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慢些走哎》财迷女巫

37、你是笨丫头

　　邢六举着火把打量了老半天，才认出面前人是陆家大小姐。
　　好家伙，脸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嘴角的血迹还没干透，不知道挨了多少耳光。头发散乱，面色发黄，两眼乌青，这要走出去，活脱脱大白天见了女鬼。
　　奇了怪了，当日若兰身上虽有伤痕，也是自己在林子里摔的，整体来说还是个白嫩的大姑娘，怎的陆若雪就搞成了这副模样？
　　“裴大哥……”若雪仍靠在裴行远怀里低泣，邢六也没功夫去想这俩人怎么认识，只急急地扯着若雪的袖子，稍微带离她裴大哥的怀抱。
　　“陆小姐，其他人呢，你可知道关在何处？”邢六急切地问。
　　“知——知道，那两个妖女现在正在睡觉，我带你们去。”
　　若雪一抬腿，犯难地看着自己脚上的铁链。
　　“这好办，裴公子，你退开些。”邢六示意若雪双脚稍微岔开，举起手中大刀，瞄准中间一砍，卡嚓一声，脚镣碎成了两半。再补一刀，便把人脱了出来。
　　咱们捕头世家的家伙可不是吹的，削铁如泥！邢六满意地看着手中的好宝贝，点了点头，很有成就感。
　　找到第三个姑娘的时候，众人只闻耳边响起一阵风声，两个女子已经立在烛火下，一青一蓝，脸盘倒是明艳，颇有些异域风情，眼窝很深，波光流转，眼角含媚，似乎要把人卷进去。
　　闻到淡淡香气的时候，邢六才暗叹自己大意，险些着了这妖女的道。
　　还好裴夫人有先见之明，在火把里加了些名堂，又给他们几个领头的服了丹药，要不这会儿，早就被迷晕了。

　　倒不是小柔料事如神，竹二哥往西南跑的遭数多，对当地些歪门邪派的路数多少知道些，把要紧的都给妹妹带上了。
　　后来小柔一本正经向她兄长道谢的时候，只得了竹二哥一个脑蹦儿，“臭丫头，这才想起二哥的好来，你跟那瘸子跑路的时候可有想过你二哥没有？”
　　“不是二哥让我跟他走的么……”小柔小声争辩。
　　“我让你跟他走你就跟他走，我让你嫁文大富你干不干？”

　　那两个女子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跑了大半个中原，倒在洛阳栽了跟头，也不知对方有什么高人坐镇，这百试百灵的美人睡竟然不管用。
　　趁两人惊讶的功夫，邢六带着几个人一拥而上，把那两个女子五花大绑。
　　还好这两人武功并不高，地道狭窄也不好施展，力道上抵不过一众壮汉，反抗了片刻，只好束手就擒。
　　大小鬼擒住了，剩下的事便容易了很多。在若雪的带领下，失踪的女子一一被找了出来。虽然受了些惊吓，总还算齐整，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变成猪头脸。衣服都胡乱扔在杂物间里，虽有些破裂，还蒙了灰，却尚能遮体。
　　若雪姑娘倒总算做了件好事。

　　一群人走出的地道的时候，被明媚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邢六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少，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一般躺倒在草地上。
　　“总算完事了。”
　　小柔正要和她相公分享刚才在地宫里的新发现，一抬头见若雪仍靠在裴行远怀里，哭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裴行远的手竟然拍着她的背，嘴里喃喃地安抚，脸上也满是不忍。
　　攥紧手里的瓷瓶，小柔心里只觉得闷闷地痛，钝刀子割肉一般痛。
　　“嘿，那不是你相好吗，怎么抱着别人呢。”若兰跳过来，用嘴唇努努旁边那俩人，不解地问小柔。
　　“那是我相公，不是相好。”
　　“啥？那更不能让他抱别人啊，你这个笨丫头。”
　　“他们打小便认识的。”
　　“那更不能大意啊，青梅竹马的，一个搞不好，还有你什么事儿啊。”若兰急得跳脚，这几天下来，她对这个小大夫倒挺有好感的。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小柔落寞地低语。
　　“说你笨你还不信，我就不这样。”
　　“那你哪样？”
　　若兰抿了抿唇，看了看旁边的她爹，似是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邢六，过来！”若兰摘下菊豆给她做的软帽，露出黑绒绒的小脑袋，已经有发丝儿钻出来了。
　　邢六正召唤日光驱走他心中的阴郁，听到一声娇喝，一个鲤鱼打挺，立时蹿到了若兰身边。
　　“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若兰发现了？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邢六的僵住了一般，木木地点了点头。
　　“我这样，你也喜欢？”若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邢六再次机械地点头，哪里露出了破绽呢。
　　“不嫌弃我光头么！”
　　“不嫌弃！”邢六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心上人表白了。欢喜的种子从心底生根发芽，一直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那如果有别人笑我光头怎么办！”
　　“我把他的头也剃了去！”邢六大声保证，作为一个捕头，徇这点私还是能够的。
　　“那如果别人也喜欢你，扑上来跟我抢你呢，比如说，那边那个。”
　　邢六顺着若兰的指头，看到了馒头脸若雪，一脸惊悚地摇了摇头。
　　“如果她还漂亮呢。”
　　“她扑上来抱我？”
　　“对。”
　　“把她掀沟里去！”邢六正在兴头上，若兰现在让他去跳崖他也没半个不字，别说表个衷心了。
　　若兰满意地点点头，扭向小柔，一副“你瞧，你就是个笨丫头”的神情。

