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故意的》金丰

23、第23章

　　王兴国中午和赵蓉商量了一阵租房的事，饭后就去找田家庆请假看房。
　　田家庆在公司有间自用的屋子，正关门上网打游戏，开门见是他俩，便请进屋，问有啥事。
　　王兴国进去一看惊道：“你又买了一台电脑打游戏？这一台的屏幕是多大的？”
　　田家庆说：“四十六英寸。”
　　王兴国又问了主机，没敢接着再问。
　　赵蓉扇着烟味儿说：“王兴国住的那个村要拆迁，推土机都来了，大喇叭也响了，前天停电昨天停水，下午我要陪他去另找房子住，刻不容缓。”
　　田家庆最近渐渐地像个领导了，说：“请坐，慢慢说，天掉不下来。”
　　赵蓉说：“还坐个啥呀？天已经掉下来了。你是没看见，这几天像掏了蚂蚁窝似的，一群一群的扛着破箱提着破包撤逃，场面震撼，真该拍个记录片，将来就是史料啊。”
　　田家庆笑了，问：“有这么严重吗？哪个村啊？”
　　赵蓉说：“黄村呀，你不知道？报上给的官名是本市第二大的大学毕业生群居区，民间称‘希望孵化区’。真不知道？”
　　田家庆笑道：“是黄村啊，当然知道，我们公司就是开发商之一，可是没听说出什么事了？哎对了，赵蓉你是学土木的对吧？用得上啊。”
　　赵蓉脱口道：“你们也搅和进去了。房东没事不等于租户没事，那里的暂住人口才是主流人口，他们哪里是家嘛，又要流动了，这得造成多大的不稳定？哎呀急得都说跑题了，我们必须请这个假，现在天多冷啊，不能没有窝。”一看王兴国竟然专心打起游戏来了，嘴还一撇一撇的使劲，伸手抓住就摇，生气说：“都你这号人国家还有希望吗？”不准他打。
　　王兴国说：“其实也没啥，我都这样好多回了，那地方我本来就不想住了，租金不停地涨，赶公车要拼命，路又远，房又破，拆了好，我赞成。”
　　田家庆问：“王兴国是学韩语的吧，你说韩国的显示屏到底怎么样？你看我这个还行吗？”
　　赵蓉又急了，说：“又扯这个，田家庆你怎么漠不关心啊？私营老板真差劲。”
　　田家庆提醒自己，赵蓉就是这么个的心直口快人，爸说过，和一般群众打交道要有素质，当他们情绪激动时你既不能示弱也不能掰理，要举重若轻处理。妈也说过，对那些可管可不管的事一笑置之放一边去。于是笑道：“赵蓉真是个热心肠，我派你个差，一定要协助王兴国把找房租房的事尽快办妥，好让他全心投入工作。去办吧。”
　　赵蓉嘿一声问：“倒成你的好心了。行，同意请假就行。”拉起王兴国就走。
　　两人出来到了街上，赵蓉哧溜笑，不说话。
　　王兴国问她笑什么？
　　赵蓉又笑，盯住问：“你不傻吧？”
　　王兴国说：“这要看遇到什么情况，人最难做到的是该装糊涂装精明，该装傻时又不傻。”
　　“去你的，你才精明呢。哎王兴国，我给你想好地方了，想去吗？”
　　“愿闻其详。”
　　“哎呀呀！你还是个男的吗？连这么明显的话都听不懂，你不会是个同志吧？”
　　“不是。”
　　“那好，我住的那个单元有个老太婆，在五楼单独住着一个二居室，这位老人腿脚不便，儿女又不常来，倒是我遇上了就扶她上楼。上回我帮着拿东西去了她家，一看还挺整洁，什么都不缺。”
　　“别起歹意。”
　　“你别打岔听着。我呀就说，老奶奶您该请个人。她说请不起。我说那我来吧。她说那可感情好，姑娘你忒太关心人了。我说我租不起您的房。她问，您住六楼给多少钱？我说就一间不到十平方，是两人合租的，每月每人掏四百。她说六楼这人心黑，说套形是一样的，你们要来我这儿收七百。我一想她也够黑的。”
　　“一人省五十，那你们就快去吧。”
　　“听着。前几天你不是因为要搬家，弄得心情黑灯瞎火的吗？我又去了，说好租一间六百，再帮她做些家务。今早回话了，说姑娘快来吧。我说我还有个未婚夫，商量好了就来。怎么样？去不去？”
　　“说我吗？谁是你未婚夫啊？”
　　“哎呀非常时期嘛，咱就扮一回咋了？没看过《潜伏》啊？去不去？”
　　“这是不可能的。”
　　“你真不像个男人！”
　　“咱还是正经去找房吧，我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你不知道我有多穷吗？我还欠着学校的债呢，连毕业证都赎不回来，我们不能让爱情因穷而悲壮。”
　　“我只要你出二百。”
　　“倒是很诱人。”
　　“我也来住，更诱人了吧？”
　　“你到底看上我哪点儿？”
　　“说不清，很朦胧，真要看清也许就不喜欢了，你可抓紧，机不可失。”
　　“这个决心不好下。”
　　“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又怕个啥？难道我是坏人吗？狗东西你亲过我，现在装？”
　　“你是一个特单纯特好的人，这样容易上当。”
　　“只要你不打击我，不让我失望，我就不会上当。你不敢肯定自己吗？”见王兴国不说话，推他一把说：“你上哪去找房啊？你租得起吗？离这儿几十里的破屋都不便易，每天还要搭上大把时间挤车转车，你这不是傻吗？这种傻气你也装吗？还是去吧？”
　　“这是逼人就范，是故意的。”
　　“动心了？”
　　“还是下不了决心。”
　　“穷倔啥呀？”
　　“那好，去看看再说。我是真怕连累你。”
　　“多虚伪！”
　　两人笑着去了。

