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朝圣者》璎珞璃

2、第二幕 谁在永夜歌唱（下）

　　“你终于还是问了，我以为你会一直忍下去呢，当然陪你演戏也是挺有趣的，月族的小姐。”
　　他的话一落，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逃出车厢，可是他比我快太多，一个人类居然有着比拟月族的速度，颈上一凉，有什么锋利的金属架着我，他迅速地又用另一只手禁锢我想要挣脱的双手，一时间我心如鼓跳，背上冷汗涟涟，因为距离贴近而从他身上传来的清冽香味涌入鼻间，脑中渐渐有些晕乎。
　　这种香味可不是什么贵族用的香水，那是术师专门用来震慑月族使他们不能靠近的毒气圣品。
　　“不要动，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都老实回答，否则你知道我这银刀上涂的东西可是可以让月族死得很痛苦的。”
　　阴冷的威胁说得还是像贵公子在舞会上的调笑，我不禁笑出声，他的刀果然进了一分，我的好笑立刻变成了苦笑，月族的生命力是比人类强上几倍，刀捅不死药毒不死，但是毁掉核心器官如心脏或头颅再立刻用阻止回复的药水，杀死月族还是很容易的，当然直接用火也行。
　　他见我点了点头，倒也放松了下来，不再扣着我，只是银刀仍不离开我的脖颈。
　　“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叫茜析，只是个散族。”
　　“你潜伏在齐雅柯有什么目的？”
　　我沉默了，我和他说我是散族就是要说明我和人类或者月族的大势力没什么关系，可是他显然不信我，但我如果说出真正的原因，他恐怕只会更加不信我。
　　从他深蓝的眼里掠过的几缕光芒，可以看出我的沉默使他很烦躁，烦躁的结果是他的杀意大增。
　　为了活命，我没有时间再考虑一个适当的说辞，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躲在齐雅柯只是为了逃避月族，我不想被他们捉住然后成为任何一个‘圣七’的血脉，从此被迫杀人或者被杀，我只是想在世界的随便一个角落里活下去，人类和月族的争斗与我有什么关系？很多的散族没有一个是自愿成为月族的，我们吸食死人的魂灵从来没有妨碍任何人，可是人类却视我们如地狱里的恶魔，残忍地囚禁或者杀死我们，我只能小心地躲在人类的世界里，从这个地方逃到那个地方，为的只是那一点点的自由……”
　　说到后面我不知道为什么激动起来，呜咽着快要留下泪来，仿佛这那么多年流浪逃窜的辛酸一下子爆发出来，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心声，日日夜夜活在恐惧中，躲避着两方像老鼠一样被赶来赶去，却还说着追求可笑的自由。
　　“没有妨碍到任何人？”他的神色变了，不再是从容优雅的贵族风范，他一把抓住我的领口把我揪起来，目光如针刺，好像有一条怨恨的毒蛇盘踞其中，吐着毒信子瞪视着我，此刻我离地的双腿抖动着，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这种害怕近乎要失去意识，身体里的某个开关逐渐扭松，像是有不可抑制地什么要冲出。
　　“你以为是谁把这世界变成了暗无天日的黑夜？你以为是谁为了吸食新鲜的死灵杀了成千上万无辜的人？你又以为是谁强迫转化人类变成月族的奴仆和军队致使兄弟反目……我只能亲手……”
　　痛苦，我没有看错，他的愤怒和恨意里弥漫着痛苦，撕心裂肺的痛苦，多么令人震颤，可惜……
　　这个世上本没有是非界限，每个人都会失去重要的东西，受到的伤害不能用伤害更多人来弥补，可是人类总喜欢迁怒，然后还要给自己的私欲加一个正义的外衣。
　　现在的他在我眼里不再是随时能取我性命的强悍术师，他只是一个人类，可笑的人类。
　　“我不知道月族对你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我只知道你曾经打算雇佣一队武装佣兵，目的并非是保护自己，而是为了让他们成为诱饵和人盾，术师的你根本不会需要一群只懂使用火焰弹的家伙来保护，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正在被一个高级月族追杀，所以你需要有人替你争取逃走的时间，顺便喂饱那群贪婪的月族，然后佣兵不见了，这些难民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你不是什么好心的贵族，你只是一个害怕死亡的胆小鬼，用无辜者的生命换自己的苟活……”
　　“啪”很清脆的一声，我摔在了地上，左脸颊微微肿起，口腔里隐隐有血腥味，我舔了舔嘴唇爬了起来，继续说道：“知道吗？术师先生，自从我成为月族，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不是我胆小或者没有能力，而是因为我不屑成为那样的人，我是一个月族，或者你们人类喜欢叫我们月妖、月魔或怪物，可是你知道我的梦想吗？就是有一天去到那铜墙铁壁的布里塔，在那里的大教堂里接受洗礼，很可笑是吗？月族竟然会有信仰？可我不需要月族亦或是人类的理解，即便我今天死在你手上，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一直是那个我想成为的人，我只会遗憾不能再把圣诗多吟诵几遍。”
　　我以为他真的会动手，可是他没有，他像突然失了力气一样，颓坐在一边，将头埋在膝盖里，好似在抽动，我只好也不动，就这么看着他。
　　车外众人吃饭的欢快声不断，谈笑间有很多说着感谢善心人，要为他祷告的话，我冷冷一笑，愚昧有时也真的是幸福呢。
　　“你说你叫什么？”
　　他终于抬起头了，我不自觉地向后缩了一缩，可能是他意识到了我的小动作，他的神情柔和许多，冲我抚慰一笑，“别怕，我不会杀你了，如果你不饿得杀人，告诉我你的名字。”
　　“茜析。”
　　“好，叫我璐伽吧，不要再喊姓氏或者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