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宫**少

41、一世为君谋天下

　　“太过媚俗了，不是王应该有的，这样的曲子还是少弹为好。”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清逸忽然开口说道，语气淡的比夜澈身上的白衣还要淡。
　　长空低眼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有瞬间的失神。
　　而清玄则是早已受不了的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出去。

　　蓦地，威严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从身后传来，清玄忍不住回过头去。
　　“听你的意思，你是说我弹得曲子是靡靡之音么？”弦乐停止，夜澈一身白衣，衣袂翻飞瞬间出现在清逸的面前，双眉斜飞入鬓，一双眼魅惑般紧盯着清逸的眼眸，嘴角上扬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然后手上忽然多出一柄白玉骨扇，电光火石间向着清逸的一张脸挥了过去。

　　“师兄……”站的最远的清玄叫出声来。
　　“王，不可！”
　　“主人小心！”

　　刹那间，白玉骨扇已经挥到清逸的面前，却见白影微晃，清逸的身形蓦地退后，而长空已经挡在了清逸的身前，一道寒光从背后袭来，瞬间抵在夜魅的后颈上，清玄手执清绝剑冷冷的说道：“动一下，我就能取你性命！”
　　“哦？是吗。”夜魅说着，手上的白玉骨扇蓦地往前一送，直直的横在清逸的颈间，唇角却是勾起一抹邪笑，看着站着清逸身侧的云倾城说道：“倾城，他们这样，算得上是弑君了吧？你怎的坐视不管？”
　　“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清玄沉不住气，手上的清绝剑更是逼近了几分。
　　云倾城的脸上有些失色，却还是站着不动。

　　“王的琴艺自是高深绝妙，不是清逸所能微词的。”
　　清逸忽然伸出手，隔开了抵在颈间的白玉骨扇，走上前，挡下清玄手中的剑，温润如玉的脸上不变神色，看着夜澈说道，“只是用这样高深精妙的琴艺弹如此媚俗的琴音，总是不太适合。”
　　“适不适合，是孤的事，不用你来操心。”夜澈说着，在一旁的琴案边坐了下去，伸出手抚着乌木镶金丝的七弦琴，抬眼看着众人。

　　“王，清逸是修道之人，想是听不惯这样的曲子，还请见谅。”云倾城说着，浅笑的看向清逸，“千年来不曾踏足帝都，这一来，清逸兄可要多多呆上一阵子了。”
　　清玄双手抱胸，冷着一张脸说道：“我们此行是收妖来的，谁有那闲心游山玩水！”
　　“妖自然是要收的，只是顺便在这帝都里逛上一逛，也不虚此行。”长空看着清玄，一张脸隐在殿内的缭绕的轻烟里，隐约难辨。
　　“既然如此，时候也不早了，我等就不打扰了，告辞！”清逸说着，朝着云倾城微微一笑，起身走出门去。

　　长空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的走出去，清玄盯着云倾城看了看，抬脚走出正殿，直到走下殿前的玉阶，回头看时，帝锦宫内香鼎内的轻烟依旧徐徐升腾，袅袅的飘散在半空里，四下里层层的帷幔翻飞，掩映着殿内的二人。

　　“啾啾~”
　　一只白鸟忽的凌空落下，幻化成人形，看着清逸等人，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妖的道行很高啊。”清逸抬起头看着远处飞起的一角廊檐，若有所思的说道。
　　“既然是妖，就一定会在所到之处留下气息。”
　　长空说罢，转眼望着小桃。
　　小桃浅浅一笑，身形渐渐隐去。

　　帝锦宫，正殿内。
　　“倾城，你为何，待我总是这般疏离？你就真的那么相信，他的那一剑不会刺下来？”靠在琴案边，夜魅伸手挑起散落在他肩头的发丝，神色玩味，像个充满好奇心和恶作剧的孩子。
　　云倾城不语，侧了头望向殿外，远处，一树繁花正盛开，粉白的花瓣云霞一般弥漫在眼中，美得不可方物，云倾城微微颦眉，嘴角微扬，似自言自语地说道：“王，你的眼里已经不再有当初颤栗的影子了，你完全可以自己应付一切。”

　　眼前的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强大，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强者，明明是一身最为简素的白衣却偏偏穿出了绝代的风华，举手投足间尽显妖娆，云倾城抬眼，目光掠过少年过于阴柔俊秀的脸，他的眼中已经不再有初临天下时的单薄和无助，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这个小小的少年是在什么时候长成了如此的男子，邪魅，举世无双。

　　云倾城依稀记得，当初一己之力拥立夜澈为王的时候，立于他身下那个尚且年幼不知世事的少年扬起脸来睁着纯净的如水一般的眸子用最为单纯的笑容定定的看着他，说：“倾城，若我为王，你是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是吧？”
　　不理会殿堂之上所有人惊愕的错综复杂的目光，多年前的夜澈，归南国年幼的王之胞弟用稚嫩的嗓音轻轻地笑问单膝跪在他身前的云倾城。

