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一滴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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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马绊草顺着脚踝缓慢向上爬，植物茎叶的尖刺深深扎进肌肉，贪婪地吮吸鲜血，那扭动尖叫的姿态，像是在嘲笑她。
孟什蕾老师站在她身后，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覆盖。颈间的剑锋毫无缝隙地微微嵌入皮肤，克依拉反而镇静下来：“如此大费周章，不仅仅是想要我的命吧。”
平日爽朗的声音没有变化，仿佛现在只是和喜爱的学生们聊天：“我都要向你鼓掌了。克依拉•奥姆巴特，林内那个老废物怎么会教出这么优秀的学生？”
“哪里，远远不及老师您。”克依拉谦逊地答道，语气和课后被导师夸奖时并无二致。
“都说你才华出众，如今看来，应该是胆识过人才对。”孟什蕾老师看着马绊草将学生的脚吞噬了：“那么，现在你要如何脱困呢？奥姆巴特同学？这种草虽然弱小，可时间长了，还是会渴血而死的。”
“我没力气，您不是知道吗。何况我一动，您就会割断我的脖子，同样活不了。”
“所以，你应该想一个既能脱困，又能摆脱我的方法啊。”
克依拉拢紧眉心：“愿闻指教，老师。难道用黑魔法？”
剑锋向前送一送，立即拉出一道血痕：“别耍花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魔法已经完全枯竭了吗！”
还以为可以唬过去：“您知道得真清楚。”
“哼，整个迷宫都是我布置的陷阱，你在其中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迈步，精灵们都会偷取你的魔力，麻痹你的感官，让你筋疲力尽！”
“不愧是大魔法师……”
克依拉的声音飘飘忽忽钻进孟什蕾老师的耳朵里。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恐惧，不可思议的惊愕，而是一片死寂，如同机械的人偶，等待旁人的安排。她就那样安静的坐着，不反抗，也看不到表情。将猎物牢牢踩在脚底的笃定诡异地动摇起来，汗珠从握着剑的手心向胳膊爬去：“奥姆巴特！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
腕间一紧，剑刃嵌得更深，鲜红的液体沿着修长的脖颈滴下，划出妖艳的痕迹。克依拉依然一动不动，盯着马绊草淹没了半截小腿。
狡猾的小鬼，真难缠！孟什蕾老师暗骂一声。是赌定自己不敢杀她？不，不，已经走到这一步，彼此都明白一定会有一个人走不出迷宫。那么……是在等待时机？她看看那一团植物和手中的长剑，到如此地步，还能有什么时机？
“老师，您要动手可得快些，再一会儿我的血就要被吸光了。”
满不在乎的口吻惹得她一阵焦躁。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但至少在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前这个学生不能死：“你真想死在这里？”
“这可不是由我决定的。”捕捉到动摇的气味，克依拉的声音更加轻松。
“奥姆巴特！少装傻！明明可以轻易脱困……反抗！打倒我！说不定可以活命！”暮色渐渐侵占天际，考试结束的时间要到了，到时迷宫就会自动消失——她果然打这个主意！孟什蕾老师冷笑一声：“不要想拖延时间！创造一个第七空间对大魔法师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依然不动声色：“我说过了，应该由您教导我该怎么做。或者说，您希望我怎么做？”马绊草因为吸食了贡品，越来越茂密。那神经末梢的细密疼痛刺激着她的神智，让她愈加清醒镇定。
当敌人将刀架在你脖子上却不急于下手时，必然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而只有找出对方的目的，她才能抓到脱困的筹码。想到孟什蕾老师言辞间的急切，克依拉试图引诱出答案。
孟什蕾老师因为看不到猎物的表情再度不安。她错估了对手的实力？还是她根本在虚张声势？事实上若拖延到考试结束，众人见她二人未归，未必不会心生疑虑，她本人也没有说辞脱身。思及此，当下冷嘲：“如果不是认识凯珊卓，我几乎不敢相信你是她的女儿。”
