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清穿)》向宛

4、第三章 初见

　　和八福晋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说了会儿话，无非都是些琐碎事儿。我心说就这么些事儿说了不就完了，哪有那么多话可说，更何况贝勒府和安王府离的又不远，随时都能来往，用得着留我住下吗？可想归想，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付着，不敢露出丝毫倦色。不管怎么样，为了我能平平安安的在这个时代待下去，暂时我还不想得罪她。
　　手里无意识的转着茶盅，习惯性的又举到唇边，才发觉杯子已空，只好轻轻放回几案。一旁伺候着的梅香不待吩咐，麻利的过来给我添茶，我冲她感激的笑了笑，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八福晋，看她还没有结束的意思，我只有重又把茶盅端在手里，微微垂了头，以掩去眼中的不耐之色，心中不停的哀叹，这都添了四五次茶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忽听外面轻微的脚步声响，一路进了屋子，我无聊的抬了头看去，却是先前那丫头玲珑，掀了帘子进来，向我们请了安，立起退至一旁，和梅香站于一处。我细细看她，见她面上带着笑，不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八福晋瞥了她一眼，问道：“爷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正和九爷十爷在书房呢。”玲珑说道，声音听上去欢快的很。
　　八福晋这才抬了眼瞧她：“好好儿的，什么事儿那么高兴？”
　　我同样好奇，也瞪大了眼竖起耳朵听着。玲珑嘻嘻笑道：“也没什么，九爷家里一个奴才昨儿个从云南那边儿回来，大概是带了不少稀罕物件来的。奴婢只见到一个木头匣子，九爷说是送给福晋的，奴婢要给福晋拿过来，十爷还拦了不让，说要亲自拿给福晋，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我听得好奇心大起，忍不住插嘴问道：“什么样的匣子那么稀罕？里面装的什么？”
　　“有这么大——”玲珑两手比了个方框，“黑漆漆的，上面好像刻的有花纹，奴婢站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
　　八福晋一声冷哼，淡淡的道：“十爷就会装神弄鬼，别理会他，吹成那样，也不见得真是什么好东西，无非总是些精巧好玩儿的器件罢了。”
　　我虽好奇，可见她一副不是很热衷的样子，想着反正等到了她手里，我总有机会见到，也就忍住了不再去问。玲珑又笑着接道：“福晋说的是，想咱们原来王府里头，什么珍贵奇巧的东西没见过，那匣子左右也不见得入得了福晋的眼的。”
　　八福晋轻轻颔首，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又转向我道：“芊若，你看我这贝勒府比起安王府如何？”
　　我一愣，一时间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得斟酌了道：“芊若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姐姐这府上与别处不同，亭台廊榭，都雅致得很，处处透着股子精巧劲儿，倒有些江南园林的味道。”
　　“你倒看出些门道来。”她点头，“这府里的园子，我确是寻了江南的工匠来建的。不如我让梅香陪你四处看看如何？”
　　我忙不迭的点头，连声说好。八福晋瞅了我一眼，叫过梅香，嘱咐了几句，我才站起身，行了礼退下。

