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
-
走出房间后，石门在我们身后敲无声息地滑上——看来龙族在居家魔法的运用上，比之奢华讲究的魔族也不会相差多少。门外是条宽阔的走廊，走廊两旁边安装了数盏水晶灯，星星点点的银光萦绕在水晶之上，照得整条走廊亮堂堂的。
我看着那水晶灯，略感新奇，因为据我所知，龙族的视力很好，黑暗中也能视物，他们就天生拥有盲感，闭着眼睛也能感知周围事物，这种能力甚至使他们不会受到遮掩类魔法的干扰，所以，我一直以为龙族的居所，并不会使用任何照明魔法工具的。
尨赞走得很快，健步如飞，衣袍翻滚，通身气势显山露水。
我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跟在后面小跑，很是吃力。
银龙沉稳的脚步声，与我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在空旷幽静的走廊上响起。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只剩下我一人的脚步声，尨赞的脚步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我猛地停下，发现一直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正惊疑不定，徒劳地四下张望着，前方突然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
“娜鲁。”
那声呼唤极轻，温软且和煦，宛若羽毛拂过耳朵一般柔和——是尨赞。
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尨赞却没有再说话。我亦不敢随意出声，四周便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片刻后，尨赞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缓慢地向我接近。他隐身了，我看不见他，只能从脚步声中，感知他的远近。
他的脚步声慢慢近至身前，我的精神高度集中，甚至听见了他轻缓的呼吸。
魔力衰退的魔族并不等同于人类，即使是人类，也有灵力特别强的。此时，调动起全部精神力的我，相当于灵力强大的人类。
我隐隐地，能看见他一点模糊的身影——身着白袍的尨赞，在隐身术的遮蔽下，显得暧昧不明，有如幽幽鬼魅，又犹如黑水深处的皎皎白莲。
他探究的视线一直胶着在我身上。
我握紧拳头，保持着镇静。尨赞心中一定还有很多疑惑未能解开，随时都会来试探我，我得时刻防着他点。
不知道他究竟对我的了解有多少，此时他没有明确问出来，我只能装傻。
尨赞的左手袖管一直空空荡荡，之前我不曾在意，此刻看来却有点心惊。我把视线移开，努力无视掉那只空袖管。
尨赞缓慢而坚定地抬起了他的右手。
我心中一凛，忍住了后退的冲动，任那手指轻轻撩起我的一络长发。
“绯月国究竟有几个娜鲁呢？”尨赞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带着明显的嘲讽，令我感觉刚才那声温软的呼唤，仅仅只是我的错觉。
我顿了一顿，正想狡辩说我的名字很寻常，绯月国的姑娘不少都叫这个名字，却又听见他的声音，轻如耳语地说：“又有几个紫眸魔族，名叫娜鲁的？”
……如今的紫眸魔族很罕见，看来即使是身为龙族的尨赞也很清楚这一点。
尨赞弯下身子凑近我，在我耳边低语，气息喷吐在我的颊边。
“这次你来……又到底要……”
我的鼻端萦绕着银龙特有的宛如雨水般清新湿润的气息，其中混有淡淡的雄性麝香，他话说一半就止住了，我隐隐间觉察到了一丝杀意，但这缕杀意很快消失，几如错觉。
“三百年了，我想像过你成年后的样子，为何你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尨赞喃喃喃自语。
我暗暗地撇嘴，在银龙看来，我的发育不良是因为还没成年？
尨赞修长的手指，一直在轻轻摩挲手中那络我的长发，他将那络头发放至唇边，隐身术的遮蔽下，表情显得模糊不清，但我却感觉他一直在紧盯着我。“我曾经离开碎霜山脉，去绯月国找过你，却一直没有找着，倒是数次遇见过卡斯与你的母亲。”
我很想嘲讽一句“你次次都与卡斯动手，莫非不是特意去找我寻仇的？”但我一直没有吱声，我已经看出来了，此时尨赞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压根儿就没打算要我的解释。
“为何你会是时间魔女……的女儿呢……”
说完这话，尨赞终于退开几步，直起身解开了隐身术。
他低垂着眼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默默转开眼，心虚地不敢看他。若让他知道，他救过的人不是时间魔女的女儿，而时间魔女本人，不知道这头银龙会不会马上变身来咬死我……
之后的一路上，尨赞再没弄出什么幺蛾子，只是一声不吭大步大步地往前走，仿若身后没有我这么个老人家在拼命迈动短腿吃力地跟着。