就算思考再多原因，当母亲的名字从对方口中吐出时，克依拉仍任震动了：“您认识我母亲？”
“当然。精灵法师世家的唯一后裔，在圣纳夫于我作了六年室友，最好的朋友凯珊卓。克依拉，你不知道吗，当初我还答应当你的教母呢。”
教母可不会将剑抵在女儿的脖子上。克依拉苦笑一声，看来自己陷入长辈的恩怨中了：“母亲得罪过您吗？如果是，她已经过世了……”
孟什蕾老师露出一抹甜美的笑，仿佛回到曼妙的少女时光，追逐歌莺流草，徜徉湖光山色时的自由无虑：“凯珊卓怎么会得罪我……她一直都是温柔平和，善解人意的。毕业时亲手为我缝制的衣裙，到现在我还保留着……”
那平滑的声线到尾梢突然变质为尖锐的讥诮：“说起来，与那个凯特•罗兹倒是十分相像啊！”
突然激动的情感让手中的利剑又颤抖着拉出几道血口。克依拉咬牙强忍。马绊草已经完全覆盖了小腿。
“所以凭什么！”怨恨的堤坝凿开一个缺口，多年禁锢的毒流不可抑制地奔腾而出：“凭什么！她容貌平常，才能平庸，依靠我的庇护才平平安安度过六年！到最后，自甘堕落，放弃法师世家的荣耀，嫁给一个下贱的小商贩！凭什么！明明优秀的是我才对！”
多年来深深埋藏的，不过是一瓶嫉妒的毒酒。
“凭什么！”仿佛来自深渊里阴森的诅咒：“得到每一个精灵法师梦寐以求的，精灵王的宠爱，竟然会是一无是处的凯珊卓！”
“老师，家母已经过世多年了。”死者不会在意生者的痛苦和幽怨。
“我当然知道她死了。所以我才找上你！克依拉，当凯珊卓把这个名字告诉我时，我就日夜想念着你。六年前你来到圣纳夫时，不会想到我是多么的欣喜！只可惜你不是我的学生——来，向我展示你真正的实力吧，否则我发誓你会死得很惨！”
克依拉喉头一阵紧缩：“我不懂。”
“你母亲只将精灵王的秘密告诉了我一个人。凯珊卓，她死了。精灵一族的庇护法则使精灵王的加持必然落到你身上，因为你是她唯一的血脉。奥姆巴特，将精灵王召唤出来！”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死咬牙根。疯长的马绊草已经覆盖了下半身，与侧撑住身体的右手很近了。
“看来，你是要吃些苦头才会乖乖的。”孟什蕾老师瞪着猩红的双眼，窜上一股杀意，似笑非笑地扯扯嘴角：“不像凯珊卓，她一向都很听我的话——卸下左臂吧，反正以后也不会需要了。”
举剑欲劈的刹那，感觉到冰冷的威胁离开颈边，克依拉奋力向右一滚，连带着拔出腰间暗藏的匕首，向上一挥，积蓄已久的力量砍断马绊草纠缠的茎蔓，双腿也借着冲力挣脱出来。
剑尖点地，锋刃上淌下鲜红。克依拉的左臂虽然堪堪连在身体上，可外侧血肉模糊，被连皮带骨削下一块，加之双腿上无数刺眼渗出的鲜血，让她半个人都浸泡在腥红里。
一剑劈空的孟什蕾老师愣了愣，愉悦地笑开：“不愧是黑魔法系的顶尖人才，也难怪我每每算计都失败了，只得亲自出马。”
“算计？”
“呵，你以为每年黑魔法系的考试为何总是多灾多难？奥姆巴特，真让人佩服，就连去年我使用禁忌魔法打开空间裂缝，你也能从高等魔兽的攻击中毫发无伤。五年来你一次次躲过，我就是没了耐心才要在今天做个决断！”
……因此让全系的学生都陷入危险中吗？浑身的疼痛也不及心中勃发的闷火，不过她仍然处于下风，对手一心要挑拨她失去理智，而如果还保有力量，她自信能全身而退，否则面对大魔法师，就只能握紧匕首，小心翼翼了。
“我们就快些吧。”猎物从掌心逃脱了，不过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就算召唤出精灵王，修习黑魔法的学生也只能发挥那强大力量的千分之一，不足为惧。等待多年的果实终于要落到手中，胜利在望的喜悦竟让她眩晕起来。
掌心结印，几乎没有听见咒语嗡鸣，孟什蕾老师身后红光大，勾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银发垂肩，淡眉星目，站立不语即散发出让人折服的高贵纯净，精灵族特有的尖耳在额饰金链垂下的宝石后若隐若现。
可他穿着黑袍，精灵族最厌恶的颜色，代表了堕落的污秽。是黑精灵，被族群驱离的，因为契约者的力量过于强大反而被束缚控制，无法挣脱，只能放弃自我服从一切命令的可悲生物。已经失去纯洁超脱的本质，而是浸染了人类欲望的灵体。那美丽的皮相只是对曾经荣耀身份的总结。只不过，因为沾染了黑暗，反而获得更可怕的破坏力，有时魔族都要避其锋芒。
这就是精灵大法师的秘密，一对堕落的主从。
“我说过了，不懂您在说什么。”克依拉不松口，防备地将闪着金光的匕首横在胸前。
