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张陆]纵使相逢》wozhijian

12、第 12 章

　　那张宪忠在火把下辨出了陆南亭的脸，已经明白了几分。
　　“弈剑听雨阁的人真是好修养，登门入室只爱偷偷摸摸。”
　　“事出从权，”陆南亭道，“好叫张大人知道，凯枫已不需大人抚养，南亭带他离开，从此以后，他同张府再无瓜葛。”
　　“放屁！”张宪忠的脸几乎涨红，“弈剑听雨阁好大架势！你说带走就带走，是不把我这个都尉放在眼里吗！”
　　“张大人，王朝已下了令，革去都尉一职。如今的你不过‘匪首’而已。”
　　“你！哼，你当我真把那朝廷看在眼里？本将军此刻便是这蜀州城的主人，你和枫儿走与不走，我说了算！枫儿，你看清形势。我们好歹父子相称，你若是留下来，我定不会亏待你，我的基业将来也都是你的，未来你便是这蜀州城之主，或许还是巴蜀乃至天下之主！”
　　张凯枫心道，现成的幽都魔君我都不稀罕，你这画饼我还能放在眼里？冷笑道：“父亲，既然父子一场，我这里也有一句良言相劝：饭可以多吃，梦要少做。”
　　意料不到竟被九岁孩童这般羞辱，张宪忠气得全身发颤，“很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儿郎们，不分大小，格杀勿论！”
　　“抱紧。”陆南亭左手祭起飞剑，右手把几支剪枝用长剑扫开。两人立于红色大剑之上，飞升而起。士兵大多凡人，哪见过如此神通，都目瞪口呆。张宪忠见识过弈剑听雨阁神通，早知寻常人奈何不了他，大喝一声把佩剑掷过去。他戎马倥偬，不比常人，这剑竟带着一股风声，显是灌注了真气。
　　堂堂弈剑听雨阁首徒又怎会怕，冷哼一声，手中青锋一声清吟，一扫一带，那佩剑便打了个回转，铿锵一声，已狠狠插到张宪忠面前地上，剑锋没入三寸有余，激得张宪忠一身冷汗。再定神看时，陆南亭已带着张凯枫绝尘而去。

　　两人回到蜀山之上，卓君武满面笑容，道：“枫儿长高了。回来便好，为师已经同众位长老商议过，特准了枫儿留下。”
　　陆南亭听了，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卓君武又提起，因凯枫岁数未到，未准备弟子房，便让凯枫住陆南亭处。陆南亭心道，师父果然还是偏了些心，需知弟子初入门，也不过四人一居，卓君武如此安排，实是暗中优待了。张凯枫自然无不满意，随了师兄去。
　　路上，陆南亭道：“在张府，吃穿用度都要好些。师兄这里较为简朴，你忍耐些罢。待你日后自立了居所，便都随你了。”
　　张凯枫扬着笑脸，“师兄那里我也不是没去过，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话却不能令陆南亭完全放心。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凯枫已不是刚从翠微楼出来的那个孩童。寻思了一会儿，便打算找个方便时候，再潜入蜀州城张府，带些凯枫先前用的东西回来。
　　张凯枫不知大师兄正思量着偷鸡摸狗的事，心里只道师兄恁看不起他了。
　　过几日陆南亭果真去了张府，悄悄拜访了张夫人，一问之下，有些吃惊。原来张凯枫这三年在蜀州城果然过得精致，便是喝的茶需几分热都是有讲究的，更不提吃穿了。他悻悻而归，只带回了张夫人托他带的亲制点心。暗中观察了几日，见那孩子乍然粗茶淡饭，居然也没露出半分不满来，不由得半是欣慰半是心疼。欣慰的是这孩子心性上佳，日后何愁不成器；心疼的是他连一声苦都不道。
　　陆南亭便道：“凯枫，你若是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师兄尽力帮你。”
　　张凯枫这三年锦衣玉食，胃口早就养刁，一开始自然苦不堪言，怕师兄看他不起，又怕真挑剔了又被打发走，所以一个字也不提。所幸还有那几个妖魔随从暗中供他驱使，暗地里开小灶，才不那么难熬。这回听师兄这么说，心念一转，动了些别的心思。
　　“凯枫想吃师兄做的饭菜。”
　　陆南亭失笑，见孩子一脸渴盼，心道这里饮食果然凯枫吃不惯，不过让他做，也未必就更好，只好老实回答：“师兄做不好。”
　　张凯枫撇着嘴：“刚刚师兄不是说会尽力吗？这会儿又推三阻四。”
　　“是真的不好。”
　　“好不好尝过了才知道。”
　　拧不过再三请求，陆南亭真个做了一次，厨艺确实一般，他那小师弟却吃得津津有味，连偶然来访的几个师弟想要尝尝，张凯枫都不肯给。瞬漆见状冷哼：“难道我还真稀罕不成？”
　　后来张凯枫再让他做饭，他不愿委屈了孩子，便托江惜月做。张凯枫知道后，气得饭菜一点没动，脸色难堪了三日，之后再也不提做饭的事。

　　转瞬一年过去，张凯枫年满十岁，成了正式弟子。他是掌门之徒，排班论辈，好几个比他大一两岁的，都得毕恭毕敬称他一声师叔。陆南亭看了，都有些好笑。分入弟子房一事也有意无意搁置，张凯枫在陆南亭的小院落里住着，不动如山。一来二去，其它弟子自然看不过眼，视而不见便罢，有些冷言冷语亦传了出来。
　　张凯枫对此毫不在意，听陆南亭问起的时候一不过心中冷笑，答是小人善妒，没有理会的必要。
　　陆南亭点头：“你倒是和瞬漆师弟有几分像。”
　　“哪里像了？”张凯枫听师兄这么比较，不乐意了。
　　“瞬漆师弟资质过人，才入门就得众位师叔师伯另眼相看，有些师弟不甘，背后便也说三道四。那时我问瞬漆，他说，‘小肚鸡肠，不屑一顾。’后来，初入弟子比试，他连胜四年，再没有人敢置喙。”
　　张凯枫眯起眼，“连胜四年？十岁入门，年尾比试，到十五岁为止，应有五年，还有一年他输给谁了？”
　　“唔，只因他入门第一年时，我刚好十五，所以……”
　　“哈！”张凯枫拍掌叫好，“原来是输给了师兄，活该。那师兄十五之前，必定是五年全胜的了？”
　　“侥幸而已。”陆南亭心道，若是自己与瞬漆同岁，或许连一年都胜不了。
　　那边张凯枫已是下了决心，要和师兄一般，五年不败，才不算给师兄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