　　王兴国和赵蓉在公交车站遇到孙明和赵青，双方对看一眼，男的都不开口，女的倒打起招呼来了。
　　赵蓉说：“赵青你猫乖狗顺的跟着孙明，一起奔向公司最糟糕的地方，意义好比肥料投进地里，贡献自己，公司就获得粮食，玉米土豆啥的，你们不简单啊。”
　　赵青眼镜片里的眼珠子睁得大大的，故意用双手捂住胸口，摇着头假装深情地迎上来，吃惊道：“赵蓉，来送我们吗？忌妒了吗？就再给你俩个机会劝我们留下，然后你们去。”
　　赵蓉就笑：“呵呵，三八婆，放开一切去吧，总有些事和人要纪念，总有些人生喜剧令人回味。到乡下别忘了养几只下蛋土鸡，得闲提着土鸡蛋进城来看我，啊？”
　　赵青恨道：“八格牙路的赵蓉呀！我不会来看你。”
　　赵蓉问：“啥意思？”
　　王兴国解释说：“学日本人骂你。”
　　赵蓉又笑，问赵青这是要去哪儿？
　　赵青说：“先回去取东西，然后搬到厂里去。”
　　赵蓉公交看车还没影儿，就把赵青拉到一边说：“孙明有老婆的信息早就公开了，他要自毁咱认真劝几回也就不管了，可是你破坏别人家庭就是反社会。你想想，一个要自毁的和一个搞破坏的凑在一起四处流窜，政府多担心啊？还是别去了，让给王兴国和我吧，那里适合我们发展爱情，你俩去算个什么嘛？最多算私奔了一段，你终究还得回来伤心，多不合算呀？”
　　赵青问：“终于说实话了吧？”
　　赵蓉恳切地说：“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赵青说：“小妹妹，你以为除了白天就是晚上，除了好人就是坏人，除了被你们正确就都是错误。傻妞子我告诉你，有一种婚姻是被迫，有一种同情会升华，有一种私奔是抗争，有一种面对是无畏，有一种脚步叫坚定，有一份讨厌送给你。不要总是看孙明不顺眼，他被老家的那个村长盯上以婚抵债是无奈。猪妹子啊，我们的这份感情因现实而痛苦，因向住而不顾。猪妹子啊，看不懂生活真可怕，妄加指责真可恨，你真烦人。”
　　赵蓉问：“有这么崇高吗？你不是缺心眼吧？孙明像个好东西吗？不是吓你，从古至今，有些怀着不良动机的人很狡猾，像披着羊皮的狼，那是为了吃你。”
　　赵青说：“请你尊重我的智商。”
　　赵蓉笑：“认错了路又跟错人还情有独钟地奋勇向前。”
　　赵青问：“你是不是吃多了故意找事？”
　　赵蓉摇头：“没有，就是看着心里别扭，不吐不快。”
　　赵青推她一把说：“整个儿一个精神病！爬开！”
　　这时孙明喊“车来了。”
　　赵青跑去一同上了车，又从车窗里探出头说：“赵蓉，你真的很烦人。”
　　车开走了。
　　王兴国问：“你们说什么呢？”
　　赵蓉说：“看着不顺眼，给她添点儿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