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道烟华》许连年

17、第十六章 景若西玄风华盛（二）

　　景玄显然对孩子的哭声毫无办法，一时间手足无措，脸上神情颇为难耐。

　　俞叔华看了看景玄怀中的孩子，低头笑了笑，突然看向站在最后正在干笑的一名男子：“东阳……”

　　李东阳似乎未曾料到俞叔华会在此时叫他，脸上的笑不自然的僵在脸上，垂下头：“大师兄……”

　　俞叔华嗔笑道：“还不快去把孩子接过来……”

　　“哦……”李东阳慢吞吞的走到景玄身旁，接过孩子。

　　李东阳看着怀中那孩子咧嘴大哭的模样，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像模像样的哄起孩子来：“别哭……别哭啊……乖……”

　　景玄一直目送李东阳抱着孩子重新走到众人身后，这才放心的转过身。

　　“我现在需要回一趟西玄山，景玄，你和东阳先想办法把孩子送回家……”

　　“是。”景玄低头道。

　　俞叔华看着其他人道：“众位师弟则继续注意是否还会有其它魔物出现……”

　　众人忙齐声答应。

　　李东阳缩在众人身后，把孩子放在地上，然后便开始极全身之力，想各种方法，希望他能破涕为笑。

　　可是直到俞叔华走了老远，还能隐隐听到男孩的哭泣之声。

　　众人也忙聚过来，看看依旧咧嘴大哭的孩子，再看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的李东阳，一时间怨声四起。

　　“四师兄，真真好功夫竟然让小孩子哭的嗓子都哑了……”八师弟指着孩子道。

　　众人细细一听，果然哭声有些沙哑，估计是刚才的阵势把他吓得不轻。

　　“别哭了……”李东阳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哀求，“我一世英名都毁在你手里了，你还哭……”

　　那孩子看他一眼，顿了顿，换了个方向，继续大哭。

　　李东阳感到一阵绝望，无力的垂下头：“唉……”

　　“四师兄，今日你哄人笑的本事怎么不顶用了……”七师弟打趣道。

　　“就是就是……”九师弟突然点头插话道，“下山的前一日，师叔家的小师妹哭得梨花带雨，任谁都劝不住，就是四师兄上前三两句话，把人家逗得哈哈大笑，而我们只能在一旁干跺脚……”说罢还摆出一副愤愤的神色。

　　李东阳突然跳起来：“倘若他也是个女娃就好哄了，变朵花出来不就成了！”

　　老九还欲插话，突然感到头上一痛，竟是久不发言的三师兄逸天一拳砸向他的脑袋，他口中的话被这突来变故，给惊得生生咽回去了。

　　“小心出言不慎……我回去禀报师父，罚你抄一千遍道德经！”

　　老九连忙缄口，冲逸忝嘿嘿一笑。

　　“东阳，抱起孩子，先回客栈吧……明日再想办法把他送回家……”景玄突然走上前道。

　　“二师兄，你体恤一下兄弟的苦处吧，兄弟也被他吵得头皮发麻，要不就让老九抱吧！”说罢不管老九的脸色，一味冲景玄笑。

　　“也好……”景玄看向冲景玄使脸色的老九道，“老九，孩子就交你了……”

　　西玄山这一脉弟子，都是长幼有序，但也只限他们的前三个师兄，从他们四师兄往下便没有这四个字的束缚。

　　“这……”二师兄发话，也不好推辞，老九看看景玄，又看看李东阳怀中仍哭闹不停的小孩，着实为难。

　　当李东阳看到老九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怀中小孩身上时，忙插话道：“老九，所有人当中只有你和小鬼的年龄最接近，我看你还是当仁不让吧！”

　　老九瞥了李东阳一眼，转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忙笑着答应：“好啊……”

　　然后众人看到他挽起衣袖，不怀好意的走到李东阳面前。

　　众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但也都心里清楚，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果然他们再看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被惊得目瞪口呆。

