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岁华

3、所谓伊人

　　她有些诧异的看向我，只微微呆愣了一下，随即便冲我温柔的扬起了一个灿若春水的笑容。她翠色的衣襟在风中轻舞，于漫天苇絮中舞出如此温柔的静谧的笑容-----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我莫名觉得很安宁，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极其安详的氛围里。第一眼的相遇，我们就这样静静相望，秋风袅袅，水光粼粼，苇絮轻扬……

　　她将小舟划到沙洲旁，两只雎鸠鸟交颈互慰后便便飞向沙洲深处，而她也开始熟练而安静的采摘起水中繁盛的水荇菜，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小舟里有两三个竹筐，上面已稀稀疏疏载了些象牙白的莲藕和墨绿的菱角。我能看到她温柔望向我时眼底那娴美如水的笑意。

　　她向我招了招手，指了指边上一个盛满荇菜的小篮，又指了指沙洲深处，向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又将那个小篮放进水里，轻轻地将小篮向我这边推来。她直起身，带着明若朝霞的笑容将手放在嘴边冲我无声喊道，不知为什么，虽然隔得并不近，我却可以清晰地明白她的意思，她在喊“给你的”。

　　我愣了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再回过神时，只见她已撑起了船篙向来处驶去。我有些着急，看她渐渐远去，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难言的失落和恐慌，顾不上什么就直直的追了过去。

　　此刻，她已将船头驶入苇丛，我有些着急的想喊住她，但话一出口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手足无措的看她渐行渐远。然而，在小舟没入苇丛的前一刻，她回眸看来，我仿佛看到自己惊慌的身影映在她漆黑明亮的眼底，那么明净温柔的眸子，不管隔得多远，只一眼，便足以让人沉溺。我愣了愣，然后扬起一个笑容，也冲她无声喊了句“谢谢”。她眼底闪过一丝光彩，向我挥了挥手，便驶入了苇丛。

　　我久久地站在潮湿泥泞的滩涂上，望着那片已没有她身影的苇丛出神，这样一点都不像我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怎么似乎还在激烈的跳动，这么慌乱，这么无措，这么冲动的像一个孩子……

　　我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过往，依然困惑的发现从前的生活里并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在囚笼一样的家里时，我放任自己沉溺在音乐的世界里，不去听不去看，奴隶们的苦苦挣扎、被压迫时的吞声忍泪，仆役的欺善怕恶、谄媚逢迎，兄弟手足间尔虞我诈、心机谋算，一层层都被我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样就清静了、光明了。

　　呵，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什么南下采歌，不过是逃避，是再也不能忍受自己良心不宁的怯弱！然而今天，我还可以这样的肆意、这样的开怀，与那个女孩的相遇，就像生生打开了我内心深处紧闭的大门，让外面的光霎时点亮了那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一种莫名的快乐和灵魂竟有所安的幸福感正渐渐充实了心房，而这种感觉又实在让我感到惊慌。我自嘲地摇了摇头，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青石边，背起了古筝，伸手够了小篮，边想着回去倒可以好好尝尝水荇的味道，边拖着湿嗒嗒的鞋子和衣摆往回走。

作者有话说

　　那个时代的人，不同地区的方言当然不相同，但小说不是学术考据，所以，文中设定是语调语音略有不同，但还是可以沟通的，而且为了不糟蹋文言，所以就用白话或半白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