　　出了门，轻轻呼了口气，顿觉松快了许多，外面的空气真是好啊，心也跟着轻快起来。回头看小菊，她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这丫头，从进屋起，就一直紧紧跟在我身后，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我眼珠儿一转，笑着去呵她痒，她忙抓住我的手，低声道：“小姐——”说着努了努嘴，一指前面的梅香，我会意，收回手轻掸了掸衣服，装模作样的跟着往前走。
　　梅香倒是很尽心，不停的把园子里那些独具匠心的假山湖石指给我看，我对这些本不是很上心，上大学的时候也去游过苏州园林的，那可比这儿精致多了，但见她一片热心，又不忍拂了她的一番好意，于是装出一副新鲜的样子，随了她一一看去。倒是小菊，那份子好奇是发自真心的，不时的在我身后发出“啧啧”的感叹。
　　一阵风吹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刚入春，正是乍暖还寒时，风里还带着浓浓的寒意，我拢了拢身上的坎肩，有些后悔不听小菊的话多穿些衣服了。
　　却听梅香说道：“这会子还冷得很，没什么看头，等到天暖，满园子的花开了，衬着这水啊石啊，那才好看呢。小姐刚从屋子里出来，身子还是暖的，不宜在外头冻着，没得侵了寒气，奴婢带小姐到厢房歇着吧。”
　　我摇摇头，看了看这个伶俐的丫头，心里不想再到暖阁里闷着，于是笑道：“不妨，这冷风吹得人头脑清明，我想在这儿坐会儿。”说着信步走到水边儿的一块大石上坐下。
　　“那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吧，小姐身子刚好，还是仔细些的好。”梅香见劝我不成，转而说道。“小姐在这儿稍作休息，奴婢去去就来。”
　　我微微点了头，她稍俯了俯身，转身而去。小菊看她走远，才叹气道：“好好儿的在这儿吹什么风，才病了场的。”说着又用手背来试我的额头。
　　我笑着打开她的手，“哪儿就那么娇贵了，刚在屋里坐的热得慌，让这冷风一吹，反倒觉着舒服。”
　　“小姐就是一点儿都不爱惜自个儿，这石头冰凉的，您就往上坐，回头病了，请医吃药的，还不是您自个儿受罪。”
　　听着小菊抱怨的语气，我只是微笑不语。她仔细看了看我的脸，嘴里又小声的嘀咕着：“还说没事儿，打从病了脸色就没好看过，原先多红润啊，现在白得跟纸似的，精神气儿也没先前好了……”
　　我瞪她一眼，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哪儿有那么夸张，白是白了些，可一白遮三丑不是，我还觉得这张脸白白嫩嫩刚刚好呢，比现代我自己那个身体好多了。
　　想到现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在这儿的日子虽说锦衣玉食，可终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个着落。我是历史前进车轮上的一个小小意外，因一个错误操作被丢回了大清朝，我不知道同样的意外是否还能再次发生在我身上，也不知道我将要在这场意外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对我的将来完全是一无所知，而现代呢，现代的我又怎么样了……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诧异的回头，一个十几岁的俊朗少年，正靠在我身后几步远的树上，面上带着丝笑的看着这里。从他的衣裳服饰看，也知是出身显贵。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小菊，小菊显然也不知他是哪位主儿，在我身边踌躇了会儿，上前含糊的道了句“……爷吉祥！”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那少年又问道，直起身子，朝这边走来。
　　我略昂了脸看着他，待他快到近前，才懒洋洋地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呵——”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接着咧嘴笑道：“我先问的。”
　　我手往后撑在石头上，却不答话，只是侧头瞅着他，十五六岁的样子，眼角眉梢，神采飞扬。小菊悄悄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才回过神儿来，有心不理他，想想还是算了，淡淡的开口：“芊若。”
　　“芊若？”他一愣，又念了一遍，“你的名字？”
　　我点点头，“该你了。”
　　他哑然失笑：“你倒有意思，一点儿亏也不肯吃。”
　　我一扬下巴，骄傲的道：“那当然！” 话音刚落……
　　“十四爷！”
　　我一震，转眼见梅香手里捧着件衣裳，急步走了过来。“奴婢给十四爷请安！”
　　我顿时愣在当场，看看梅香，又看看他。他是——十四爷？没想到我和他的见面，竟是以这样的开场白开始的。
　　唉——叹了口气，认命的站起，俯下身子请安，再抬头时，已是收敛了一切情绪。正迎上十四阿哥的眼睛，他眼里浮着一抹揶揄的笑，分明是挑衅，倾身过来道：“还问么？”
　　我瞪着他那张笑嘻嘻的脸，不知为什么，心头的火儿又开始往上窜，没好气儿的说：“还用问吗？十四爷！”特意加重了“十四爷”三个字的语气。
　　他也不恼，嘻嘻一笑，走过我身边，又回头道：“芊若！好名字，我记住了。”说罢扬长而去。
　　我狠狠的瞪他一眼，转过头来，又着实恼他的神气劲儿，心里闷闷的。梅香过来把披风抖开了给我披上，轻声说道：“小姐，福晋说待会儿爷要过来用饭，还有另几位爷也一同来，让你在园子里简单逛逛就回吧，晚了不好。”
　　我低低的“哦”了一声，也没什么心情了。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就回吧。”梅香忙应了，领头走去，小菊见我面上不快，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的跟着我，沿着原路往回走。

　　进了屋，先四下看了一番，见八爷他们还没来。一些丫头正忙着收拾桌子摆碗筷。八福晋刚由丫头伺候着净了手，见我一进来就左顾右看，笑道：“找什么呢？”
　　我讪讪的笑了笑，道：“我看八爷来了没有。”
　　“他们还要过一会儿呢。”八福晋说着，又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副很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旁边丫头捧上膏脂，她挑了些往手上抹了，又把洗手时取下的一对金丝攒玉凤纹镯戴回手腕上。梅香这时才走上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我暗想，八成是有关我遇到十四阿哥的事儿，不知刚才我的态度算不算是大不敬，又想，也没那么严重吧，古语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
　　一旁有丫头捧着水盆过来，小菊帮我把身上的披风取下，又替我挽起袖口，洗手，抹膏脂。我一直留神看着八福晋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也并未看我，只是吩咐了人加碗筷，我估摸着没什么事儿，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八福晋让玲珑端了一碟栗子糕来，放我面前的茶几上，道：“你要是饿了，先吃两块点心垫垫。”我笑着摇摇头，说了声“不饿”，就又老实的坐着，眼却不停的瞄向门口，期盼着那个传说中的八阿哥快点儿来，好让我见识见识。
　　“八爷为人谦和，想必你也听说了……”听着八福晋淡淡的声音飘过来，我忙转了脸看着她，“啊，是！”她正拈了帕子随意的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听到我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九爷十爷也都是自家人，待会他们来了，你也不用太拘束。”我应了，心里却想，你和他们当然算一家人，我算哪颗葱，敢跟他们套近乎。
　　“你——见到十四爷了？”冷不丁儿的她问出这一句。
　　“啊！是啊！”我脱口而出，“嗯——刚在园子里碰见的。”说完，又想起那双揶揄的眼睛，才平复了的心又有些恼。
　　“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十四爷只是问了我是谁。”我含糊的说道，猜不透她的意思。
　　八福晋却只是“嗯”了一声儿，就不再说话。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的垂了眼，盯着自己的袖口，百无聊赖的数着一圈儿用金丝银线绣的梅花。
　　就这样过了会儿，也不知道时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也不见八阿哥他们来，心里不免有些急。更何况维持一个姿势在椅子上坐久了，浑身都难受，偷眼看了看门口，还是没人。刚要小心翼翼的挪挪身子，换个姿势，忽听外面脚步声响，紧接着帘子一掀，几人不急不徐的迈步进到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