　　小柔落寞地坐到一边，盯着地道黑虬虬的入口发呆。
　　入口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疑惑地朝四周看了看，接着钻出一个小身子。
　　毛发稀疏，瘦骨嶙峋，眼睛里都是胆怯。
　　是只小土狗。
　　那小狗和小柔对视了一会儿，两个都有些呆愣。片刻，那小狗竟一头拱进小柔怀里，呜呜地蹭着她的衣服。
　　难道是狗版若雪？
　　小柔摇了摇头，把这吓人的念头抛到一边，从大布袋里掏出一块糕饼，揉碎在手心，送到小狗面前。
　　出去救人还带着点心的，也就只有小柔女侠才办得到了。
　　是那两个妖女养的？难不成是用来试药的？小柔摸着狗狗的头，满心都是不忍。也不知道花花现在怎么样了，跟着二哥，有没有吃不饱穿不暖。

　　“各位，咱们回城去了！”邢六刚得佳人芳心，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再和贼人斗上三百回合也不在话下。
　　小柔抱着狗狗起身，只见若雪已经趴到了裴行远的背上，她相公一步一步稳当当地走着。
　　相公的腿已经恢复到可以背着人赶路了吗，她怎么都不知道呢？而且，背的那个人还不是她自己。
　　邢六也一把背起他的光头媳妇儿，哼着小调儿往前跑。若兰回头，给了小柔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小柔抱着灰头土脸的小狗，和那些被救的女子走在一道，只觉得太阳毒辣，晒得人头皮疼。

　　走了大半天，众人回到府衙门口。
　　一阵哭天抢地的失散亲人喜相逢，两尊大石狮子前顿时乱作一团。
　　陆夫人一早便等在府衙内宅，听到外面的响动，也不用丫鬟搀，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还好还好，夫君和女儿都好好地回来了，若雪也回来了。
　　邢六和若兰仍然牵着手，被陆总镖头一把打掉了，都回城了，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避讳些。
　　若雪央求裴行远一道去陆府陪她，被裴行远拒绝了。做到这份上已经够了，再跟到陆府去，可就真说不清了。
　　史大人派人一一做好登记后，众人各自散了，若雪也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陆家夫妇走了。

　　邢六道过谢，称改日到客栈拜访，兴冲冲地回家跟他娘商议提亲的事去了。
　　街口只剩下裴行远夫妻二人。
　　地道中的情形实在惨不忍睹，若雪的哭诉唤起了裴行远心中的不忍，亲眼所见，联想到若雪从小养尊处优，被个虫子咬了都要哭上老半天，这回先是被皇家逐出，又是被裴府拒绝，跑到洛阳仍然吃了这么大苦，着实有些凄惨。
　　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情分，纵使大了之后日渐疏离，裴行远也没忍得下心把这么个可怜的女子推出去。就当是表妹吧，安抚些也不为过。
　　出了洞穴，若雪一边哭一边撩起裙摆，给裴行远看她白袜上渗出的片片血渍，说自己半点路也走不了了，回不去了。
　　曾经那么个高傲的女子，低声下气地哭诉和央求，裴行远犹豫了片刻，弯腰背起了她。

　　说起来桩桩件件都有理由，可现下回想起来，只觉得不妥，非常的不妥，万分的不妥。
　　裴行远看着身边一路无语的娘子，不安和心虚不断扩大。
　　“小柔捡到只小狗？”裴行远尝试寻找话题。
　　“嗯。”
　　“在哪儿捡的？”
　　“地洞出口。”
　　……
　　裴行远讪讪地不再言语，他竟半点觉察都没有。
　　小柔抚摸着怀中的狗狗，脑子里不断响着若兰刚才说的话，也不看身边的人，不知不觉一个人越走越快。
　　裴行远望着小柔的背影，成亲大半年，他第一次从这个爱笑的姑娘身上读出了深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