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清穿)》向宛

2、第一章 穿越

　　身体一直在下沉……
　　下沉……
　　仿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死一般的黑暗呵——
　　周围一片寂静，我心生恐慌，抬手摸索，却抓不住任何东西，张口欲喊，也无声音，我在哪里？我在哪里？我在哪里？一遍遍的在心里问着，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模糊，再度陷入混沌中……

　　头痛！
　　浑身都痛！
　　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我这是怎么了？
　　缓缓的睁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顶雨过初晴色的纱帐，边角儿上垂下天青色的穗子。只愣了一秒钟，重又闭了眼，最近清宫戏看多了，这个梦做得还真是真实啊，翻个身，还要再睡，却听得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小姐！你醒了？”
　　小姐？我一愣！
　　脚步声走近，似是有人撩起了帐子，我微微睁了眼，一双秀目正关切的看着我。我眨了眨眼睛，先把她打量了一番，嗯，挺秀气的一个人儿，可是她的衣服——还有发饰——
　　她年龄不大，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挽着双环髻，胸前垂下两个小辫子，齐齐的刘海儿覆着额头。身上穿的是一件滚银边儿蓝底儿白花缎子的衣裙，外罩一件同色系稍淡些的夹袄……这打扮——我闭了眼，摇了摇头，只觉得脑子有点发晕，隐隐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
　　“小姐？”她又试探的喊了一声。
　　“你叫我吗？”一开口，又吓了一跳，这声音——不像我的——
　　“小姐，你怎么了？我是小菊啊。”她一脸惊讶的看着我，又伸手试了试我的额头：“谢天谢地，烧终于退了。”
　　“什么小姐？这是在哪儿？”我一边问一边撑起身子。她赶紧拿了两个枕头靠在我背后，扶着我坐好。听到我的问话，她猛的抬头，吃惊的盯着我：“小姐！你——你不要吓小菊啊。”说着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儿。
　　“这里是安亲王府，你昨个儿在花园里玩儿的时候，不小心跌进了池塘里，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小菊急急的说道。
　　安亲王府！
　　我一惊！伸手去推身上的被子，触手竟是光滑绵软的锦缎，来不及细想，跳下地来，也顾不上穿鞋，赤脚就去开门——
　　“小姐——”
　　一股寒风随着我开门的动作迎面袭来，掀起我的衣角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定睛看去，门外，四四方方的小院，院中树木山石，摆放的精巧细致，房门口正对着院门，两侧各两间厢房，皆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我扶门而立，心，在一点一点的下沉——不会的！我对自己说。
　　身后传来小菊的惊呼，“外面风大，小心别受了风。”说着急急的拿了件外衫要来给我披上，“小姐，进屋吧，才醒过来，别再冻着了。”
　　我猛的转身，一把抓着她的手，颤着声儿问：“现在是哪一年？”
　　“康熙四十二年啊。”她被我吓得一愣，脱口而出。“小姐！你——？”
　　如同耳边炸响一声惊雷，我的脑子嗡的一下，顿时僵在当地儿，一时间只觉得纷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向屋里茫然的环视了一圈，镂空雕花简洁古朴的木窗木门，红木的桌椅橱柜，西边儿墙上挂着一幅浓墨水墨山水画，脚下是切得方方正正铺得齐齐整整的青砖，靠窗的桌上放着一面铜镜和一些梳洗用具……
　　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颤抖的手拿起那面铜镜，深吸口气，才向镜中看去。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镜中，秀气的眉眼，小巧的下巴，黑缎子般的长发此刻正凌乱的披在脑后，看模样不过才十一二岁。手一软，铜镜差点掉落，呆呆的站着，心却直直坠入谷底。
　　小菊见我目光呆滞地站在那儿发愣，轻轻推了推我，说道：“小姐，地上凉，你还是回床上歇着吧。”
　　经她一说，我才觉得脚底冰凉，何止脚下，浑身都是冰凉的，寒意沿着足尖，上升到四肢百骸，混乱的大脑却渐渐清晰起来，我闭上眼，为什么会这样？老天！你这个玩笑开的也太大了！

　　小菊半哄半拽的把我拉回床上躺好，又吩咐了人去请大夫。我一直木木的任由她摆布，心里却是千回百转，百转千回。想着家中的父母，他们抚育了我这么多年，我还未能好好在他们身边尽孝，就突然失踪，会带给他们多大的打击；又或者是这个古代的灵魂，和现代的我合二为一，可面对那样一个对她来说完全未知的世界，她的惶恐，应该是更甚于我吧。这样想来，不幸中的万幸，我是回到几百年前，而不是去了几百年后的未知世界……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外面回说，请的大夫已经到了。小菊帮我掖了掖被角，又把帐子放下，才去开了门请了大夫进来。

