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红色的黄昏》水无音

2、第二章

　　楚宁15岁的时候，楚杰说话已经很流利了，虽说不如同龄人聪明，但日常生活方面已经和正常孩子差不多。
　　楚杰还是没有去上学，一来没有哪个小学肯收一个九岁的一年级学生。二来楚杰怕生，楚家来客人的时候他就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楚杰非常非常粘楚宁，粘到了连上厕所都得跟着的地步。
　　楚宁在书房学习如何管理和运营公司业务的时候楚杰就坐在边上玩积木，一盒LEGO积木能搭上一整天，不吵不闹的。
　　连海叔都说，很少见到楚杰这么安静的孩子，就是太粘楚宁了。
　　对于这点楚宁也头疼过，楚杰唯独在这一条上哭闹，三分钟看不到人就能一直哭到楚宁出现为止，谁劝都没用。
　　别的方面楚宁都能忍，可楚杰跟着他进厕所这点他实在是忍不了。边上有个人会便秘，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和调解下，最终变成了楚杰蹲在门外等，只是每隔一分钟楚宁都要跟他说句话亦或是敲出点声音来。
　　因此楚宁彻底改掉了在马桶上看书的习惯，尽可能在五分钟内速战速决。

　　15岁那年很平静，没有任何大风大浪。公司还是唐安在打理，楚宁一点儿都插不上手。
　　到了16岁，唐安开始把一部分文件带回来让楚宁处理，一点一点让楚宁适应新的身份，慢慢接手公司的业务。
　　16岁的下半年楚宁已经变得很忙了，睡眠时间明显减少。于是书房的一角放了一张折叠床，那是楚杰的地方，只有在看得到楚宁的情况下他才能睡得着。

　　楚杰10岁生日之后，楚宁为他请来几位老师。他已经没空亲自教楚杰基础知识，只能请人代劳。刚开始楚杰死活不肯，因为即便是家庭教师也不能在楚宁的书房上课，教室另有地方，离书房很远。
　　楚宁好说歹说甚至板起脸这才把楚杰安抚好，只是每到睡觉的时候楚杰都会紧紧抱着楚宁不放，无数次要求楚宁亲亲他的额头。
　　楚宁一次一次照办，边亲边说：“哥哥在，不会离开你。”
　　直到楚杰睡着，楚宁都会用他优美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哄着楚杰，比催眠曲更动听。

　　楚宁18岁的时候，楚杰已经完成了小学课业，初中课程也学了一半。楚宁问他要不要去学校，楚杰不肯，坚持认为自学更快。
　　楚宁想想也对，他并不要求楚杰念出一堆没用的文凭，真的需要某张证书的时候再去考就行了。如此也就任由他去，实在是自己已经忙得无暇顾及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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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宁19岁那一年，楚杰忽然表示对商业管理有兴趣。楚宁经过一番思量，要求楚杰在完成正常课业的前提下才能额外学习管理课程。
　　楚杰对这个决定并不满意，拉着楚宁的衣服撒娇：“我跟着哥哥学不行吗？”
　　楚宁摸着楚杰的头说：“你太小了，这些东西并不适合现在的你。”
　　“哥哥不也是14岁就开始学了？”楚宁回国后不久就开始系统性的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企业管理者，这些楚杰都是看在眼里的。
　　刚开始的那些课程楚杰都有参与，一般都是坐在楚宁左边，抱着楚宁的手臂一声不吭。在楚杰的印象中，楚宁学习商业管理的时候才是最正常的学习姿态，长久以来一直刻印在楚杰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楚杰的想法一旦成型必然是执拗的，否则楚宁不会一次次妥协。最终楚宁还是在楚杰的学习课程中加入了工商管理学这门基础课，本想着这么枯燥的课程楚杰定然学不长久，却忽视了楚杰的比同龄人好上数倍的定性和骨子里的执着。
　　楚宁觉得这种执着是有遗传的，表哥唐安曾经一再提醒过，楚宁一直不怎么在意，可近几年却越发觉得隐藏在楚杰人格深处的偏执。只有顺着他才能不发作，一旦有不顺意的时候，若是面对楚宁还好些，面对像海叔或是唐安之类的就会大吵大闹难以安抚。
　　楚杰的这些不顺意多来自于见不到楚宁，楚宁近几年忙公司忙事业忙得一天睡不到五个小时，更有连着几天都在飞机来飞机去的几个国家跑，很难时刻把楚杰带在身边。楚杰已经渐渐能够忍受几天见不到楚宁了，可这种忍耐的极限最长也不到一个星期，如果楚宁不能及时赶回来，将面对的必然是一项长时间的安抚工作。
　　海叔打电话向楚宁报告楚杰近况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小杰想哥哥了。”这句话是楚杰第二句学会说的话，第一句就两个字：哥哥。

