西土司做法事的。虽然打箭炉城中有一座格鲁派的安雀寺(4),但是宁玛派信仰的莲花生大师本就长于祈福做法,故而宁玛派是做法事的首选。虽然昌侧集烈对坚参嘉措早有耳闻,并且十分钦佩他,但他还是命小喇嘛都摘下僧帽,仔细查看了一遍,并且盛情邀请大师一行人每晚回城外兵帐就寝,以便讨教佛法,才放心地放他们入内。
自那以后,整个打箭炉城中都是连绵不绝的诵经声,做法事的奏乐声、法器的敲击声,一直响到深夜,好像不仅仅是安觉寺和土司府在做法事,而是每家每户都在为他们敬爱的土司老爷送别一样。兵士起先还能忍受,到了第二天,就有不少人抱怨实在是太吵了,而且坚参嘉措和阿克们每天深夜回营后,还要大量的士兵入城替换他们,轮流敲击法器、看护大量连绵不绝的酥油灯,据说如此才能洗涤冤魂的怨气,让他早登极乐。到了第三天,士兵们已经怨声载道,而且呵欠连天,昌侧集烈虽也是喇嘛,熟知佛法,但密宗素来有好些其他宗派所不知的东西,又不好对敬重的大师抱怨,也只好忍气吞声。
第三天晚上,便是最后一晚,坚参嘉措派人过来,对昌侧集烈说这几天的打扰让他很内疚,仁慈的工喀夫人为表示感谢已经留他们用餐,安雀寺的堪布(主持)也恳请自己留宿寺内,交流佛法,希望喋吧答应。昌侧集烈还未及细想,周围的士兵已经高兴地欢呼了。
(1)阿克:一般出家人称扎巴,阿克是对一般出家人的尊称,只有得道的大师才称喇嘛,活佛是汉人对大喇嘛的称谓,以前的藏人是不会这么说的。
(2)坚参嘉措:这个是作者杜撰的大师,因为实在是查了很久也找不到这个人物的名字。后文会为大家解释为什么。
(3)白玉寺:1690年建于德格的密宗寺庙,是密宗宁玛派四大寺之一,也是宁玛派四大寺建立最早的一个,在康区有极高的威望。
(4)安雀寺:即现在的安觉寺,坐落于康定城内,建于1652年,据说是五世达•赖喇嘛路经康定,应当地喇嘛请求选址开光并命人建造的格鲁派寺院。原名“安雀”,后来民国时期改“雀”为“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