　　“是的，倾城永远随在王的左右，不离不弃。”他记得，当时他是这样的回答身前小小的人儿，一如回答当初的王夜魅一般，不做二话。
　　少年于是开心的笑了，那一笑，仿若整个归南国的天下都倒映在他水一般清澈的双眸里，倾国倾城，我见犹怜。

　　“那好，”少年童稚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我要成为这里唯一的帝王，我要倾城永远的陪在我的左右，不离不弃。”是多久以前的事情，那个稚嫩的小小少年，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出神的望着他，眉目里是全然信任的光华。

　　“倾城，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的对吧？”
　　“是的，王。”
　　“倾城，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王，倾城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倾城，如果我要伤你呢，你又会怎么样呢？”
　　“……”
　　“放心，倾城，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也不伤害我的话。”
　　“……”

　　时光飞逝，流光境迁，如今已是这般光景。
　　永远。
　　不离不弃。
　　这算是怎样的承诺。
　　云倾城忍不住失笑，眸子里却依然是清清冷冷的模样。

　　如今的王，羽翼丰满，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陪伴了吧，他邪魅妖娆，却又有着不为人知的孤高绝傲，在旁人看来，他是少年帝王，年少轻狂，春风得意，可是在他眼里，他始终都只是一个孩子，尽管邪魅妖娆，总爱在他面前胡闹，却依然是不忍心弃他而去。
　　夜澈这才回头，脸上的邪魅笑意瞬间消失于无形，目光清澈明朗好不退避的看着垂首立于一旁的云倾城，声音是说不出的冷凛：“倾城，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了。”

　　“倾城洗耳恭听。”拱手施礼，云倾城微微欠身，声音一如既往般的毕恭毕敬。
　　“与夜魅想比，我在你眼里竟是如此的卑微低弱，如此的黯然无光，丝毫不能与之匹敌是么？”
　　“他是你哥哥，你怎会有如此的想法？”云倾城抬眸，定定的看着一身白衣的邪魅少年，他年轻的脸上竟有了愤恨的神色。

　　是不是，无论他付出怎样的努力，他都无法追的上那人的孤傲桀骜？是不是，无论变得如何强大，都无法取代那人在云倾城心中的地位？
　　不，他夜澈绝不认输。
　　那个人是自己的哥哥又怎样，他傲然霸气称雄一世又怎样，现在，这归南的天下是他夜澈的，不是那个什么夜魅，他才是这一片疆土上真真正正的帝王，他不要认输，不要放弃，不要被他比下去。
　　无论怎样，都不可以。
　　他要拥有这世间足以与他匹敌的所有，包括云倾城。
　　如果不曾遇见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
　　如果不曾遇见她，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难舍难分。

　　云倾城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夜澈的脸上，有那么一瞬，忽然感觉从未有过的陌生。
　　还记得当初夜澈离开的时候，那时候的夜澈，明明是不问世事的还未长大的孩子，却已经有了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

　　多年以后的现在，当初的小小少年已经长成了邪魅不羁的男子，羽翼日渐丰满，而自己，也该是放手的时候了。
　　云倾城抬眼看向有着明媚如花般温良笑容的少年，他，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吧？
　　神色恍惚间，一抹白色飘然而至，云倾城眼神微微眯起，竟是没有躲得过去。
　　夜澈手握白色帷幔的一端，轻轻一反手，白纱的那一端便柔柔的缠上了云倾城的手腕，轻曼，悄无声息。

　　云倾城反手，轻轻握住白色纱幔的另一端，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条轻妙的纱幔对望着，云倾城目光不变，和他的人一样清清冷冷，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而夜澈的眼眸，却慢慢地变得迷离，飘柔，宛若夜色里盈盈的月光，满眼的倾慕，似乎再多一分便会如水一般的倾泻而出。

　　“倾城，我和夜魅，谁在你的心里更为重要一些呢？”夜澈轻扯白纱，手上的力道紧紧加重，两人之间的距离蓦地变得极其暧昧。
　　云倾城墨色的眸子一沉，随即松开手，一袭白纱缓缓落地，轻盈的宛若一片白到极致的羽毛，素净如雪，不染纤尘。

　　“王，何必问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呢，你和夜魅，于我而言，总归是一样的。”云倾城说完，衣袂轻扬，人已经翩然飘出殿外。
　　夜澈扬起嘴角，望着云倾城渐渐远去的身影，笑容里满眼的邪气让人不敢直视。那一刻，满庭的落花随风翻飞，满眼的殷红却都及不上那人离去时清清冷冷的背影。
　　真的是一样吗？
　　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倾城怎的忘记了，这世间只有，也仅会有他一个夜澈，而他，绝不做那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