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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桃花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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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个朴素高大的汉子,看着让人害怕。赵子安脸色本就苍白,现下更是惨白。
“请问,您找谁?有何事?”说完竟有些气喘,还夹杂着咳嗽。青年汉子脸上立马浮上担忧,上前想扶赵子安一把,却被赵子安躲开了,尴尬不已,原本黑红的脸更红了。憋了半天,才问赵子安道:“请问您是赵子安赵公子吧?”看见对方点头后,接着说:“我是李大声。”看着李大声窘迫的样子,到不怎么让人害怕了。“嗓门是不小。”听到赵子安的揶揄声,挠挠头,声音刻意压低说:“李文昌少爷让我给您捎封信,可是我路上耽搁了,就晚了几日。这是给您的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信件,递给赵子安。一抬头才发现不对劲儿,赵子安脸色比刚才更显苍白,哆哆嗦嗦的接了几次才把信接到手里。打开信,猛一看见熟悉而又陌生的笔迹,赵子安的泪掉了下来。看着看着,赵子安脸上的泪水更多,最后竟一口气没提上来昏了过去。幸好李大声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了赵子安,让他靠在怀里。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劫持我家公子!”李大声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个小个子少年踢中后腰,疼得他直吸凉气。
“哎呦!你……你家公子晕了,还不赶紧帮我扶他进屋。”
“你先放开我家公子!”拳脚紧跟而来。虽然洗笔还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又没学过功夫,但毕竟是男孩子,李大声觉得身上密密麻麻开始疼。
“别打了!”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吓得洗笔停了手,但嘴上依旧执着:“你……你放了我家公子,不然……不然我报官了……”李大声很头疼,无奈道:“我真的只是想帮他,他晕了,得赶紧给他找大夫。”洗笔看他说的真诚,又实在担心公子,就急忙让他帮着把公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你出来!”大个子跟着洗笔走出房间,转身看见洗笔把起居室的门锁上了,“我现在去找大夫,你不要乱来!哼!”说完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留下了一脸郁闷的李大声。
天又开始下雨了,细细密密的。洗笔拉着大夫一进门,看见蹲在房门口的李大声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走?”说着打开门锁,请大夫进去,堵住了想进去的李大声。看着洗笔质问的眼神。李大声闷闷地说:“我替李少爷送信,哪想赵公子看过信后竟晕过去了。”
“李少爷?哪个李少爷?”洗笔急切地问道。
“李文昌少爷。我也是昨日听说了少爷已经……。”说着竟有些哽咽,“少爷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谋反呢?当初要不是少爷,我李大声早跟爹娘一起死了。一个月前,少爷一家被软禁在侍郎府。我是去府里交租才知道他们家犯事儿了。我变卖家产才偷偷见了少爷一面。少爷让我给赵公子捎封信,还说让我跟在赵公子身边,照顾赵公子……”
“那信呢?”不理李大声的絮叨,洗笔又问道,“对了,应该在公子手里。”说着进了房间。一进屋看见正好大夫看完了诊,正在开药方,有急急忙忙跑到大夫跟前。
“大夫,我家公子怎么样?”
“你家公子郁结于胸,早有呕血,现又昏迷不醒,实是雪上加霜啊。”老大夫摇了摇头。
“那如何是好?”洗笔急的语音中都带上了哭音。
“老夫先开些通顺之药,最重要的还是心药。一定要开解你家公子,不然这虽是心病,但一样要人性命啊。”大夫将药方递给洗笔,洗笔忙不迭的接住,一个劲儿的说着好。
“老王?老王?”喊半天不见老王的身影,李大声过来了。洗笔抓住李大声的胳膊,说:“你送大夫出去吧,顺便把药带回来。”
“诶。大夫,这边走。”李大声答应一声,就跟大夫一起出去了。
洗笔看着神情憔悴、昏迷不醒的公子,心里一阵酸痛。公子和李公子好的时候,虽然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很奇怪,但公子高兴,他也高兴。可好景不长,转眼间,李公子死了,公子也缠绵病榻,公子的命好苦啊。想着想着,洗笔小声哭起来了。
回来的时候,李大声竟然和老王一起。老王看到公子这样,老泪纵横,最后颤巍巍的去给公子煎药了。李大声看到赵子安这样,又听洗笔哭的痛,也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但因着他身材高大壮如牛,走在路上都带风,时不时还踢着凳子,气的洗笔拉起他就把他推出门外,从里面把门锁起来了。
“开门,开门。”嗓门大的吵得慌。
“闭嘴,公子还病着呢!”洗笔无奈,把门打开。
“哦。”李大声轻声答应,又问道:“大夫说赵公子呕血是怎么回事?”