他不吱声，实在令我好受了太多，我招架不住他这样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的年青人，也不习惯他时不时满面寒霜地释放威压。
一路走过幽长的走廊，眼前出现一个偏厅，与之前呆过的卧室相比，虽然大却并不空旷，所以不会显出大得突兀。
悬浮在空中的魔法水晶吊灯排列有序，烛光映照得整个房间灯火辉煌。宝蓝色壁毯上镶嵌着各类宝石，排列出各种奇妙的图案，在灯火下折射出迷幻般星星点点的光芒。
一张大型石制长方形餐桌安放在房子中央，一溜儿椅子整齐排列在桌子旁，椅背上无一例外也镶嵌着多彩的宝石。
洁白桌布纤尘不染，桌上摆着几个透明水晶花瓶，瓶中插有蔷薇花束，远远看上去，枝杆秀挺，绿叶青翠欲滴，花瓣鲜艳夺目。我正在惊讶龙族居然也会欣赏鲜花，待走得近了，发现花束整枝通透，闪着晶莹的宝石光泽，才发现竟是都是由绿松石与红玛瑙雕琢而成。
餐桌前早有不少银龙坐在那等候，化成人型的银龙，不论男女都是身材高大健美，容貌端丽优雅，气质雍容闲适。
幼年银龙普遍是冰蓝色头发，此后逐年减淡，到成年时就完全变成银色。席间却有个年轻的银龙，头发的颜色宛如紫罗兰一般，更有一个姑娘满头的粉红色大卷，估计是使用魔法改变了发色。
见到首领到来，银龙们并未起身迎接，只是慎重地向他点头致意，而后视线全都落在我身上，大部分显得很好奇，其中不乏充满敌意与排斥的目光。
尨赞微微颌首回礼，走到长桌最前面的主位坐下。
回头见我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皱了皱眉，沉声道：“过来。”
我很想无视这种命令口吻的话语，但一想到重伤的卡斯，只好压下心中不满，沉默地走到尨赞身边。
“坐下。”尨赞示意我坐在主位右侧，一张离他最近的空位上。
闻言，银龙族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粉红色卷发的姑娘，甚至将目光投向我踩在柔软地毯上的赤脚。
她的眼神清澈而坦率，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嘲弄。我瞥了眼自己因寒冷而蜷起的脚趾，对上那龙族姑娘的视线，她浑不在意地转开眼，似乎也无多少恶意。
不怪龙族人如此态度，银龙身为隐居部族，喜好基本偏向简洁实用（宝石不算，只要是龙就没有不爱宝石的），与浮华的魔族不同，他们在服饰上并没有太多讲究，但此时我破衣烂衫宛如穷途末路的流浪汉，哪怕是以银龙的标准来看，也非常不符合餐桌礼仪。
眼见尨赞紧盯着我，以眼神催促，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指定的位置，在侍从为我拉开的椅子落座。
而此时，不少银龙看我的眼神，已经由惊讶转为不满。
有沉不住气的年轻银龙率先发问：“首领，这不是与蹑风雷兽一道的魔族么？”
尨赞点头。
“为什么她没有被关进地牢？”
我心中一动，抬眼望向说话的银龙少年。依此他的话来看，卡斯有很大可能是被关进了地牢。
说话的银龙虽然生得高大，模样也成熟，发色却还带有一点浅蓝，看样子还未成年，见我看着他，他也毫不客气地瞪回来。
“沐风，改改你那急躁的脾气吧，首领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尨赞并未回答，说话的是坐在我下首位置的银龙。
那是个留着紫色短发的男子，长长留海斜斜盖在腮边，微微上挑的眼角瞅着人看时带了丝懒散的媚态。他的装束很特别，无论是紧身衣裤，还是肩甲护膝以及臂腕，全是清一色的黑。
据说银龙最讨厌黑色，一般也少有银龙会穿戴深色衣饰，但这身黑色劲装却衬得眼前的男子很是英姿飒爽。他的坐姿也挺不正经，一条长腿踩在椅子上，身子歪向一边，说话间用手撑着下颌，与周围一圈坐姿端正的银龙形成强烈对比——看来不管是哪个种族，都不乏特立独行之辈。
名叫沐风的少年看上去很不服气，瞪了紫发男子一眼，却不再吱声。
尨赞拍了拍手，立即有一队端着托盘的侍女自门外鱼贯而入。
侍女们清一色水蓝色连身长裙，领口及袖口缀有翠绿宝石花朵，看上去比撒菲莫家族的佣人们显得朴素，却也矜贵得多。
一位侍女垂首将手中的大托盘放在我面前，动作利落地揭开盖，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尨赞作了简洁的发言，随即示意大家开始用餐。
我几日没有进食早已饥肠辘辘，压根儿没听清尨赞说了什么，好歹还记着幼时受过的一些餐桌礼仪，只等他话语一落音，便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宾客一边进餐，一边开始低声闲聊，间或有人朝我投过来一瞥，但并没有谁刻意来为难我。同样的情形若换成魔族，此时怕是早有人前来刁难。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2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