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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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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婚期却是渐近。
喜鹊第五次走进房间,莫子卿仍然在桌边坐着,保持着清晨一起来便是的模样。
苍白的皮肤晶莹的反射着日光,漆黑的眸子却分辨不出光亮。
喜鹊心里很难受,虽然知道了这个小主子心狠手辣,自己做饵去害那几人,却也知道这小主子是有多脆弱不安。单单这几日,整日的愣神发呆,门口一点的响动都能惊起,苍白瘦弱的模样,纵使明知他害了人,也恨不起来了。
毕竟,那些人也曾伤过他。
“小公子?”喜鹊轻轻叫了声,莫子卿一个激灵,才循声转过头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已经想的太深了。
莫子卿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端来的稀粥白天吃了,中午便会吐个干净,晚上更是没有气力吃东西,只任由着喜鹊给他喂些补药,也是几口便罢,多了也是会吐的。他每日的工作就是收拾好自己,坐在这张桌子前。
像是任务一样,定时爬起,撑着虚弱的身子,收拾好自己,做到那张桌前。
那一天,楚言就是这个时候,莫子卿坐在桌前发呆的时候,忽然进来,带他出去的。
还能么,回到那一天?
莫子卿很固执,他认定的事情,别人都不能说不。
他只不过害怕,他害怕那些害过他的人,再来伤害他。
他错了么,为什么他要原谅别人的伤害,为什么他不能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呢?
为什么楚言不能回来,为什么他不听他解释。
可是这一回,那人没有来。
又许是再也不会来了。
桌上的粥换了三遍,热了五遍。
喜鹊端来第九遍的时候,忍不住开了口:“小公子,您别等了,明天……明天就是……明天言少爷就要和秦玉清成亲了!”
莫子卿没动,就像,根本没听过一样。
喜鹊放下粥,正要说话,却听莫子卿柔声道:“喜鹊姐姐,外面花圃的花是什么颜色的?”
喜鹊探头望了一眼,迟疑着道:“红的,明黄,也有些是粉色的。”
莫子卿垂头想了想,忽而展颜笑笑,又道:“我累了,想休息。”
喜鹊就扶着他休息。莫子卿没吃东西,早已经没有起身的力气了,软软倚着喜鹊的身子,任她搀着自己。他的腿没有力气动,连挪动也要喜鹊帮忙才行。走到床边,已是冷汗涟涟。
虽然粥一口没动,但莫子卿早睡已经令喜鹊有些开心了。不吃东西的话,多休息也是好的。
喜鹊不知道的是,莫子卿一夜没睡。
他睁着眼睛,在暗夜里,睁着那双漂亮的,却没有光泽的丹凤眼睛,毫无生气。
三更的时候,他掀开被子。莫子卿只穿了一件单衣,赤着脚,脚上还有伤疤狰狞的痕迹——那是当初逃命时留下的纪念。他撑着身子到床边,却没有气力站起,只好顺着坐在地上,双手向前轻探出,两只手臂交替,又努力地往前爬。
单薄的身子趴在寒冷的地上,凉气激得莫子卿有些发抖,唇也苍白,却并不迟疑。
他推开门,努力回忆着那日里楚言告诉他的方向。
那日,楚言在他耳边说,门外是一条长廊,长廊边是两片花圃,闻到香味没有?
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温润的嗓音。摄魂一样。
他闻到了,不知是什么花。探手摸着,似乎是有刺,手指被刺破了不知几处,许是留了血,有温热的感觉。
竟然觉得是很温暖的。
就像曾经,他抱着自己,怀里的温度。
莫子卿坐在地上,月白色的衣衫已经满是尘土,他不知,也不理会。他无暇理会。挑挑拣拣地找了些花,才慢慢爬到惊鸿泉边,探手将花儿都洗了。
那是惊鸿泉,以他娘亲命名的泉水——却是那么冰凉的。
清冷的泉水,刺痛手指,红肿着,有些僵硬着。
莫子卿很仔细地,一片片地洗着。虽然看不见,也能闻到,那花儿开得鲜艳。
在最美好的时候逝去,不是最好的祭奠?莫子卿忽然觉得很开心。连探向冰冷泉水的手也加快了速度。
他有点累了,就躺在地上休息。
脚下抽痛,心脏也隐约有些疼痛,莫子卿蜷起身子,将那一束洗干净的花束抱在怀里。
往日他病的时候,总是有那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抱起来的。他总是病,那个怀抱便总是在他身边。
生病的痛也抵不过那份温暖。
莫子卿吸了吸鼻子,似乎还贪恋那人独有的气味。他总是喜欢闻他的味道的。
今天没有了,这几天,已经都没有了……
地下冰凉,莫子卿将小身子缩得不能再紧,却兀自不敢太用力抱紧双臂,只怕怀里那些花儿被碰的难看。
躺了一会儿,有了气力。就撑起身子,继续爬。
爬过院门,对面就是楚言的房间。
这样近的距离,却竟然是那么远的。
莫子卿冷得嘴唇发紫了,他看不见,也不想理会。他的衣服蹭得发黑,一点瞧不出原来月白颜色,他不在乎。他悄悄地将那束花放在楚言的房门口。
——满是留恋。
轻轻地,仿佛怕碰到了那些花儿也会痛的。
莫子卿缩了缩身子,心里暗暗地叹道:“楚言,恭喜你。”
他那么乖地,像是个瓷娃娃般,晶莹剔透,一碰就会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