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西伯利亚鼓风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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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是总让人醉的。
尤其是在这样的夜。夏末初秋，天空高阔，玉兰的香气自在地飘在夜里，空气中飘着一丝微凉，多美啊。醉在这样的夜里实在不算难看，还有点儿叫人艳羡的风流样子。
一绵感冒未愈，头晕眼花，还好能在夜风里把脑袋晾一晾。她扒在窗台上往下看，路灯杆子隐在夜里看不见，灯架捧着的一对灯泡又大又圆，像两颗温柔的明月，在随风轻舞的树荫里遮遮掩掩。
树底下有个人踉踉跄跄地走，似乎是个醉猫，眼看着要往杆子上撞。一绵看着那身影像个女孩儿，只不知道是失足的还是失手的，便披上衬衫下楼打救。
下楼一看，原来是个瘦高个儿年轻轻的姑娘，倒不像是失恋，只是眼珠子直溜溜地瞪着那杆子，脸上严肃得很，难道是个学哲学的？只见她绕着杆子拐着S形踱老半天，嘀咕了一句，“又是您老兄啊……”，作势要往杆子上倒。一绵忙上前搀她。
虽说醉酒是风流的事，但那一般指的是半醉、佯醉、将醉而未醉，恰是五分风度五分风情拉拉扯扯，正难自持的时候，迷醉渐渐，意态缠绵，别人看来才是十分的风光好；当然醉深了也有好看的，哭哭笑笑，长啸高歌，越尽情越风骚。以上两种醉态都是刷性感值的利器，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种，清醒过来后都不必懊恼的，甚至能够自得一番的。至于让人醒过来以后巴不得掐死自己的醉态，表现形式就很丰富多样了。比如哪吒闹海、泼妇骂街、发疯犯傻、胡搅蛮缠、絮絮叨叨、呕吐打嗝、跟熟人上床、随地大小便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一绵眼前这位就是一个例子。只见她被一绵一扶，反而死赖着电线杆做阿斗状，站都站不起来了。
一绵轻轻拍她，边劝道：“姑娘，清醒一点……”那人晕乎了一会儿，这时缓缓站起，神情肃穆地抬头看天，却又突然撒丫子往楼里跑，拽都拽不住，竟比一绵还精神。
一绵感冒还没好彻底此刻还头脑缺氧着，脚步蹒跚跟在后头，像奶奶追孙子似的，心里感叹：“这情绪转变得也太突兀了……”一路跟到了三楼，却见那姑娘从裙子兜里掏出一钥匙狂戳猛摇自家新换的门锁！
“住……手！”一绵鼻音浓重地闷声喊道，使劲推开她开了门。那姑娘被推开以后倒老实，二话不说倒在地上，还死沉死沉，一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醉猫拖了回去，搁被窝里捂紧。一绵不放心她，盯着被窝良久，就怕她突然诈尸。五分钟过去，一绵看她果真没动静了，才长呼一口气，感觉自己从劳动量层面上仿佛拯救了世界。接着她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在沙发里给自己做了个窝，关了灯将就着睡了。
……
半夜，一绵自个儿咳醒，撒了泡尿，回来看到床上那一团蠕动了一下，接着耸起一座小山，然后又掀成波浪躺在一旁。黑暗中一双腿泛着银光，倒有些淡月胧明的感觉。然后一个深蓝色的人影慢慢坐起来。
“你的腿骨真亮。”一绵赞叹道。“我还第一次看见会反光的腿骨。然后我要赶在你惊叫之前说，我没睡你，你没睡我，我是把醉酒女青年拖回家照顾的善良人。”
醉猫似乎是慢慢清醒过来了，她边揉着眼睛边答道，“……额，谢谢你，好心人。我也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善良的。”
“不谢，我给你倒个水喝吧。”一绵笑笑，转身就去倒水。她没开灯，反正屋里也并不很暗，看起来就像沉淀着暗蓝的光，或者像一个水族箱。一绵从没有在半夜起来到厅里去，屋里的东西看起来有点陌生，不过挺新鲜的，人就像游在暗夜的蓝里。
她打开冰箱，拿了两支柠檬水。
走出厨房，就看见一个人影倚在栏杆，一点火星明明灭灭的。
她把饮料放在小桌上，醉酒的姑娘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她长得很好看，山水分明，线条清秀。她用夹着烟的左手漫不经心地指指马路对面的公寓楼，说:
“我家就在那，302。”
“真巧。”
“对啊。”说罢，对一绵伸出右手。“我叫林茂茂。”
“我叫一绵，沈一绵。”一绵笑着捉住她的指尖。
两人靠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天渐渐亮起来了，颜色越来越浅，几缕流云飘在天边。
清晨，远方吹来一阵凉风。
“喂，你说，这风是不是从西伯利亚来的？”一绵随口问道。
“哪儿是，明明是天上的云叹了口气。”
“哪呀，明明是西伯利亚一鼓风机。”
茂茂听着有趣，侧过身来看她，挑着眉笑说，“什么鼓风机那么大劲儿呀。”
“巨大鼓风机呗，就这么大劲儿。西伯利亚不空空荡荡的吗，它就立正中间，使劲儿往四面八方吹，昼夜不息的，呜呜呜的吹，整个西伯利亚都听见了。”
“那电呢？得用不少电吧。”
“那是，所以周围也有不少工厂，就支持鼓风机工作的。里头每个机器都有一个屋子那么大，这活儿人干不了，干活的都是些大机器人。”
“它们也就秋冬天上班吧？春夏天下班了干啥去？上中东买油？”
“无知！它们这都是有人供食宿的。西伯利亚底下可是有个隧道，直通到地底下去。地心附近住着地心人，科技发达得不得了。机器人都他们发明的。春夏天机器人就到地心去干活，放牧种菜之类的，冬天才被派出来造风。”
“你去过？这么了解的？”
“没见识，都书里写着的呗。你要看么？”
“好，拿来。”
一绵跑进屋里，一会儿带着本书回来。
“呐。送你了。”
是一本童话集，茂茂随手翻翻，“你小孩子时候的？”
“嗯。”
“好，我喜欢。”茂茂笑着把书塞进风衣内袋。
“欸，你送了礼物给我，我得回礼。”茂茂的眼神很认真。“快说好啊。我有个东西很想送你。”
“那好吧。”一绵笑着应了。
这时她们看了一下外面，天已亮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西伯利亚鼓风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