　　老九迅速将一团白布塞进男孩的口中，男孩的哭声随之戛然而止，只能从嗓子中发出低沉的嗓音，男孩坐在地上手脚并用愈发挣扎的厉害，双手还不断的抠口中的那团白布。

　　“老九……不可胡闹……”景玄斥责道。

　　老九不听他言，袖中飞出一道亮光，他向男孩一指，男孩的双手双脚立即被一道亮光缚住，然后化成一条绳索，任男孩再挣也挣不开。

　　然后他抓住绳索的一端，正准备将他扛到肩上时，只感到腿上一阵酸麻，竟是景玄一脚踢来，他的脚也随之一软，跪在地上。

　　孩子也稳稳地被景玄抱在怀中，他右手轻轻一挥，绳索化光收到袖中，口中的那团白布也落在地上。

　　景玄看着怀中哭的声嘶力竭的孩子，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心酸，将他紧紧拥进怀中：“无论在怎么哭闹，他也只是个孩子……你倘若不愿哄他，大可拒绝，也不用如此对他……”

　　“二师兄，对不起，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老九低下头，怯怯道。

　　景玄道：“我暂时收去你的凝冰练，当做对你的惩罚！”

　　“是，二师兄！”老九的头埋得更低。

　　一行人，趁着月色，赶回客栈。

　　不知过了多久，估计是哭乏了，孩子竟伏在景玄肩头，睡着了。

　　感觉到孩子凉冰冰的小脸，贴在他的颈间，景玄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意。

　　“二师兄，他睡着了？”李东阳突然凑过来。

　　“嗯。”

　　“谢天谢地！”李东阳竟摆出一副顶礼膜拜之架势，让人忍俊不禁。

　　没过多久，便到了他们留宿的客栈。

　　洗漱过后，众人便都沉沉睡去。

　　书房内，燃起袭袭轻烟。

　　欧阳兰若站在书案前，在扇面上，挥洒的题下两个大字：兰若。

　　题完后，自己端详一阵，觉得甚为满意，但却苦于无人欣赏。

　　他索性走到门口向四周张望，正巧看到从门口经过的蓝儿，便叫住她。

　　蓝儿对前几日的事情还略略有些介怀，怔在当地良久，还是依言跨入了书房。

　　“看看我这两个字写得如何？”欧阳兰若指着墨迹未干的两个字，看向蓝儿道。

　　蓝儿走到书案前，只见两个酣畅淋漓的大字跃入眼帘。

　　“公子的这两个字，笔势沉稳，笔力遒劲……”蓝儿仔细端详片刻又道，“再看笔法时又不失秀美……正好应了一句话！”

　　“哪句话？”欧阳兰若歪头看向她。

　　蓝儿顿了顿道：“初写黄庭，恰到好处……”

　　“好啊，蓝儿，没想到你对书法还这么有见解……快……你也写几个字让我瞧瞧！”欧阳兰若击掌，满眼兴奋。

　　欧阳兰若左手拿起折扇，右手张罗着铺好宣纸。

　　“公子抬爱了……”蓝儿忙摇头道，“蓝儿只跟落第的家父习过几天字，因为悟性不够，家父后来还弃教于我，转而教家姐习字……蓝儿的字总感觉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只有写出来……我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说谎……快来写……”欧阳兰若看着她，示意她上前来。

　　蓝儿走到书案前，看了一眼欧阳兰若：“那蓝儿就献丑了。”

