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做完这一切，像埋下了一颗巨大的谎言，心跳得像打雷一样，呼吸久久不能平复。
妈妈还活着，死掉的只是赵宛兮。
大学好像是个交换的地方，原本活泼的人逐渐沉默，原来沉默的人变得开朗。
漠衣在大学生活里学的是旅游管理，过得如鱼得水，四年里头，她的个子张开了不少。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足以发生很多事情。夏诺在进校的第一年就作为交换生去了国外。每天被气得七荤八素的张老师，脑血管畸形，去年在医院去世了。还有班上又出现了几个班对。
市一中作为省重点，今年刚好到了百年校庆的时候，学校展开了大型的校庆活动，很多毕业了的学生都被邀请，林漠衣刚好在暑假，也收到了请帖，红底金边，贴别漂亮。
班上的同学奔走相告，神秘兮兮的说有特别活动，几个活泼的同学还叫嚣着，要把这次活动办成史上人数最齐的一次，可林漠衣都一一推掉了。
老爸还是那样不靠谱，自己都温饱不足，更不能带着漠衣奔小康……她就在网上自己找兼职，做过礼仪，导购，服务生，促销，也发过传单。生活之艰辛，不可言喻。伴随着日积月累的生活，她更懂得了察言观色，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属于林漠衣尖锐的棱角，被磨得都快光滑了。
同学们有事找她，有活动叫她。她也能收到笑嘻嘻的男生，递过来的粉红色信封。她可以没心没肺地开玩笑，也可以没日没夜地背导游词。
唯一不见的，只有那个气急败坏告白的少年。
那年高考完，夏诺以市第一名的好成绩被E大录取，学校，电视上全是连篇累牍的报导，校车被挂上红色的巨大条幅，电子滚动条上也在刷新他的名字。
走到哪里，都会被注视的夏诺。
满世界都是夏诺。
漠衣不哭不闹，高二的时候流过了那次眼泪，就像把心肺流掉了一样，不管多难受，都可以不哭。
漠衣在大一回家，过十八岁生日。那天，老爸颤巍巍地拿着医院凭单，一把眼泪地哭诉，说宛兮在国外得了急性病，已经病逝了。
凭单左下角，淡蓝色的珠笔写的，赫然是1999年，7月25日……她不知道爸爸是太粗心大意，连日期都没有注意到，还是他早就知晓一切。
林雨泽的眉梢，有如释重负的解脱，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幸福。
妈妈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她给了老爸最好的回忆，让他无论什么时候想起，眼角俱是笑意。所以她的丈夫和女儿，彼此用拙劣的演技，完成了她来不及完善的谎言。
一场十五年的爱，被骗的心甘情愿，骗人的甘之如始。
漠衣知道，这才是爱。
这样的亲情，那样的爱情。
而她的爱恋，已经尘埃落定，一切归零。
泪水像关不上的水阀，汹涌而出，一瞬间悟道的通透，还有磅礴而来的悔恨。承认吧，林漠衣，你们两败俱伤。
没有了，身边再也不会有，喜欢眯着眼睛笑的夏诺。
公交上，你圈出来的世界。
走道那边，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洗衣粉。
习题集上，笔锋凌厉的解答。
林雨泽轻轻抚摸漠衣的头，什么都没说。
五、春分
安源墓地，下午三点左右。
漠衣捧着刚买的菊花走进，看到林雨泽早就在赵宛兮墓前坐着了，地上散开几瓶青岛啤酒，老爸正拿着啤酒瓶轻轻和老妈的照片碰杯，嘴里还说着什么。
小宛啊，你说我们家女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怎么还不恋爱啊，她不会不喜欢男人吧？
漠衣：……
小宛，今天又有出版社的人过来找我了，你说他们怎么不早点来呢？早点来你不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我这叫一个气啊，我一气，就把他们都骂出去了，再狠狠摔上门。
漠衣：……
你醒来，又该训我耍脾气了吧。
你说，你先下去这么久，投胎都得几岁大了，下辈子，我们啊，就来个惊天动地的姐弟恋。我还得用那首诗告白。你记住了啊！
用我一生才华，负你一世情深。
漠衣把花放在墓前，跪下来收拾好满地的酒瓶子，边收拾，边想，怪不得房门有点松动，旁边一块墓地忽然喧哗起来。
她懒得回头，继续收拾，老爸怎么喝了这么多啊，不知道醉醺醺的还能不能回去。
直到鼻翼间，又传来一阵甜甜的香味。
三生前，三生石上，我一定看到过你的脸，陪着你走过了奈何桥。所以孟婆汤喝下，我失了记忆，忘了情节，却偏偏闻得出你的，味道。
世界一阵头晕目眩，林漠衣僵持在一个捡瓶子的动作上，不敢动弹。
你不是说不来了么？
声音理直气壮，略带责备，好像漠衣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多年不见，这人怎么还是这样张扬？
我怎么不来了？漠衣莫名其妙，转头，看见旁边的墓地上几个相熟的脸，忽然明白过来。
你们的特别节目就是到墓地来？漠衣吃惊地张大嘴巴，又明白过来，说，你们来看张老师的？
