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Part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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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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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睿看见我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你看你那怂样儿。”
我觉得他描述的挺靠谱的。
他陪我在街上溜达了会儿我俩就跑到夜市去找了家店坐下了，丫一开口先要了一扎干啤，二话不说就逼我干了一杯，他明显是被我整郁闷了：“郁沐阳我今天就是来灌你的，我就看你能淡定到什么时候。你说你总这么包子你都不难受的？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能拱手让人，我真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你了，我看我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些话真都喂狗了，哎你说我喂狗吧狗还知道对我摇摇尾巴呢，你怎么就光会找我给你善后呢啊你。郁沐阳你到底怎么个想法啊你，你就老实告诉我吧，告诉我总没事吧，我也不会跟你抢黎斯屹。”
我被柯睿讲的哑口无言，低下头就又灌了一杯酒下肚。
他又抬手拍了拍我肩膀，放低了音调：“哎，不好意思我口气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说挺对的。”
那天晚上我跟柯睿喝了好多酒聊了好多事儿，他说：郁沐阳啊，一个人就活一次，所以千万别活的太累。
他说：你还有几年能疯的啊，想那么多干嘛。
他说：我最不喜欢给自己留遗憾了，活得彻底点儿多好。
他说：郁沐阳啊，你就不能放开自己一小会儿嘛？
我俩聊了我们的小时候，讲初中高中，讲这十八年就跟一眨眼似的，我听着柯睿给我讲的好多事情和好多话，开始回想自己过去的十八年，想了好多。
我发现自己从小以来就是个不会越线不会把情绪带到表面的人，也许跟从小的生长环境也有关系吧，我们家本就不是那种会互相拥抱在一起大声说爱对方的家庭。我不会表达，不会拒绝，也不懂要怎么疯狂，可是还能怎么办呢，我就是这么个人，我跟柯睿不同，跟许芽也不一样，郁沐阳就是这种人，没办法，定型了。
我不是没喝过酒，是没一次性喝这么多过，喝到最后我明显的精神状态不对了，趴在桌子上就开始哭，柯睿也不劝我，一个人在旁边喝着酒，他该也想到了挺多事情的吧，不停叹气。我把手机拿出来，一个一个的翻，翻到黎斯屹的名字，我心想，既然郁沐阳清醒着的时候从没疯狂过，那就趁着酒劲不计后果一次吧，然后就按下了拨打键，我记的特别清楚，电话嘟了四声，然后就传来了黎斯屹好听的声音：“喂。”
我也说喂。
“郁沐阳？怎么了？”
我听见他叫我名字，于是我也叫了声他的名字，我说黎斯屹，我是郁沐阳。
“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大声告诉他，我喜欢他，我不想让他和许芽在一起，我想让他也喜欢我，但到了最后的最后，我发现自己就是喝醉了也无法说出这番话，鼻头一阵泛酸，耳里听着电话那头黎斯屹静静的呼吸声，我不说话，黎斯屹便也不说，他就那么静静地陪着我。
直到柯睿在旁边说了声什么，大意就是让我讲话，被黎斯屹听了去，他才重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问我：“你跟柯睿在外面呢？你声音怎么不对劲儿？你俩吵架了吗？”
我摇了摇头，但又发现他其实看不见，于是就说：“我没事。你怎么样？还是原定计划去D大？”
“是，志愿是这么报的。你呢？”
“我，没考上D大，所以报了个Z大。”
“也不错啊，听说Z大挺好的，校园环境比D大好多了，师资也挺强的。”
“哦……嗯，是啊。”
电话那头的黎斯屹又顿了半天才重新开口：“没事怎么哭了？”
对话有点儿跳，我缓了一下才发现他又绕回这之前的话题了，我说：“嗨，真没事，单纯是被柯睿灌的，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就觉得沧海一粟，无奈真的太多了。”
黎斯屹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我们才多大啊，这话说的早了。”
“哎，你别这么说啊，你看这一转眼就十八了，成人了都，我就特别清楚的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啊，就觉得那些高中生大学生的哥哥姐姐们都是些遥不可及的存在，结果呢？现在哗啦一下子的，我们都成了奔二的人了。”
“呵，那奔三奔四的人怎么办啊？”
我趴到手臂里，声音都被压扁了：“嗯？嗯，不对，那是不一样的，到了那时候感慨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郁沐阳。”黎斯屹又叫了遍我名字。
“嗯？”
“那你有无奈吗？”
我“啊”了一声，我有啊，大大的有，我说：“那当然有了，我特无奈自己以前没能更勇敢些，但更无奈我今后估计也勇敢不起来了。那，你呢？”
“有啊，谁的人生能一点遗憾也没有？”他顿了下，又叫了声我的名字，“郁沐阳……”
我发现他今晚特别爱叫我名字：“怎么啦？”
“嗯……没事。挺晚了，你们俩早点回家吧。”
“哦，嗯，好吧，那我挂啦。”
“好，晚安。”
“晚安。”
我挂了电话抹了把脸，看着柯睿，我说：“我不敢，我还是不敢，我要是表白了就得彻底失去许芽这个朋友了，我更怕我表白了连跟黎斯屹像朋友一样打电话都再也办不到了。”
柯睿叹了口气，他说：“哎，那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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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时刚过十点，我盘算着平时这个点儿我妈应该已经洗洗睡了，原本还打算悄悄潜进去来着，但一打开门却发现家里面灯火通明，我看见了我爸，两个月，或三个月？以来，难得的一面，但问题是坐在我爸旁边的不是我妈，而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很年轻，很漂亮。当时我妈背对着我坐着，我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她的背影居然也会看上去如此瘦弱又无助。
