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订三国》孟小能

48、此时此夜难为情

　　不期待的日子往往都过得是飞一般的快，转眼明天就是定下成亲的日子，薄薄的雾色中一滴哀愁散落在我心尖。
　　这几日赵云时常站在我居住的小院外徘徊，却从不进来，每每只在与我四目相接后，默默转身离去。
　　好几次，我望着他落寞哀凄的背影，有些责怪自己的决绝无情。
　　可感觉早已没了，再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也许，他注定不是我等待已久的良人。
　　那孙权呢？
　　小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镇江，就算孙权立即派人来救我，也是十几日之后的事了，而明天我就要身披嫁衣，嫁做他人妇了。我和他终究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而美梦终有觉醒的一天，可这一天来得太过匆忙，匆忙到我还没有做好睡醒的准备。
　　孙权，你知道我要嫁人了会不会很生气啊，哼，生气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说就算我不想回去了，你也回跑来抓我的，怎么样，这下子食言了吧。
　　思绪越飘越远，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一阵轻轻柔柔的脚步声缓缓落在耳畔，“喜服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按着你的尺寸做的，还有一些首饰，你看看，可还满意。”涓子带着一群丫鬟抬着一箱箱衣物进进出出，脸上洋溢着家中大喜的笑容。
　　可能是见我听了她的话之后依然面无表情，她白皙的脸上泛着点点嫣红，讪讪地屏退下其他人，“我听丫鬟说晚饭你又是没吃，馨儿，难道你还是不想嫁吗？”
　　“我想不想有用吗？”
　　“你和子龙真的不可能了吗？”她不愿相信地再次追问。
　　“他这般对我，我还有什么期盼。”
　　“可他这么做都是因为心里有你啊。”她有些激动，语速也加快了许多，不似平时那般温婉细语。
　　“我心中的赵云，虽然不是什么开天辟地的伟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小人，可现在他却这样对待我，叫我怎么能不心寒。”我摸着自己的心，痛问。
　　涓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们之间虽然不能再做恋人了，可是我还当他是我的朋友，试问谁会这么对待自己的朋友，我的心早已死了。”
　　“可事已至此，你还能怎样，难不成那孙权还会派人来找你么？”涓子握起我的手，用力捏了捏，“有时候顺从天意，也是一个选择。”