高中的同学聚在一起，当年教课的老师必定是重头戏。虽然班导总是恶行恶色，但不妨碍她成为青春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夏诺还是冷着脸，说，你不是来聚会的，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狭长的眼睛眯起，像一只表面温顺的猫科动物，过来干什么的？
林漠衣，你也来啦！同班的一个男生注意到了这边，兴奋地大喊，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叫荣轩，也是当年夏诺球场上的对手，被誉为当年一中的两大得分后卫。
大一暑假回来的时候，荣轩当着全班的面对她表白了，全班沸腾了。林漠衣巧言宛转，把这件事揭了过去。她现在还记得荣轩看自己的眼神，以一种纯粹的，赞赏女性的目光。
漠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巧，我妈的墓地就在旁边，你们过来喝杯酒再走？可是又怎么解释，班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有同学母亲去世这个消息……A市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同学之间的事，还是彼此流通的。
或者说，我妈妈在我三岁时候就死了，那时候你们都还不通人事呢，所以不知道。呐，那个喝得烂醉伶仃，自言自语的中年人就是我老爸。
怎么说都狗屁不通。
一直被藏得很深的秘密，忽然暴露人前。
忽然暴露在夏诺面前。
林漠衣又手足无措起来，心里有头吃了兴奋剂的鹿，胡乱蹦跶，失落和隐隐的痛苦交织。夏诺还是有那样的魔力，让她的心跳瞬间暴表。
荣轩走过来，眼睛瞟过夏诺，笑着对漠衣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
没多久，家里有点事情。就没来得及通知大家。
去那边吧，班上的都在，还有几个家伙带了女朋友过来，我带你去看看。荣轩自然地拉起漠衣，走到一半，又回过头，对夏诺说，你们家那位张娴正找你呢，在车上就问了我好多遍，喏，正往你这跑。
一个高挑美女快步走过来，长长的栗色卷发在阳光下异样温柔，时卷时舒，高跟鞋踩到水泥板上咯咯地响。
漠衣低头看看自己的平底凉鞋，伸手把发丝别在耳后。
荣轩还热情地给漠衣解释，这位是张娴，当年夏诺冲冠一怒啊，在三中好好地干了一架，那回警察都过来了，他干脆一早上没去上课。
一早上没去上课那次，原来是这样。
高挑美女气喘吁吁，问夏诺，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还没停车就想跳下来，看到鬼啦？
夏诺没理她，坚持地看着漠衣，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漠衣短促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他，说，我喜欢到这来！要你管！？
这是你说的，好啊，我管！
>O 林漠衣气结，夏诺语文怎么学的，没听出来那是个反问句吗？反问句怎么可以这样回答呢？张老师快点起来，给你的好学生扣两分！
高挑美女扯扯荣轩的衣角，一脸困惑，小声问，夏诺这是怎么啦？
荣轩侧过身，也小声的回答，秘密！
高挑美女：……
漠衣干脆不管这个说不清的家伙，转过头，笑眯眯地问荣轩，我们班接下来去哪玩？
逆着阳光的小脸非常好看，牛奶一样晕开的笑容，似乎要融化在空气里。
荣轩被电得七荤八素，连忙回答，你想去哪里？
她哪都不去。
夏诺说，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下来，张娴不自在地扯住包包带子，荣轩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就连一直神神叨叨的老爸都停止了说话——他打了个酒嗝。
林漠衣同学何许人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所以她很有骨气地说，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这么久没见老同学，我还想好好玩玩呢！
林漠衣干脆豁出去了。
高三一年，两个人僵持着，几乎没有说过话。后来毕业，再到大学，永远只能从班上的小道消息知道，夏诺考上了常青藤大学的交换生，夏诺成了E大的校草，学校贴吧里他的帖子常年不沉，下面有一众花痴疯狂讨论夏大校草的一切。
饮食起居，星座爱好。
可她在兼职，在做导购，服务生，促销，在发传单。
在夏诺世界的外面。
在夏诺世界外面的人，总是会不自主地把他神话。他长相，家世都好，完美得那样不真实。漠衣只能看到霓虹下的他，再也没有当年触手的温暖。
她每次同学聚会都会参加，每次都不落下，生怕错过一点关于夏诺的任何消息。而现在，他就这样，理直气壮地站在她面前，口口声声地质问她，问她为什么不到同学聚会。
凭什么！
凭什么一直是我躲在幕后，凭什么我等你那么多年，你每回缺席，我还必须等在原地！
漠衣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的双眼，说，夏诺同学，你记不记得我很久以前说过，如果你不跟我妈道歉，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