　　楚杰的工商管理学得很好，大概还是有些他父亲的商业天赋，楚杰的亲生父亲的当初是白手起家自己打拼出一片天下的，算起来多少是有些商业才能的。
　　唐安看到楚杰的成绩，有意无意的会问他一些管理方面的问题，乍然发觉这孩子竟比楚宁更适合当一个管理者，虽远不如自己，也多是亏在缺乏经验之上。相比较，楚宁太过于仁慈，太过于想要两全其美彼此不伤，却总忘记商场如战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楚宁那么善良。
　　其实像楚宁这种性子温顺如羊的人的确不适合放在满是狼的商业界，要不是他处处把关，只怕楚家已经败在楚宁的道德心和不忍心之下了。
　　反而是楚杰，不声不响的却是匹小狼崽子，除了粘着楚宁外对谁都不亲。养不亲自然也不懂得什么叫仁慈，他总是最优先考虑自己的需要，又能用自身优势去为自己争取，放大了看的确是个适合管理企业的好苗子。
　　可这种性子对楚家却未必好，尤其是对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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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你真的要走？”楚宁看着唐安手里的行李箱，脸上露出一丝哀伤。
　　“早晚是要走的，你已经能打理好公司了。”这几年楚宁已经完全能够胜任公司总裁这个职务，尤其是近半年内，有了楚杰的加入，大部分决策楚宁已经可以不必和他讨论了。唐安觉得该是把公司还给楚宁的时候了。
　　“可是……你不必搬出去住啊。”
　　“我自己有房子，离新公司也近，总不能让它空着。”唐安笑。其实这些年他已经渐渐把主力投向了自己的新公司，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自己的新家里，这一次只是名义上的搬家罢了，所以需要拿的东西也不过是一个行李箱。
　　楚宁一直觉得对不起唐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着深深的愧疚。
　　其实他这个空降总裁完全是靠唐安的照顾才能在公司站稳脚跟的，要不是父母死得太过突然，下一任的继承人绝对是唐安而非他楚宁。
　　父亲和母亲花了毕生精力来扩展公司，更是重点培养了唐安这个接班人。反而是楚宁这个楚家的独生子，学得却是植物学，虽说在这方面极有天赋，十四岁就拿到了硕士学位，可在国内植物学家还是一个冷门的不怎么赚钱的职业，更何况他那时候还未成年。
　　让一个植物学家去管理公司，说真心的，楚宁宁可天天蹲在暖棚里摆弄他的花花草草。
　　只是因为没有遗嘱，父母的产业全数由楚宁继承。其实楚宁完全可以在18周岁的时候签署一份财产转让协议，可唐安不肯，为此两个人还吵过。
　　对于唐安这个表哥楚宁一直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相差15岁，从楚宁有记忆开始唐安就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是个满脑子只有公司和工作的人，与其说是哥哥，更像是父亲。而楚天江这个楚宁的父亲，由于是老来得子的关系，看起来倒像是楚宁的爷爷。
　　可无论是哥哥还是父亲，楚宁都不亲，就连母亲和他都不太亲近，早早的楚宁就被送去国外祖母的身边。
　　想到往事，记忆中父母的样子是模糊的，即使看了照片也不能清晰多少。
　　唯一牢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唐安20岁生日的时候，父母为他办的生日宴上，二老的笑容是真诚愉悦的。楚宁记得那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他们才像是一家三口啊！
　　的确，父母和唐安才像是一家三口，那一幕楚宁永远记得。
　　没有他，现在的一切都该是唐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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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这次非得十天吗？”楚杰边帮楚宁整理衣服边问，虽说脸上没表现出来，可语气却很是不满：“签个合同而已，又不是旅行，签完了就回来不行吗？”
　　“这次合同没那么简单，要去当地公司实地考察一下才行。这家公司我们第一次合作，又是大项目，不能马虎。”
　　“那让别人去好了。”
　　“小杰，我是执行总裁。”
　　“那早点回来嘛！”
　　“日程都排满了。”
　　“那……带我去好不好？”
　　“小杰，你还要上课。”楚杰终于脱离了在家自学的阶段投奔到了大学的怀抱，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像以前那样时不时跟着楚宁满世界飞了。
　　“少上几天课不会死啦！”
　　“不行，出勤率不够是没有学分的。”
　　“才十天……”
　　“小杰！”对于学习上，楚宁是不会通融的，板起脸也就表示着到此为止。
　　楚杰气呼呼的把衣服往行李箱中丢。

　　对于楚杰的依赖楚宁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好几次试图让楚杰学会独立，可都是以失败告终。这一次去意大利其实是可以缩短行程的，硬要把时间压缩一下八天就够了。可楚宁觉得这是让楚杰好好适应的一个机会，所以没做任何改动。
　　坐在飞机上楚宁还想着楚杰那依依不舍的脸，十六岁的大孩子了，却还摆着张仿佛充满委屈的脸。那已经渐有棱角的脸上露出这般表情实在叫人忍俊不禁，在楚宁看来和他小时候圆鼓鼓的婴儿肥比起来杀伤力是差不多的，差一点儿就妥协了。
　　“楚总心情很好啊！”秘书小程看到楚宁的笑容一时间有些发呆，她一直觉得自家总裁长得好看，有些混血的脸总让人忍不住想到天使。而且楚宁的头发是金褐色的，靠窗的位置让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更淡一些，柔柔的反射出一层光晕，更显得他像是落入人间的天使，而天使的笑容自然是宁静而唯美的。
　　“是吗？”其实他的心情并不好，尤其是想到十天以后将要面对的楚杰。
　　“很少看到楚总笑得这么开心。”楚宁在公司很少笑，那会让他显得没有威严感。所以秘书小程所能看到的也仅止于表面上的一层淡笑，如此会心的笑容却是第一次。
　　“大概吧！希望这次行程能顺利。”
　　“有楚总出马，肯定没问题。”在小程的看来，少有人能拒绝得了天使的请求，如果是她绝对第一时间捧着合约书冲上去签名。
　　楚宁摇了摇头，在心底叹气。
　　所以小程才只能当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