　　上个时辰还抱着侥幸心里的我推开门想探探外面的情形，看谁知刚一打开，两个士兵守在门口的侍卫就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道，“请姑娘回去休息！”
　　我只得甩脸关门作罢。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我变得愈发的焦躁不安，心神恍惚地看着窗外。想逃，逃不掉；留下，又不甘心。
　　“馨儿，为什么你要嫁给他。不是说好了再也不离开我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孙权冷峻的面孔地不甘盯着我，刺骨的寒意袭来，我不禁浑身哆嗦打了一个冷战。
　　“不是我想离开你的，我也是被逼无奈。”我连忙向他解释。
　　“馨儿，我好想你，不要嫁给他，好吗？”孙权突然转换了语气，乞求般的口吻柔声问道。
　　“孙权……我……”
　　“好吗？”
　　“我……”
　　“好吗？”他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为难地看着他，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仿佛自己的心也和他的般在撕扯蹂躏，千言万语都化在无能为力的眼神中。
　　不知怎的抬开双眼，发现面前空无一人，唯有空墙，而泪水早已将衣襟打湿，无力地坐起身子，看着天色已露出鱼肚白，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油然而生。
　　刚才的梦使我深受鼓舞。不！我不能就这么妥协，我的爱情我做主，任何人也不能强迫！
　　即使不能和孙权在一起，我也决不能这么轻易地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咣。”我一脚踢开房门。
　　迎面站在门前的赵云定定地看着我，一语不发。
　　“你来做什么！”我怒不可遏地问道，同时却发现两边的侍卫已经不见了。
　　“你就这么想走吗？”
　　“不要逼我！”我低吼。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逃回他身边吗？”
　　“是的！”我正对他的目光，一口承认。
　　“呵呵。”他苍凉一笑，“你还是爱上了他。”
　　“我爱他，我爱那个心中只有我的他。”手不自觉地摸上了怀中的剑。
　　他仿佛看到了我的小动作，却出乎我意料，眼中飘起一丝光亮，“那把剑你还带在身上。”
　　“我带着它只是防身而已。”
　　眸子黯然失色，他怒吼道，“难道那日他用计使你留下你就一点怨恨也没有？”
　　“至少他留下我是因为他心里有我，不像你是为了留住你们的南郡！”
　　“原来你就是这般看我。”
　　“不是么？那么那日为什么你不站出来说话，为什么不放我走？如果你想放的话，我相信他们二人不是你的对手。”我进一步逼迫他，根本不给他留任何反口的机会。多年的交情，可能就终止在今日了。
　　我可以忍受他丢下我，但不能接受他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
　　“那日之事，我确实有私心，想要把你留下。想着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你对我的恨就会少了，奢望着你还能再次接受我。看来是我高估了我自己的实力。”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拉起我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我慌张地看着他。
　　“你不是想见他么？我现在带你去。”他边解释，边拉着我离开。
　　“真的？”我喜出望外，难以置信地问道。若是按着时间计算的话，孙权这会儿不可能赶到，可赵云的神态却不像是在说谎。
　　他看到我眼中闪着欣喜的目光，眼中彻底失去神色，“馨儿，如果你要的幸福只有他能给的话，我愿意放手。”
　　望着他的眼睛，我才知道，他还是那个赵云，那个会默默地对我好，将我的点点滴滴都放在心上的赵云。
　　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发生了也就不能再更改。
　　接着他拉着我一路小跑到江边，只见江边一字排开二十多条大船。一人身穿银色盔甲，昂首傲然挺立于船头。
　　是他，真的是他，他真的刻不容缓地来“抓”我了。
　　我一见到孙权后就推开赵云的手，拼命地往大船的方向跑去。
　　孙权，我来了！
　　背后突然传来关羽的喊声，“子龙，你在干什么？快捉住她！”
　　我听后立即加快速度，使出全身力气跑着，归心似箭的我一个踉跄就要栽倒在地。
　　“小心。”一双熟悉的大手将我接住，软弱地靠在他的怀中，身上淡淡的气息和臂膀的强而有力让我确信他的存在不是幻觉。
　　“你……”见到孙权后，我竟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怕，我来了。”他将我扶起，揽在怀中。程普、周泰、陆逊等将领一次排在孙权身边保护着他。
　　关羽、张飞见到孙权后，便立即派兵将我们团团包围住。
　　赵云走到我和孙权面前，将枪竖在地上，大声对着关羽和张飞喝道，“放他们走！”
　　“子龙你？”张飞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日之事全由我一人承担。”
　　关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子龙，你竟然要为了我这个女人背叛我大哥么？”
　　赵云漠然，“不是背叛，只是让该走的人走。”
　　孙权愤怒无比，他身边的将士一个个更是跃跃欲试，想要和刘备的人马大干一仗。战事一触即发，没想到两家一直和平共处的关系会因为我变成这样。
　　诸葛亮闻讯匆忙跑来，拱手向孙权寒暄道，“不知吴侯远来，有失远迎，两家本是和平共处，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撕破脸面。”
　　孙权搂紧我，鼻子不屑轻哼，“你们就是这样迎接客人的吗？”
　　“不敢不敢。”诸葛亮连忙否认，“是我们的失礼，吴侯莫要见怪。”
　　“你们的人未免也太卑鄙了吧，居然扣下我的夫人。”
　　张飞义愤填膺地蹿出来，“你先前说自己病重，把嫂嫂骗回去，难道就不是卑鄙了。况且馨儿也不是你的夫人，她和子龙早有婚约！”
　　孙权气得脸上的青筋站站，差点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地对着张飞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他是我的女人！”
　　“你！”张飞更是气得把丈八长矛也举了起来。
　　我是他的人……我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望着孙权那不可一世的傲然神态，一种幸福感包围着我。担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孙权身后的周泰立即将剑拔了出来，恨不得孙权一声令下，立马上去和张飞火拼。
　　“好了！”赵云闷声喊了一句，短暂的停顿后，转身面向孙权，低声说道，“我把她交给你了，倘若有一天我知道你负了她，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孙权上前一步，理所应当地答道，“没有你的提醒，我也一定会好好对待她！”
　　“那就好。”赵云又抬起眼神，掠过我的脸庞，又将我全身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最终沉默着地走到一旁不再说话。
　　诸葛亮见状，上前恭恭敬敬地对孙权说道，“是我们的人不对，还望吴侯包容。”
　　“看在诸葛先生的面子上，这件事情就算了。”孙权示意周泰将剑收起。
　　“既然来了，不如吴侯到府上坐坐，虽然皇叔不在，可我们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诸葛亮试图缓和刚刚硝烟弥漫的尴尬气氛。
　　“算了，镇江还有诸多琐事，孤就先回去了。”孙权说完，牵着我的手快步走上大船，一行人马也陆陆续续紧随其后。
　　待船已开，我走到船头，见诸葛亮和关羽、张飞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差不多都撤退了，可赵云还孤身一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我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着送别我，可眼神却像是在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涌上眼眶，倾泄如雨。
　　对不起赵云，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我爱的人是孙权！
　　未来的路，恐怕我们要各自分开走了。
　　你要坚强，将来你还要成为刘备的五虎上将呢！
　　常山赵子龙也绝非浪得虚名！
　　孙权见我站在船头愣神，走近发现我脸上的泪水，一把将我搂进怀中，揉抚着我的背安慰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我吸了吸鼻子，擦去脸上的泪花，露出笑脸冲向他。
　　“你受苦了。”他眉头紧锁，像是在责怪自己。
　　我摇摇头，又疑惑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听说你被扣留在了荆州，就日夜兼程地赶来了。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他如释重负地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将我的双手捧在手心，呵起热气。
　　“你不怕他们把你也扣下吗？”
　　“怕。”他坦诚，“但我更怕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