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花（又名：来自北方的男孩）》鲸鱼A

5、第 5 章

　　清晨的集市上一片热闹喧嚣，带着头巾的□□女人和围着纱丽的印度女人叫卖着新鲜的转基因蔬果和家禽，头顶上是五颜六色的遮阳油布，一个男人从人群里钻出来，手上提着他见过的最奇怪的鱼类，有着如同鸡一般的喙部。陈嘉北侧身躲开一个挑着满满两大筐变种香蕉的农夫，在一家椰浆饭摊子前停下，胡乱填了点东西，突然前方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喊叫，他循声望去，一道身影飞快地跳过一个个摊位，一路掀翻各色瓜果蔬菜以挡住后面追捕他的人，小贩们咒骂着，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阻拦，因为那些彪形大汉的手臂上都纹着鲜艳的长角恶魔，那是当地最大□□的标志。
　　而他们追捕的对象，在一片肤色黝黑的人中，如同一只矫健的白鹿，他的肤色，他的长相，他流畅却古怪的动作，好像一道光芒，直接劈入陈嘉北的眼中。
　　青年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出路，突然，他的眼光和陈嘉北对上了，那眼神里混合了各种情绪，恐惧，迷茫，惊慌，而在其中又隐藏着一点无法忽视的希冀。
　　陈嘉北在心中暗骂一声，不能理解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他扔掉手中的早点，对青年大喊一声，示意他往这边来，青年几步跃到他身边，陈嘉北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把他往幽深的小巷里带去。
　　散发着马桶味道的小巷，两边是破旧的矮房，墙和墙之间架起千条万缕的晾衣绳，垂下五颜六色的衣物，陈嘉北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条毛细血管，就像老鼠熟悉下水道，身后的□□分子们大呼小叫地追上来，陈嘉北利用每一个拐弯，每一个路口，巧妙地拉开距离。他们跑过在井边洗衣服的一群女人，吓得一群柴郡猫四下乱窜，跃过一户人家的饭桌，上面摆着扁豆和香蕉胡椒吐司。
　　当他还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的时候，他也常常陷入这样夺命的狂奔，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他感觉风在他身边呼啸着，云在天空中流动，空气中传来海洋的腥味，太阳的热度播撒在每一个角落，他拉着他穿过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街，躲到一家商铺的背后，谨慎地藏好身影往后看：“我想……我们……甩掉，呼呼，甩掉他们了……”
　　发条人没有回答，下一刻，他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身上，陈嘉北连忙扶住他，隔着衣服，他能感觉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简直像要融化。
　　发条人闭着眼睛，呼吸急促，陈嘉北撕开他胸口的衣服，好让他呼吸顺畅一点，发条人抽搐了一下，半睁开眼睛，无神地望着他：“好热……水……水……”
　　陈嘉北不知所措地把他扶起来，焦急地四下查看，一个男孩艰难地提着一桶水走进小巷，陈嘉北挥舞着拳头跑上去，抢过那桶水，男孩惊叫着跑了，陈嘉北连忙把发条人浇了个从头到脚，一群小银鱼在他身上四处拍打尾巴。
　　发条人终于勉强恢复了神智，然而他的皮肤依然烫的吓人，陈嘉北拉住他的胳膊：“我们不能留在这，快和我走。”
　　“我的，身体……过热了……”发条人艰难地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抱歉……”
　　陈嘉北让他的重心靠在自己身上，搀扶着他起来。奔跑时聚集到腿上的血液回到大脑，突然间，他想到了费迪南德和他的船，那艘载着他希望的船还在码头等待着他回去。
　　为什么他会在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去救一个连人类的资格都没有的生物？！
　　最该死的是，他居然没有觉得后悔。
　　陈嘉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明白现在最理智的方法，就是把这个人造生物扔在路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两人走进巷子，巷子尽头一无所有，只有灰色的砖墙和满地垃圾，两边扩张时代留下的大楼已经破旧不堪，原本的瓷砖已经剥落，留下凹凸不平的水泥墙面。陈嘉北将发条人放在阴凉的地方：“这边是法朗（白种人）的地盘，他们一时不敢搜到这里面，你在这……好好休息。”
　　发条人微微点头，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陈嘉北一松手，他就趴到了肮脏但凉快的水泥地面上。
　　陈嘉北后退了一步，突然发条人抬起头，他的眸子已经恢复了神采，如同布满繁星的天空：“请……请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陈嘉北想回答，但是说不出话来，他叫什么？柯希兰？不，那根本不是他的名字，陈嘉北？这个名字，曾经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于是他只有看着他摇摇头，发条人垂下了眼帘：“……明白了，谢谢你……真的……”
　　一瞬间陈嘉北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他走出几步，回头看他，发条人依然蜷缩在角落里，他穿着简单的亚麻布白衬衫，但现在那衬衫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远远望去只是个普通的流浪者。
　　陈嘉北狠狠咬了咬嘴唇，转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