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咒·千年》火翎凤

6、飞霜

　　我以为我的人生那样长，然而这与世隔绝的幸福也将变成我守不住的空障。
　　不知哪日起，我的额头开始终日如火烧般的疼痛，在镜子里我看见了一处似火焰般的朱砂印记。
　　火红的朱砂记，犹如一只展翅的朱雀，触目的美丽，但它每一寸寸从我的肌肤中生出，却是钻心的疼痛。那样最刻骨的疼痛，紧接着是一段一段亘古的记忆慢慢回到我的脑海里，然后就是没段碎片的伤心。
　　……
　　在很久远的时候……
　　那个时候天界的秩序井然，恩泽世人的天柱还没有坍塌……
　　在神的殿堂中，红衣的女子躲在角落里对外望着。远处有个白色的身影，孤傲的倚在一边，满脸不在乎的神情。他的眼睛是琉璃一样的红色，没有痕迹的留恋……
　　“朱雀，又在看白虎？”苍龙停在红衣女子的身边，低低的问。
　　红衣的女子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竟似伤神了一般的喃喃：“白虎之境白虎之境……苍龙。”女子凄楚的拉住苍龙的手问：“他说以白虎之境守护我，却不看我。”苍龙不食烟火的脸上突的笑起来，那样的美丽的容颜就永远刻在了朱雀的心中，因为苍龙说：“傻姑娘，他在爱你啊。”
　　……
　　苍龙之境，无心龙血以造清明之天；
　　玄武之境，赴火甲胄解吾民灼之伤；
　　朱雀之境，穿冥落碧湖承往生之苦；
　　白虎之境，缚咒勇将守人间之四方。
　　……
　　“玄武，你真的要去吗？那里是最炎热的‘地心岩熔’，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苍龙怎么办？他会伤心的吧。”红衣女子站在“地心岩溶”的入口死死的拉住一个少年的手。少年有最苍白的面容，却有最美丽的眼睛，那里藏着一个天地的慈悲。
　　“朱雀，我们是为了拯救啊。”玄武那样慈悲的笑着，仿佛是赴个盛大的宴会，然而天柱的坍塌，三界众生灭顶之灾，天界巨大的缺口肆虐着雷电和风暴；地狱的缺口如野兽一般张开火红的口，焚烧地面一切的美丽，吞噬所有的生灵。
　　神下了恩泽，赐予人类天界最美丽的神兽，用苍龙的血渲染天空，让天空变成最纯净的蓝色；用玄武的神力支撑天地的距离，只身的投进地狱的缺口“地心岩溶”，镇守那里的愤怒。
　　让最纯洁的朱雀一世一世的轮回，赎清人世的罪孽，并赋予轮回的人世一个心愿；让最骁勇的白虎游荡于大陆之上，守卫人间。
　　可是为什么呢？神定下的恩泽为何如此悲伤。
　　“朱雀，纵使我与苍龙在永远不可相见的天上地下，但是我们用永远来守望着对方。朱雀，我们用最神圣的离别是为了拯救所有人的离别。殉道的只是身躯，心没有分离……”于是地狱的火焰吞噬了玄武的身影，便再也不见那慈悲的眼睛。
　　……
　　“我以白虎之境起誓……守护朱雀永生永世。”白虎琉璃的眼睛里满满是朱雀的影子，满满的掠在眼里，揪在心里。朱雀凄然的向白虎伸出手，紧紧的拉住慢慢的抵在自己的脸颊边抹去眼泪：“殉道的仅是身躯，心在一起，永不向忘。”
　　……

　　终于，明白了为何在他的眼里有一种难去的悲伤，为何他说他的守侯是，一次次。
　　我们约定的是永生永世，约定的是永不向忘。
　　然而我今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朱雀的使命在促使我们再次的分离。当我额头上的朱砂记鲜艳如花般绽放，我不得不用我的神力赋予这世轮回一个愿望。
　　我那样绝望的恐惧，当我的不安变成深渊，我却一跃而入，哪怕等待我的是灰飞烟灭的消失。
　　我却不告诉他。
　　我不愿让他知道，我宁愿他了无牵挂的出门，也不愿在他的脸上曾带不舍的看我，我是这样自私的守着他，自私到宁愿让幸福变成谎言。我呆在这属于我的朱雀神殿中，依着我前世的记忆一遍一遍的背我转世的法咒；一遍一遍的画我轮回的法阵结印……
　　我用头发遮住那朱砂的印记，当他伸出手，我便躲得远远，不留痕迹的微笑。
　　我的疼痛与日俱增，那块火焰变成痛如锥刺的伤口。
　　终有一日，他用力的扳过我挣扎的手，脸上竟然带着愤怒的余波。
　　是的，他终于知道了。
　　我这样的笨拙怎会瞒过他？
　　他反身抱住我，不让我看他的脸。我将眼睛放在大殿的深处，眼泪却弥漫了熟悉影象，模糊成一片伤痛。我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捂住我的额头，他的身体却怔怔的成了一尊无心的石。
　　我的幸福就此溃散，成了永难还原的碎片。
　　我感到他身上那层薄薄的温暖慢慢褪去，他的手清冷如冰敷住我额头那块燃烧的伤口，我这样的心痛，痛得这九月的草原开始飞霜。
　　“你终又是一世的轮回。
　　朱雀之境，穿冥落碧湖承往生之苦；
　　白虎之境，缚咒勇将守人间之四方。
　　我们都是这孽障般箴言的困兽，谁都挣脱不开这久长的梦魇。
　　天界最空寂的慈悲只浇灌了无心的菩提，我们最深的纠缠却被使命背负成一次一次的辜负。我可以予你的承诺在你每次的轮回里烟消云散，可当每次的轮回里的你再次凝眸望我，用新的凄凉触我千年的伤痛，我便只想用永远陪你。
　　朱雀，我一次次的寻你。
　　我那只会歌唱的朱雀，
　　你终于······又要走了。”
　　原来夜晚可以这样长，我这世的幸福已然终结。他用单薄的气息在我的耳边低喃，然后便走出门去。
　　我始终没有回头，却仍可感到他踉跄凌乱的步履，那雪色的靴底沾染轻尘；仍可感到大殿之外呜咽的风掠过他肩头的狐裘，顺势吹起他袍的一角，落寞飞扬的模样。
　　他说，他那只会歌唱的朱雀要走了。
　　我残缺的口舌让我根本无法对他歌唱，但我明白，我前世会歌唱的声弦必是因为眷恋而留在千年的伤心里，让那必定生动的歌声来伴最孤单的他。
　　我额上这处朱砂般的痕迹，疯长的火焰，这样热烈的燃烧，火般的寂寞和悲伤，我与我的前世共一个灵魂，我和我的前世爱一个人，生生世世的缠，生生世世痛苦的燃烧。
　　在我们不能控制的命运里，我们孽一样的思念因别离而燃烧。

作者有话说

　　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