我爸他似乎打算把我当傻子糊弄，因为他居然还能强装镇定的对我说：“阳阳，你回来啦，那什么，要不你下楼去帮爸爸买包烟吧。”
我不想看他闪躲的眼神，走到饭桌旁，坐到我妈旁边，我问：“妈，怎么回事儿？”
我看不懂我妈的表情，或者说她根本就是没有表情，也不出声回答我，我把目光扫向坐在我正对面的那个女人脸上，那个嘴角始终扬着一抹轻蔑笑容的女人脸上，我咽了口唾沫，我说：“阿姨你好，还没做自我介绍呢吧？我是我爸他女儿，您哪位？”
我爸他带怒气了：“阳阳！爸爸不是让你下楼帮爸爸去买包烟的嘛！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紧紧抿着嘴唇，眼睛死命的盯着对面的女人。
我妈终于开了口：“阳阳，听你爸话，下楼去吧。”
我要等出一个答案，那个女人的亲口回答。
那女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她挑了挑眉，缓缓开了口：“我是谁？我怀了你爸的孩子，八个月了，你说我是谁？”
我就像蓄谋已久的一般，当她的最后一个音落地，我站起身来越过桌子一巴掌就扇到了那女人的脸上，我听到椅子摔在地上发出了剧烈的声响，也听到自己的脸发出了同样清脆的声音，这一巴掌打的如此狠，我却连丝毫痛感都没有。
我妈像头突然失了控的狮子，冲上去狠狠推了我爸一把，边厮打边高声叫喊：“郁武你他妈凭什么打我女儿！你找女人还有理了是吧！”
那个说她怀了我爸孩子的女人坐在座位上看戏一般悠然自得，纵然她的半边脸已经被我扇的肿了起来，却仍是挂着抹轻蔑的笑，她一定是觉得她赢了吧，所以才会这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站在原地，闭上眼睛，耳边的吵闹都变得不真切，这转变出现得措手不及又毫无征兆，哦不，或者应该说是征兆太多以至于我后来选择了习惯性忽略，我甚至已记不清我爸最后一次在家过夜是多久之前。刚开始是因为工作因为公司，后来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似乎我爸要是天天在家待着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一般。别告诉我这看起来很荒谬，这就是他妈的如此的可能，人的适应力远远比想象中来的让你无从逃脱。
原来这世上，真是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友情是，父母的爱情是，到了最后竟连亲情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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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以为家庭闹剧还会持续上演好一阵子，但我妈第二天就恢复了她一直以来的模样——昂头挺胸得活着。在我眼中，她一直都是个眼中揉不了沙的人，她活的如此高傲，一直以来——她开始每天早出晚归，奔波于离婚事宜。
他们的离婚官司打的如火如荼，反倒是我，倒像个旁观者似的旁观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在我身边上映，而我就只是那么看着罢了，他们不让我参演，我便落得轻松只去旁观。就像那天我无意旁观的那幕爱情电影般的场景一样。
那天傍晚时下了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放晴后的天空肆无忌惮地洒下一层又一层金色的余晖，我坐在公车上，街边的马路上有对男女相对而站，女生伸手抱住了男生，看起来特别特别美好，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车子开的很快，后面的事情我是没能看见，或者说我根本没勇气再去看了吧。
这是我第一次竭尽所能的不去多看那个清瘦的身影两眼，那个熟悉又遥远，深刻又不真实的身影。我转过头来，把MP3的音量调到刺耳，沉下头去紧紧闭上了眼睛。
黎斯屹和许芽终究是在一起了，也是，他们本来就是金童玉女。
后来我如许芽要求的一般，删除了黎斯屹所有的联系方式，包括许芽的，我甚至一气之下把当时季节监视我和黎斯屹时拍的照片全撕了，天知道我保护这些照片跟保护存折似的，就连我为了黎斯屹在某个小论坛开的专栏也就此搁置了，那个专栏记载了我在那个高中的点点滴滴，我与黎斯屹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只是现在我没理由再继续写下去了，也没理由再去介入他们的生活，更没那个精力了，突然就发现，原来不管我那夜有没有给黎斯屹表白，到头来都会失去他和许芽两个人，多可笑。
火车发出有规律的压过铁轨的声音，车厢里十分安静，偶然有起夜的人路过微弱的白色灯光，打乱了光影。
我终于踏上了离开这座城市的列车，有种解脱的感觉，我走的前一天他们的官司也刚好打完，我跟了我妈，她给了我两张银行卡，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连句叮嘱都没有。黎斯屹后来也找过我，我看着那个号码就知道是他，但我没接，据柯睿说是因为打算四个人一起去北京，我当然拒绝了，柯睿叹了口气，陪着我坐了同一班列车，他也考去了Z大。
大半夜的，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躺在床上就冷笑了出来，忍不住在心里骂出口：我她妈的十八岁过的还真是充实啊。
随后又不自觉的狠狠叹了口气，带着些无奈，带着些讽刺，带着些逃避，我翻了个身，却吃惊的发现对面床上的柯睿竟也没睡，直勾勾的睁着眼看我，我小声问他：“怎么了？”
柯睿也叹了口气，他说：“郁沐阳，该忘了的就忘了吧。”
我愣了下，点头。
我也想忘，只是，我怎么忘？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Part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