“哦？那你胳膊上的是什么？”孟什蕾老师像是教训撒谎的调皮孩子，指指她皮开肉绽的伤口上方，一块钱币大小的咒印，因为衣袖被划破，赫然露出来：“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没有在精灵王的铭文上施隐匿咒，还让你经文课的导师瞧见。好在他推测是精灵一族的文字来问我……不过为了替你掩饰，也花费了我十足的心思呢。”
克依拉几乎作呕，不敢相信眼前已然被欲望驱使得丧失理智的女人就是学院里备受爱戴的导师。她疯了，连经文课导师都成为她历时六年的疯狂阴谋下的牺牲品。
“我不明白，就算我死了，难道精灵王会给予你宠爱和祝福吗？”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黑魔法师！怎么会知道有多少伟大的法师单单为了寻找精灵王的踪迹便白白虚耗一生，至今无人攀上那荣耀的顶点。除了凯珊卓！可她与精灵王定下契约后不久就死了，而她的继承人——”轻蔑地睇睨着克依拉，眼瞳中少女的模样在兴奋的飘忽中竟然透出几分好友的影子：“她的继承人，血脉的沿袭者，却是借助污浊邪恶庇护的黑法师！简直是世上最可笑的闹剧！今天，我要修正这个错误。从出生至今便恪守一切法师戒律，酷暑严冬每日修习的我，才应该是精灵王真正的主人！”
扬起手，半空出现一轮紫色光圈，身后黑精灵的加持让它光芒大炽，将克依拉笼罩其中。
“不用紧张，不会要你的命，只是让你尝尝比斩断四肢还强烈百倍的痛苦！”
话音未落，紫光便以全速扑来，克依拉眼前一花，只觉有一股冲力直击胸口，脚底一热，后背传来一声闷响后，全身火辣辣的疼。
尘埃落定，才发现自己被推出几米，长靴在土地上滑出深深的印记，竟能闻到焦糊的气味。身体嵌入花墙，茂密的绿叶几乎将全身包裹起来，想必背部已是青紫一片——好在是柔软的植物，如果是石壁，她就惨了。
没有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孟什蕾老师扫一眼依然将匕首挡在胸前的克依拉：“哼，魔法道具——你的装备倒真齐备。”
“呵，原以为直到毕业都不会用到它。”奋力将自己从一堆茎蔓中拔出来，随着动作，在光线变化中依稀可以窥见她身前一堵透明的屏障：“孟什蕾老师，您把一切都弄错了。我从未见过什么精灵王，如若当真像您说的，那我应该是精灵系的学生，不是吗？研习黑魔法的法师与精灵是属性最为对立的。您——找错人了。”
“世界上并非所有一切都能用常理解释。”孟什蕾老师在课堂上传授心得一般：“这是我多年研习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奥姆巴特，如果真不召唤精灵王，下一击，你必死无疑！”
身后的黑精灵展开双手，额间闪动暗黄色的光，黑色衣袍高高扬起，平静无波的脸上泛起杀意。
天要亡她！克伊拉瞟到平滑匕首上已经出现了裂纹，根本抵挡不住……已经到头了吗……不知道她的墓志铭上会写些什么。左臂又传来阵阵剜骨的尖锐痛感，不知是因为血流不止的伤口还是体内鼓噪叫嚣的力量。
她咬紧牙，再一次硬生生将它压下去：“您这样的作为，绝不会得到精灵王的赏识！”
“呵，当然。不过——”她抬头仰望坚定守护在身后的黑精灵，笑得妖媚又得意：“只要臣服它就行了。掌握了使高等种族堕落的方法，就算是王者也要听我号令！说起来，精灵一族之所以远离人类，就是因为传说有一位精灵王已然沦落。既然别人能做到，我当然也能！奥布巴特！不管我的猜测对不对，今天你就死心吧！”
比方才还要暴烈的光芒再次袭来，克伊拉清楚地听到护壁破碎的声音，死亡临近的冰冷压迫让她再也无法抑制血液中喧嚣逆流的躁动，眼看就要喷薄而出。
“魂刺！”
轰鸣的震动将耳膜刮得生硬，茫然间捕捉到似远似近的呼喝，仿佛陌生，又似乎熟悉。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到身上，只有一团电蓝色的光柱掠过眼前，在视觉上划下一道绚烂的痕迹。
陷入呆滞的克伊拉赶忙清醒，抬头望去，瞧见孟什蕾老师不可致信的瞪视和一身熟悉的黑魔法系暗色长袍，以及无论多远都那么抢眼鲜丽的，几乎要热烈燃烧起来的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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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一滴血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