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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明明相视更无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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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城从帝锦宫出来,一路走到殿外的回廊,刚一抬眼,便看到一纤弱的女子慵懒地倚靠在不远处的廊檐上,黛青色水纹长衫飘飘欲仙,长发散在风里面,清雅绝丽,依旧和最初遇见的时候一样美得缥缈,宛若天上来,不似人间。
“姝浅。”云倾城走近,轻唤女子的名字,清冷的目光里多了些微的暖意,一如廊檐外的枝枝桃花,暖人心扉。
“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怎的就起来了?”
姝浅回头,抬眼看向云倾城,舒眉浅笑,那一刹那,看在云倾城的眼中,仿似满园的繁花都在姝浅的笑颜里黯然失色,不可与之相比。
“我躺了八百年了,再躺下去,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活人了。”
抬头看向姝浅的眉间,云倾城眼里的担忧便更多一分,那抹六芒星的印记隐隐泛出清冷的光,灵力虽然是在慢慢的恢复,但作为巫尊之神,这样的力量显然是微不足道。
“归南国年幼的王已经长大了,他已经开始变得强大,你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姝浅定定的看向云倾城,澄澈的眼睛似乎能够直接将他看穿。
眼神蓦地一紧,云倾城瞬间收敛了心神,一直以来,在她面前他从未设过防,可是却偏偏忘记了,那人是巫尊之神的身份,窥探他人的心思,是她与生俱来的灵力。
“我所担忧的是,你醒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提前了两百年,在此期间,你的灵力缺失,又如何能够护你周全?”温润如玉的声音浅浅道出,云倾城收起心神,恢复成淡淡的一如往日般清冷的样子。
姝浅侧脸看他,忽然就笑了,那一笑,明明倾国倾城,却偏偏蕴含了无限哀伤的凄迷。
生平第一次,云倾城感到遗憾,竟无法窥测那人此刻的心思,而那人却能够轻而易举的看穿自己的内心,何以自己在她的眼里竟没有了秘密可言呢?
身形一动,姝浅轻跃而起,掌心翻飞处,顷刻间下起漫天的花雨,盈盈散落在两人之间,绯红妖娆,随即而来的是淡淡的花香,萦绕在二人之间,盈盈脉脉,久久不散。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吗?最起码,与花解语,还是可以的。”姝浅浅浅的笑,笑容里难掩苍白的痕迹。
云倾城抿嘴轻笑,精致的五官因了这笑容瞬间散发出夺目的光芒,灵气逼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性子,誓不言弱。”
“我只追随于强者,如果没有,那就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姝浅眼眸愈加的发亮,抬手捻起一片嫣红欲滴的花瓣,指尖轻轻施力,嫣红瞬间晕开,消散在空气里瞬间无影无踪。
“你心中的强者,应该是魅帝吧,能被你信奉为强者,他的确足够的强大。”云倾城拂落肩上的落花,淡淡的声音仿若隔了久远的时空传来,有着些微沧桑的味道。
“夜魅。”姝浅口中喃喃,这个名字该是有多熟悉,熟悉到就算是沉睡了漫长的八百年,熟悉到就算是忘记了所有也依然无法忘记。
那个长身玉立桀骜不驯的男子,成就了她心中唯一的王,此生,只为他。
八百年,她几乎都要忘记了归南国王宫的模样,忘记了帝锦宫上流云的形状,忘记了幻殇楼外盛开的满树繁花,却独独是,无法忘记他。
她的记忆,真的,永远的留在了夜魅魂魄消散的那一刻,巫尊之神,何等的荣耀尊威高不可攀,却始终是抵不过夜魅最后看她时那一眼无悔的笑意。
夜魅,在她的面前,为了那个踏水而来的陌生少年而舍弃生命,于魂魄散去的那一刻对着一脸哀戚的姝浅微笑,无悔而决绝,她记得他说,我不爱你。
我不爱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粉碎掉姝浅心里所有的期愿。
能够让那样一个桀骜睿智的人心甘情愿为之魂魄消散游离于六道之外的人,又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姝浅自是明白,那个步步生莲踏水而来的人,自是远在自己之上,他们,最终是成就了一个盛世传奇,知道的人自是如他所愿守口如瓶,不知道的便只当做是一个神话般的传说。
只是,唯有姝浅明白,夜魅的那个笑容里,蕴含了多少的温情,却统统都不是为了自己。
可是她无法恨他,甚至连一丝的责怪和迁怒,她都无法做到。
他的确是强者,强大到不屑于任何一个人的守护,当然,也包括自己,她合该明白这个如此浅显的道理,却偏偏是不由自主的深深的陷了进去。
心中百转千回,纷乱纠葛,姝浅的眼前再次弥漫那日昆仑山巅大片大片如烟的雾气,忽而是夜魅清澈无边的笑脸,忽而又是满目殷红的血剑,还有被生生封印时眼前那一抹素净微白的侵染了血迹的衣角,血的颜色,鲜红,怵目惊心。
胸口的地方,忽然很疼,姝浅微微欠身,痛的想要哭,却哭不出来,满是清光的眼睛里水雾氤氲却是没有一滴泪。
巫尊一族的人身负灵力,却是不可以随意的宣泄内心的眼泪,每落泪一次,灵力便锐减一分,泪竭而灵力亡,形体消散,千年轮回。
而作为巫神之尊的姝浅,流泪,更是忌讳。
如果可以,多想放肆的哭一次,为那人,也为自己,可是,如今竟成了奢望,千年雪的毒性几乎已经克制了她的神力,仅剩的灵力仅仅可以维持这具过早醒来的身体不至于形体消散,想她姝浅一向自恃强者,今日却也脆弱的如此的不堪一击。
是不是,真的很讽刺,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姝浅望着眼前紫衣明艳的男子,幽深的眸子里慢慢的有了游移,似乎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同样的长身玉立,同样的气宇轩昂,只是,却少了那么一丝霸气。
是啊,他只是云倾城,归南国战无不胜的战神,终究不可能取代夜魅而存在,夜魅,那般的英气逼人豪情万丈,岂是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可以比拟的。
望着远处天空中大片的流云,两人之间再无话可说,云衫飘动,衣袂生风,姝浅一身黛青明媚如艳阳下的远山,映衬的一旁的紫衣愈发的亮泽。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除了夜魅之外便再也无话可说了呢?姝浅暗自神伤,或许,又似乎,早在八百年前自己被封印之前起,就已经这个样子了。
直至一阵风自烬寒宫的方向吹来,柔柔地,夹杂着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花香,云倾城发丝飞扬,亮紫色的长衫与黛青色的羽衣交相辉映,尽显妖娆。姝浅抬头,目光落在殿堂之外纷繁盛放的满园花树上,终于,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
“我累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姝浅说完瞬间消失于漫天的落花中,不再理会静默一旁的云倾城。
云倾城依旧望着远处的流云,默不作声的伸手接住几片因姝浅离去而随风飘落的花瓣,神色若有所思。
四下寂静无声 ,唯有听见满庭花开的声音。
一瓣桃花忽的从枝头上落下,随即散在了风里,细看时,竟是消失的无踪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