　　大夫隔着帐子把了把脉，说了些已无大碍，还需仔细调养之类的话，又说我着了凉，再开个方子，煎几服药去去寒气暖暖身子什么的。我的脑子昏昏的，懒得去听他说的那些个药名。隐约听到小菊好像把他拉到一边，叽哩咕噜的低声说了几句。他便又过来重把我的脉，这次时间长了点，好一会儿，才又低声和小菊说，确实没什么大碍，估计是落水受了惊吓所致，再加些安神压惊的药，慢慢调养就能恢复云云。

　　我也不去理他，反正就算解释也没人会信，何况让他们误以为我的失忆和反常之举，是受惊过度所致，对我也没什么不好，更可以省却了我许多唇舌，所以也就由着他们去了，我只管盯着床上方垂着的纱帐发呆。还好，到底是个小姐身儿，吃穿不愁，凡事也用不着我亲自动手，自会有人伺候，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养活自己，只怕我在现代学的那些东西，在这儿压根儿就没什么用。轻扯嘴角儿，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十几年的书，看来是白念了，沈珞啊沈珞，你当年在高考大军中拼搏冲杀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哼，康熙四十二年，不是个平和安详的年份哪！

　　小菊对大夫千恩万谢了一番，又吩咐人好生送出门去，才回转身到我身边，轻声问道：“小姐，你一天一夜未进食，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吧。”
　　我点点头，她这一说，我也确实有些饿了。
　　她去了一会儿，端了个托盘回来，上面摆着一碗清粥，几碟小菜，三四样点心，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和她一样的打扮，捧着水盆进来，先向我请了安，问了名字，说是叫腊梅。
　　腊梅服侍我洗了手，又拿了盒白玉色的膏脂给我抹上。小菊早已将碗盘一一摆好，我胡乱的吃了几口，没什么心情，只觉得味道很是平常，除了那粥，喝到胃里暖暖的，很是舒服，就大口又猛喝了些。还没喝够，竟已见底儿，有些不舍的把碗放下，抹了抹嘴，抬头看小菊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我顿时没好气儿的说：“想笑就笑出来吧，别憋着了。”
　　小菊抿嘴儿一笑，“小姐还是这个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斯文点儿。”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旁边腊梅端了茶来，我漱了口，听小菊一边收拾一边又说：“前日八贝勒的福晋还差了人来请，让小姐去府上坐坐，可巧儿赶上小姐出事儿，就耽搁了。等这身子好些了，小姐还是要多往八贝勒府走动走动的，虽说不是嫡亲，可有这层子关系，将来进了宫，也好有人照应着，别人也不敢小瞧了小姐。”
　　“进宫？”她说了那么长一段儿，我却只抓住了这两个字。
　　她笑笑：“小姐忘了，八旗的女儿，总是要过选秀这一关的。这两年里，小姐可要收收性子了。”说着和腊梅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我头一懵，竟忘了这一遭儿了。既然人在清朝，选秀这事儿是躲也躲不掉的，可看多了电视里演的勾心斗角，这宫里的生活——
　　苦笑一声，甩了甩头，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想那么多干嘛，秀女那么多，未必就能选上我。再说了，小菊刚才不是说了，还有两年呢，世事难料，说不定两年不到，我又能好命的穿回去呢；就算最后实在躲不掉，真要进宫，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现在想那么多，岂不是自寻烦脑，一切顺其自然吧。

　　心下稍定，就听外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小菊姑娘，我家福晋差我来看看表小姐醒了没有。”我微怔，是说我吗？
　　小菊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是秋云姐姐啊，小姐在屋里歇着呢，快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帘子一挑，走进两个人来，前头是小菊，后面那个一身绿衣，罩着一件银灰夹袄，手里捧着一包东西，看起来伶伶俐俐的。小菊走到我跟前道：“这是安郡王福晋身边的秋云。”我点点头，心里却是糊涂的要命，这安郡王又是谁啊？
　　秋云上前请了安。说道：“表小姐身子可好些了？福晋让奴婢送了二两官燕来，给表小姐补身子用的。”小菊去接了过来，拿到一边，秋云又说道：“福晋还说了，让表小姐好生养病，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人去取，就当在自个儿家里一样，用不着客气。”
　　我笑笑，说道：“好多了，替我谢谢你家主子关心。”幸好平时电视看的多，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秋云又道：“福晋还让奴婢带了八贝勒福晋的话儿，说是对表小姐挂念的紧，等您身子好了，再派人来接了表小姐去府里玩儿。”
　　我笑着点头应了，又道谢寒暄了几句，才让小菊送了她出去。心里却暗暗琢磨起来，这个八贝勒福晋，莫不是早先曾被康熙下了“嫉妒行恶”评语，后来又被雍正焚尸扬灰的廉亲王八阿哥允禩的福晋——郭络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