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与时光相约》苍*

1、梦里回音

　　“丸子，赶紧跳下来，不要怕，我接住你。”墙下的人伸着双臂做出接人的姿势。
　　五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闪闪烁烁跳跃着，越发让人不敢看那明媚逼人的脸。
　　“不用给你接，我自己能行，”她蹲在围墙上小声地说，“只是你早点告诉我要翻墙我就不穿裙子了。”
　　墙下的人听了她的话笑得一口白牙，“女孩子还是柔弱一点比较可爱。”清瘦的身体因着笑意两肩颤抖。
　　去你的柔弱，上次她假装柔弱了一下，回家被狠狠补了三个月的猪蹄。
　　她坐在墙头，看着墙下站着的人，他笑，笑容明净而略带狡黠，让人无端也想牵起嘴角。
　　“别傻笑发呆，下来。”墙下人冲她招手。
　　“来了。”一瞬间，手掌撑了把略略硌手的墙面，身体朝着张开手的那人扑了过去。

　　“嗯……”梦里突然而来的失重感很容易让睡着的人惊醒，几乎是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她就坐了起来。
　　看看窗外，五月清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洒了进来，温暖又明亮，有几丝落到床角，那里的被单像镌上了细琐的花纹，阳光的纹路。她闭着眼睛笑，又是五月了。
　　刚才的梦……她梦到了什么？
　　那种几近可以触碰的真实历历在目，怎么也不像是在梦里才可以找到的回忆。卧室的门轻轻被旋开，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她的被子里，侧着头，大眼睛眯成一条线，童声脆脆地喊：“小姑姑，已经八点了，妈妈说你再不起要迟到了。”
　　南笙把他抱怀里，笑着问：“你爸爸出门了没？他不出去我可不敢下去。”这个月是二哥一家住外公这里，她可以跟嫂嫂们相处得融洽而愉快，更是不怕大哥三哥，唯独对二哥心存畏惧。或许是因着职业原因，她这个二哥用二嫂的话说就是睡觉都板着脸。
　　林家人向来习惯早起，几个孙辈的孩子更是从小受外公的熏陶，早睡早起，唯独她，小时候外公疼她年纪小，渐渐养成了她喜欢赖床的习惯。
　　简单地洗漱换了衣服，提着林舒小朋友下了楼。餐桌旁只有二嫂还在忙着，看样二哥已经出门了，心里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二嫂，早。”南笙抱着孩子坐了下来。
　　舒瑶早就看见她探头探脑的，抬头瞅着她笑，“不早了，你二哥要不是赶着回事务所处理案子准会亲自把你拎起来。”扯了毛巾蹭了蹭手，“你跟小舒快吃饭，我一会儿也要上班了，你送他去幼儿园？”
　　“噢噢噢，今天小姑姑送我去幼儿园！”小朋友已经乐得跳了起来。
　　舒瑶假装生气，眉头一挑，“你这么喜欢小姑姑，干脆跟你小姑姑过算了。”
　　“不不不，妈妈对我最好，我跟妈妈过，而且小姑姑不会做早饭。”林舒小朋友为难地对手指，“可是小姑姑最漂亮，我也想跟小姑姑住。”
　　南笙和她二嫂顿时绝倒。
　　二嫂摇头叹气，感叹着他们夫妻俩不知道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语气里却有着为人父母的慈爱。嘱咐了南笙和小儿子几句，又向里屋的外公告了别匆匆赶去医院。
　　二嫂是大夫，二哥是律师，其实挺绝配的。

　　“外公，我上班去了”
　　“太爷爷，我上幼儿园去了。”某小朋友有模有样地学。
　　“路上注意安全，南笙走路别望天。”老人特有的低沉和蔼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家伙冲她做了个鬼脸，拉着她飞快地跑了出去。大院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点燃了一天的忙碌，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每一天都在改变，却又似乎二十年来还是那个样子。一大一小拉着手到了幼儿园门口。这个月二哥一家住外公这里，小舒上幼儿园也方便了很多，校车可以免了，早上散步有助于身体健康。
　　她将书包递了过去，小鬼头却拉住他继续撒娇，南笙蹲了下来，林舒小朋友一本正经地说，幼儿园规定了，小朋友和家长之间要有goodbye kiss。南笙吃惊，现在的幼儿园都这么西式了吗？果真是二十一世纪的精英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想她五岁的时候应该还在玩泥巴吧，知道goodbye kiss是个什么……
　　瞅了瞅周围，不动声色地笑，说好呀，把脸侧了过去。面前的小滑头，兴冲冲地扑过来，对着她嘴唇吧唧一口。南笙揉了揉他短短柔软的头发，看着他向自己挥手笑眯眯地跑进了教室。大门口依依告别的家长和小朋友是不少，但哪里有什么goodbye kiss？可南笙一点儿也不介意小孩子的这种小小的狡黠。被人依赖，被人喜欢，那种感觉温暖而熨帖，即便对方只是个孩子。
　　到影楼的时候已经八点四十五，按理说她还早到了十五分钟，可孟平常一见她一个高跳了起来，扑过来抱住她摇，“南笙，我的祖宗，你可算来了！”
　　事情有点不寻常，整个影楼的人明显松一口气却又幽怨地看着她，让她不好意思不问，“出什么事儿了？”
　　“你难道忘了，今天是元天集团约好员工采集照片的日子啊……”
　　“抱歉，”她真的忘了，但这似乎也不能全怪她。且不说他们这里从来不接这种外来的case，即便是接了也用不上她亲自去照员工采集照片，就是传说中的证件照。她道歉，然后快速走向自己的工作间，将惯用的镜头装好，“平常，你把三楼摄影棚里的那部相机也拿上，再给我一分钟，马上就好。”
　　“好嘞。”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将东西搬上车到出发，还不到五分钟。即使所有人都对林南笙不上心的性子抱有疑问，却绝对不会对她的行动力产生怀疑。
　　“约了几点？”
　　“九点半开始。”孟平常边查日程边回。
　　南笙摸了摸相机包，“那应该没问题，到了以后动作快一点能赶上的，不要担心。”
　　平常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担心，该担心的倒是老大你。她瞅瞅南笙，发现南笙并不着急，反而悠闲地透过车窗看风景。孟平常不禁腹诽，这人平常看着挺聪明的，但时不时就会流露出这种温吞又天然呆的气息。
　　看着那里快速后退渐渐模糊成一点，南笙慢慢回身坐好。没有错，它是影楼。虽然在这个年份管这里叫影楼，着实有些脱节，看着满城的某某工作室，某某设计中心，就觉得“回音”这个地方跟“影楼”这样颇具年代感的称呼确实不怎么搭调。但是，它确实是栋楼，商业区的四层小楼都用来做了摄影棚，睥睨群雄的地位似乎无可撼动，这大抵都要归功于袁姐。
　　“回音”是林南笙工作的地方，她是这里的首席摄影师。袁霜，她的老板。
　　当初会接受袁姐的邀请到这里，可能是因为袁姐这个人，也或许是回音影楼简单的四个字打动了她，在此之前林南笙的梦想只是做一个自由摄影师，不属于谁，不属于一个地方，只属于自己，或者一个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