　　提笔、润墨、书成，竟是一气呵成。

　　欧阳兰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连连点头。

　　可他竟不自觉的摇起折扇，突然感觉脸上一凉，回神看时，这才记起扇上的字迹还未干。

　　蓝儿看向他的脸，连忙捂嘴，偷笑出声。

　　欧阳兰若也含笑正准备开口斥责她。

　　谁知，蓝儿竟从袖中掏出帕子，开始细心的帮他拭去脸上的墨迹。

　　欧阳兰若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竟似痴了一般。

　　为什么此刻面前的人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感？

　　不对！

　　这张脸曾经一定在哪里无数次的见过！

　　难道是在梦里？

　　两人从未这么近过，蓝儿一抬首，看到欧阳兰若痴痴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匆忙抽回手，但却被欧阳兰若紧紧攥住。

　　“谁教你的？”欧阳兰若向她挨近了几分。

　　“公子……”蓝儿显然听不懂他的话。

　　“谁教你的勾引男人的这种把戏？”欧阳兰若又向前近了几分。

　　“公子……对不起……是蓝儿错了……蓝儿逾矩了……”蓝儿别过头，不敢看他现在的神情，缓缓向后退。

　　“你错在哪里了……为什么不敢看我？”欧阳兰若直直的盯着她，移步上前，步步逼近。

　　蓝儿听他如此说，只得缓缓转过头，看着他。

　　可她此时已退无可退，身体紧紧贴着墙壁。

　　欧阳兰若双手按在墙上，低头看她，脸越来越近……

　　她竟能感受到他越来越近的温暖气息，她缓缓闭上双眼。

　　“咳咳……”声音从门口传来。

　　听到声音两人匆忙错开了。

　　蓝儿斜靠着墙壁不敢看向门外。

　　而欧阳兰若则扶着墙壁，尝试几次才终于转过头来。

　　而门口的女子看着两人如此窘态早已经笑弯了腰。

　　“莺儿，你这个死丫头！”欧阳兰若嗔怒道。

　　“这还是我们流连花丛的的风流公子吗？怎么我们从未见过公子有如此窘迫的时候！”莺儿的笑意仍未止住。

　　“莺儿，倘若你再不止住笑，我就把你送给别人做侍妾！”

　　“公子……你说过让蓝儿做秦将军的侍妾，那公子准备让我做谁的侍妾呢？我可不想离开公子，要不就做公子的侍妾如何？”

　　“好啊，小心我明天就收了你！”欧阳兰若突然敛住笑意道，“莺儿，说正事吧，来这儿干什么？”欧阳兰若在书房时喜欢清静，如果不是有事，不喜欢被人打扰。

　　“颜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好几天都没见过您的面了……”

　　“哦……”欧阳兰若若有所思道，“我不是昨天才去过吗？”

　　“公子……”久未开口的蓝儿插话道，“您昨日出去了，并没有到颜夫人那里……”

　　欧阳兰若低下头，腼腆笑道：“是吗……那好，我这就过去！”

　　“蓝儿，你留在这里，再多写几张字……等我回来……”欧阳兰若说完便跨出门去。

　　莺儿瞥了蓝儿一眼，也匆忙跟上。

　　谁知欧阳兰若还未走出几步，管家便上前禀报说沉烟正在客厅侯他。

　　欧阳兰若闻言“哦”了一声，然后转身对莺儿说：“告诉夫人，我突然有点事，今天晚上一定去看她！”

　　“是。”莺儿忙领命离开。

　　欧阳兰若来到客厅时，刚好有侍女为沉烟送上茶水，沉烟正在颔首道谢。

　　欧阳兰若跨过门槛道：“不辞而别这么几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沉烟姑娘了呢？”

　　沉烟转首看他：“承蒙公子收留多日，不辞而别确实于理不合，沉烟前来向公子赔罪……”

　　“罢了罢了……”欧阳兰若忙摆手笑道，“只是说笑而已……只要姑娘无事便好……”说罢悠闲的坐在一旁。

　　沉烟看了看他复又道：“沉烟此次前来还是有求于公子！”

　　“何事？”虽然发出疑问，心中确已知晓了八九分。

　　“集月现在在哪里？我想请公子带我去见她……”

　　“好……”欧阳兰若答得甚是干脆利落，“走，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