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思君莫相忘》灵溪爰

2、秦氏遗孤，落魄江宁兄妹情

　　江南的暮春，晨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溪，风微凉，飘起些许柳絮，小桥精巧，湖水起涟漪。小街小巷热闹起来的时候，便多了许多吆喝声，细碎的说话声渐渐高昂起来，不久，便熙熙攘攘许多人。
　　对于每天穿梭在这些小街小巷里的人来说，宁静古巷，热闹街市，不过是一成不变的景象。或许有些变化，不过看多了，再美的风景，再热闹的集市，也提不起他多少兴趣。
　　秦柏舟便是这么个“淡看浮华”的小伙子。
　　推着装满大米的手推车风风火火穿过街巷，口里叫嚷着“让路啦让路啦”，秦柏舟显得有些急躁。虽说自己只是个大户人家打杂的，每天总免不了干点杂活搬点东西，但这阵子这活太多了，上官家说什么也是江宁鼎鼎有名的世家大户，和朝廷又有些瓜葛，难道就没钱多请几个劳力？每次忙起来总是让他没日没夜地干活！
　　“哼！”
　　秦柏舟口中暗咒，拐到街角处，停下推车，抹了把汗喘口气，赶紧又上路。这些个武林中人不喜欢闲着，弄出个什么武林大会，上官家还兴致勃勃地揽下这张罗武林大会的事情，真是想不通，怎么说这事也得花去不少钱，上官家这下怎么舍得花钱了？他想揽就揽呗，苦的还不是他们这群苦力！嗯，明白了，花出去的钱怕是要从他们这些小人物身上扒一层皮下来填上吧！
　　秦柏舟想东想西，原本忙了几天，昨夜也不能休息，已经有些困倦，加之辛劳搬运又未进食，手脚也是有些发软了，眼前竟然冒起了金星，绕着他一圈圈转，好不烦人！秦柏舟真想伸出手来，打掉这些金星！
　　“哥！”
　　正迷糊中，清脆如灵的声音入耳，恍如一股清泉，扑面而来，顿时让他清醒过来。
　　停下推车，定眼看看眼前之人，秦柏舟无比欢乐：“青青！你怎么在这？”
　　眼前的青青，青衣白罗裙，扬起在清凉的晨风中，显得格外灵动。秦柏舟有些疑惑，青青是夫人的丫鬟，一向围着上官夫人转，特别是这大早上，那贵妇人肯定刚醒，每天这个时候应该是青青最忙的时候，脱不开身的……难道上官剥皮指使青青也来搬米袋！没人性！青青这么瘦弱纤小的女孩子，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想到这里，秦柏舟立刻想发作，青青看出他的想法似的，忙扶秦柏舟到一旁，边说道：“哥……夫人今天起得早，说是有贵客要来，之后又说要买些果品，我就出来啦！正巧就碰到哥哥了嘛~”
　　青青说着，掏出丝绢，细细为秦柏舟擦去额上的汗珠，眼里闪过心疼。
　　“这样还好……我还以为……”秦柏舟顿了顿，又转口说：“嘿，青青，那你赶紧忙去吧！”
　　青青笑笑，收起手绢，小心翼翼从怀里捧出张鼓鼓的白绢，打开了，原来是些桃花糖糕，晶莹透红，小巧可爱。
　　“哥，看，我早上做了些桃花糖糕，还剩些，给你尝尝！”青青捧给秦柏舟，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月。
　　“还是妹妹疼哥啊！”秦柏舟那神情可以用感激涕零形容了，抓起几个桃花糖糕往嘴里塞，吓得青青赶紧叫他他慢点吃。
　　“妹妹揍得酒席好区（妹妹做的就是好吃）！”秦柏舟含糊不清边吃边说，青青忍不住又笑了笑，心想，凌晨起来忙碌也是值得的。青青却没有告诉秦柏舟，昨夜见哥哥未曾回来，问了管家才知道他被派去临镇准备食材，料想他一定又是忙得没有时间吃饭，便半夜起来做了些糕点，早上又自告奋勇帮夫人准备些新鲜果品，才能这么早出了门。看到哥哥这般辛苦，青青心里有些酸涩。以前上官家忙起来的时候，也是差哥哥去做这些苦力，不眠不休的……
　　“好啦，青青，我该去交差了！”秦柏舟抬袖抹了抹嘴，赶紧又推起了大米车，很快便消失在渐渐炽热的阳光中。
　　望着哥哥远去的背影，青青些许心疼，些许欣慰，些许自豪。