“就在前几天,公子听说李公子全家都被斩首,就……就呕血了,昏睡了一天。” 洗笔忽然想起导致公子昏睡的罪魁祸首:“那封信呢?公子那里好像没有。”
“哦,在我这儿。赵公子昏倒的时候掉在了地上,我就收了起来。”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封信。洗笔也小心翼翼的接过信,展开看了起来:
子安吾弟,安好。
转眼两年之期将至,愚兄心内不安愈甚。留京一载三旬,京城之繁华热闹如此引人,红袖生香,余才知京城最适于吾。前年一月,安弟离开之初,余心甚是难过,然便去岫柘寺散心。在此地,愚兄结识了一位女子,此女子谈吐不凡,细心开解之下,余之心情竟慢慢开朗。之后,竟被其深深吸引,无法自拔,与去年十月完婚。余素知安弟待吾至诚,然吾却有愧于安弟,所以迟迟不能见。愿安弟能释怀,放下那些少年糊涂之事。
愚兄甚愧,愿毕生不再相见。文昌亲笔。
洗笔看完后,紧紧盯着李大声,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怒气:“李公子成亲了?”
“啊?我在庄子里没听说啊。应该不会的,如果我们少爷成亲,那么大的事,庄里一定会有所安排,我也不可能不知道。”洗笔听完,不说话了,李公子还是最了解公子的,可终究是晚了一步。不知是老天的特意安排,还是无意为之,谎言就这样被揭穿。如果,如果这封信能早来两天,公子说不定还能稍稍平静一些,可恰恰是这晚来的两天,说不定会要了公子的命。
赵子安在昏迷期间,不停的说胡话,还发高烧,急得洗笔嘴上都起了泡。终于他在第三日午后醒了,洗笔、李大声、老王也都放下了心。久未进食的他还喝了一小碗稀粥,神色也看起来好了很多。接下来一个月,赵子安仿佛什么病都好了,变得能吃,能睡了,洗笔暗自高兴,觉得公子也许想通了,放下了。大声留在了赵家,代替回家养老的老王,没事还能出去接些杂活儿,补贴家用。以前家里就三个人,现在家里还是三个人,赵子安每天去学上讲课,傍晚回家,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每天李大声做好饭,洗笔总会抱怨不是太咸,就是太油什么的,根本不适合公子吃,不过每次都被李大声以“要不你做”给堵了回去,然后慢慢改进。每次看到两人斗嘴,赵子安都会笑,所以洗笔和李大声更加卖力的斗嘴。日子仿佛过得更加热闹丰富了,以前的一切就像风过无痕。
一日,赵子安匆匆吃过晚饭就回到了书房。洗笔和大声互看一眼,都很不解。两人也匆忙吃完饭,大声收拾碗筷进厨房清洗,洗笔端了杯茶就进了书房。昏暗的烛火下,赵子安在写信。洗笔把茶放下,挑了挑烛火,待烛火变亮了,就站在书桌前研墨。不经意的一瞥,洗笔发现了不对:信上竟然写着“文昌安好”。怕自己看错,洗笔又侧着身子想细看,哪想赵子安立刻捂住信,瞪了洗笔一眼,轻斥道:“有没有规矩?”洗笔低下头,吞吞吐吐,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终是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公子可是给李公子写信?”
“你今日怎么如此多嘴啊?下去抄十遍《论语》去。”洗笔看着赵子安的欲盖弥彰,一下子脸色苍白,眼前有些发黑,哆嗦着问道:“公子……可知道李公子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