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塔大陆编年史》润傲

37、绿迷宫1

　　“这也太过分了。”

　　凯特•罗兹发现拐角处一朵熟悉的三色玫安静地在前方摇曳身姿，泄气的叹息。走了近半日的双腿随时有罢工的迹象。索性坐在地上放松因为劳累而僵直的四肢。

　　不知这算正常情况还是传说中“被诅咒的黑魔法系年终考试”的表现形式。四下张望，视线所及豆是绿色植物筑成的花墙，重重叠叠将她包裹住。连唯一能指明方向的道标——天空中那轮要死不活的太阳都挣扎在厚重的云层里，一丝影子也找不到。

　　饶是她这样好脾气的人也不禁埋怨起学院和教育省的恶劣趣味。因为去年紫桓森林的事端闹得过大，今年的考试终于被小心翼翼安排在校内，可院长大人又担心黑魔法系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魔咒训练场不足以满足特使大人的刁钻品味，特地营造了这个占地广阔的迷宫，将十四名学生和十几个品种的魔兽放入其中，美其名曰“生存考验”，其实只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游戏。除了迷路让人焦躁之外，一路行来没有丝毫危险——为了避免意外，学院挑选的都是低级魔兽，连中年纪的学生都可以应付，却被拿来当作毕业考试的材料，大抵是去年考试后来自贵族家的压力让学校胆寒了。

　　不过就算是学院的恶趣味，她到底还是被困住了。再次于掌心处凝聚一条苍冰长枪，狠狠掷向面前的花墙，可瞬间破出的大洞转眼又被藤条密密覆盖，几秒间扫视过去，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层层绿色。从不知道原来方向感太差也足以成为一名黑魔法师的致命伤啊。不过，原本设计的迷宫有这么大么？单单为了一个考试，学院未免也太奢侈了。她重复经过同一个路口五次，感觉进入一个无可救药的死循环中，怎样都找不到出口。

　　不知道克伊拉是否也遇到相同的麻烦呢……无意识地喃呢几句，颓然想到这根本应该是古大陆系的毕业考试才合适嘛。

　　凯特•罗兹虽然面容姣好，可个性内敛含蓄，循规蹈矩，如果不是因为和大名鼎鼎的克伊拉•奥姆巴特形影不离，大约系上会有一半人到毕业时也不会记得她的名字。可如果大大刺刺地堵在路口，倒也不会没有人视而不见。所以当她听到一阵嘘嘘嗦嗦的声响后，发现一抹熟悉的黑色衣袍出现在拐角，急忙躲进花墙的阴影里。

　　栗色头发，纤长身段，精雕细琢的脸，还有十步之外就能闻到的矜贵气味，凯特又有了叹息的冲动。谁都好，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或许可以带她一程，却偏偏是艾琳雅•巴泽那提。“系上比修伊斯•德塞克里克还要贵族的人。”这是室友的评价，来源于三年级时的一场小冲突后，被勒令反省，在紧闭室里无聊的闲话。

　　其实，原本的关系也没那么糟。至少在一年级时她们还能向彼此颔首致礼。可渐渐的，恶化到冷淡，僵硬，直至水火不容。凯特从未听闻艾琳雅和克依拉之间有过大摩擦，却在克伊拉还浑浑僵僵的时候，艾琳雅端起不共戴天的架子。凯特永远记得无意间看到艾琳雅在图书馆，几乎将手中的书揉烂，恶毒地瞪着专心致志的地抱着一叠论文奋斗的克伊拉的样子。当晚便作了噩梦，仿佛被那两栖动物盯上的人是她自己。

　　由此以后，这位一向自视甚高的小姐对凯特也摆不出好脸色。

　　可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看艾琳雅毫无犹豫，自信满满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迷路的张皇，对于失去方向而泄气的凯特来说，是最好的助力。

　　双手结印，团成球形的掌心间膨胀出黑褐色的光球，瞬间将艾琳雅周身十步的景色染成暗色。

　　“真是一无所知啊。”堂皇地走在她身后，对于一个即将结业的黑魔法师毫无警觉的四处游走感到不可思议。

　　就像克伊拉偏好火炎系魔法，凯特擅长的是幻术，其本质更接近于巫术，一向为正统魔法教育系统所不齿。于是在课堂上，她只能极力伪装平庸；同时，自身平和的性格也对这种下九流的天赋有所怨言。相反，克伊拉倒十分欣赏这项才能，当在私下游戏时凯特用幻术营造出一个鬼气森森，破壁残垣的圣纳夫学院时，她啧啧称奇。