　　这个时候的上官家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家丁摆弄盆栽、挂起红绸，侍女端着果盘穿过长廊，走进大厅。最惨不忍睹的恐怕是后院了，厨房已经炊烟升起，可以清晰的听见厨子整理食材乒乒乓乓的声音。进进出出的老姑子小丫鬟，都可以把厨房的门挤破了。
　　秦柏舟推着大米进了米库，交给秉叔，终于舒了一口气，又不得不感叹这一武林大会的隆重。还记得上次见到这样隆重场面是小少爷的满月酒，上官老爷把亲戚世交武林同道官场老友差不多都请了个遍，脸上都笑出一朵花来了，几个月都谢不了。
　　“柏舟，看你累的！来，喝水！”秉叔倒了碗茶水递给秦柏舟，秦柏舟一饮而尽，浑身长了些力气，又说道：“谢谢秉叔！我先去跟老爹交代一声，他怕是又担心了一晚上。”
　　“去吧去吧。”
　　秉叔看着秦柏舟火急火燎地奔开，心里感慨桑中老爹这些年的辛苦总算没白费。秉叔想起秦柏舟兄妹两刚来上官家的那一年，柏舟才五岁大，而青青，还是个咿咿呀呀走路不稳的小女娃。上官老太爷极是喜欢这两个孩子，把他们当亲孙子一样疼爱。然而好景不长，老太爷没几年就去世了，老爷那个时候又还年轻，也不怎么喜欢这两个孩子，寻思着要送走……桑中只是个老园丁，膝下无子，却不想老太爷九泉之下不能安心，就帮忙照顾这两个孩子，没想到之后老爷顺水推舟，竟然把这两个孩子当下人使唤……哎，想来当年的秦家也是扬州出了名的铸剑世家，飞来横祸，竟然留下这一双遗孤，如今沦落为奴仆……
　　秉叔禁不住摇摇头，也只能无奈地感叹罢。

　　上官桑中已年逾花甲，两鬓双百，额角皱纹显得清晰，经常笑起来便露出两排黄黄的大牙。桑中老爹见儿子一夜没回，怎么也是放心不下的。此刻看着儿子满头大汗，叹了口气：“哎，又是忙活了一晚吧？还没吃东西吧？”
　　“老爹，我吃过了！”秦柏舟见老爹皱着眉头，又加了一句：“爹，真吃了！你别老是操心！”
　　桑中老爹点点头，又说：“等下欧阳先生就来了，你和青青……你们就在后院忙活，别去掺和那些武林的事……”
　　秦柏舟点头说好，心下想，老爹每次都让他们不要掺和这些事，从小也不让他跟府里的家兵习武……恐怕是担心他们和生父一样吧……
　　当年那一场灭门惨案，桑中是怎么也忘不掉的。当时老太爷与欧阳老爷同去拜访扬州铸剑名家秦家，不想却只在一片狼藉中发现了两个孩子。秦府众人倒在血泊中，诺大的府院满目疮痍……原来秦家无意间在江湖中结下仇怨，竟然招致灭门的灾祸……欧阳老爷与上官老太爷素来佩服秦氏铸剑之高明，见到如此悲惨之事，便寻得那恶贼，合力击毙，也算为秦家报了这个仇。只是两个孩子孤苦无依，老太爷便将孩子带了回来……可谁又能知道，这两个孩子，在他百年之后，只能跟着他这糟老头……
　　桑中老爹回想起这些事，感慨许多，赶紧挥挥手：“柏舟，你去忙吧！”
　　秦柏舟唉了一声，一溜烟又不见人了。
　　空荡荡的房间，虽然简陋，却很温馨。
　　阳光变得炽热起来，外面的天空，白晃晃，甚是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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