　　现在，让艾琳雅•巴泽纳提对她视而不见绝非难事。

　　而一心向前走的艾琳雅一点儿也没察觉自己的视野已让他人动了手脚。手中攥着一只金箔打造的小风标，箭尖用一枚宝石标示方向，随着主人的转身不断变化角度。在层层叠叠的岔口中转来转去，自从知道了毕业考试题目，她便托父亲的助手弄到这枚小道具，只要跟着它，一定能最快完成考试，成为系中第一名。

　　她一径盯着风标前进，跟随其后的凯特却越来越困惑。在考试中使用道具当然犯规，可学生们的父母位高权重，足以保证学院的威慑力形同虚设。不过，纵然她的方向感不出色，在第三次拐过相同的岔口后，不禁开始怀疑同学的指路器是否故障。

　　深深的迷宫，连风的方向都是单调的。

　　胡思乱想地跟着走，前方传来一阵争吵，声音放肆到连艾琳雅都好奇地寻去。

　　凯特只好跟着。

　　“别跟着我！”

　　从花墙后转出，出现在艾琳雅视野中的，是系中贵族少爷的侍从克劳奇•霍夫曼。木讷寡言的他一向是隐性存在，除了随侍在修伊斯身侧，几乎从不于其他人交谈，甚至课堂上被导师提问也是喃喃不成句；加之只是一个陪读，同学们便刻意将他忽略了。像艾琳雅这样的小姐当然不会拿正眼看他。

　　可是，让这个木讷的家奴不耐地低吼，艾琳雅还是兴致勃勃的靠近。

　　克劳奇•霍夫曼的警觉可严密许多，凯特不动声色撤去魔咒，再次缩近花墙的阴影下。

　　克劳奇身后，是两个瘦小的少年。一个跌坐在泥土里，另一个护卫防备地挡在前面，向高大健壮的克劳奇怒目相向。细细打量，竟是一对双生子。

　　艾琳雅当下轻蔑起来。格塔大陆的习俗，双生子视为罪恶的肮脏产物。抚养他们的家庭会招来厄运和疾病，不过若将他们的血作为产育之神的祭品，倒是可以保佑妇女生产顺利。于是，只要家中诞下双生子，父母一定会在满月时将他们作为生牲献给神明，或者卖给有孕的富户，绝少让他们存活下来。

　　这对兄弟没有注意到艾琳雅充满毒液的眼光，不忿的情绪完全冲向克劳奇：“这路又不是你买的，怎么不许我们走？”

　　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一时情急推倒了人，克劳奇尴尬地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跌倒的少年站起来，阴沉狭长的眼睛蛇一样盯着高大的学长，一只手紧紧攒住兄长的袖角。

　　对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脾气恶劣的双生子，克劳奇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原本他应该牢牢跟在修伊斯•德塞克里克少爷身边，可是，几个弯角之后，前方那头醒目的华丽金发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好盲目地在迷宫里游荡，抱着一丝希望能在这可恶的地方“巧遇”少爷——去年紫桓森林的惨剧注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他绝不允许第二次！可随着日头渐渐升高，心中的焦躁也逐渐升温，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又不知何时粘过来一对双生子，意欲不明地紧跟着——不是黑魔法系六年级的学生，削瘦到几乎发育不良的身板还撑不起两层衣袍，一模一样的脸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观。哥哥眼神清亮，在他回头探视时毫不心虚的对视，似乎是万般无奈地被强迫跟在后面。弟弟则让人毛骨悚然，一双蛇一样森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仿佛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掠食者，让他后背阵阵寒冷。

　　因此，双重的煎熬终于让他冲动地驱离这两个不速之客，于是争吵就开始了。

　　不过在克劳奇失控地将弟弟推坐在地上开始，多年培养的忍耐和教养迫使他狼狈地站在原地，一个字都挤不出。

　　“喂，你们两个别太不知好歹了！”看不起克劳奇息事宁人的态度，更看不起双生子廉价布料的袍子，艾琳雅冷哼一声：“下等人就该有下等人的模样！能站在圣纳夫的土地上就要感激涕零才对！怎么可以像野狗一样粗鲁的狂吠！”

　　弟弟冰凉的眼光立即集中到这个一直冷眼旁观，现在大放厥词的小姐身上。

　　“你说什么！”哥哥咬牙切齿，被露骨的鄙夷刺激了自尊。

　　不过艾琳雅一向不懂收敛态度。在她的世界里，阶级身份的教条和平民对官员必须奉献一切的信念是一切行为的准则。

　　“我说，野狗就应该呆在笼子里，随便出来乱吠可是要被惩罚的。”

　　“巴泽纳提小姐！”克劳奇宁愿和双生子舌战也不想让这个眼高于顶的大小姐搅局。

　　两兄弟反而安静下来，不过怒火越烧越猛，仅仅凭着傲人的自制才勉强压抑住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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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扎姆卡特大人的意见！（不过这个名字怎么总让我想到全金属狂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