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的新娘》千斛明珠

48、结局

　　樱花纷繁，像是胭脂染红初冬的雪，从枝头团簇中飘落，沾了一地的翠绿。娇嫩的颜色，好似少女的粉颊。清晨微微有风，凉气微薄。
　　一切安静。
　　行走的宫女侍卫足下轻盈，垂眸捷走，假装听不见书房内瓷杯被狠狠丢掷碎成一地的清脆和王太后暴怒之下呵斥王子殿下的声音。
　　“雅彦！你可知道你在跟我说些什么？”
　　“是。祖母。”即便是面对被他的话激怒的王太后，雅彦的态度依旧冷淡而恭敬。他垂眸，目光静静地落在碎在脚边的瓷片，看上头的樱花四分五裂，不复原貌。他的声音轻淡，却是坚定。“我要与曲念央离婚。”
　　“这不是儿戏啊！”王太后有些想不懂。她一直以为这桩婚事，至少雅彦是完全投入，想要维持下去的。而曲晓的作为，无非是为了并不情愿继续忍受的姐姐出头，故而她只将压力施给了曲念央和曲家。不曾想到，最后开口和她说要离婚不可的人，竟然会是雅彦。
　　“雅彦，你不是一向都爱着她吗？怎么舍得将她放走？”
　　“我舍不得。”雅彦缓缓抬眸，墨色的眸中竟有几分隐约的脆弱。“从小到大，贵为王室继承人的我，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女人。可是，再漂亮，再善解人意，我都没有动过真心。唯独遇见了她。她真像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不早不晚，躲不掉逃不走，将我卷进一场永远看不见结局的爱情斗争。偏偏我走不出来，也赢不了。即便我以曲家为要挟她和我结婚，即使整个新西莱都认定我们是天作之合，完美的典范，她的心里装着的人始终不是我。祖母。我好累，好辛苦。可是我依旧舍不得她。”
　　王太后的怒气在一瞬间平复，剩下的唯有对雅彦求而不得的心疼。她优秀如斯的孙儿，新西莱未来的一国之君，此刻却像一个年幼的得不到心爱的糖果的孩子，俊秀的面孔流露出痛苦和遗恨。她的心，也跟着疼了。
　　“雅彦......”她开始有点恨曲念央了。看起来斯文柔弱，屈服于权威，却怀着那样倔强的心思。她的雅彦，无论是样貌家室，还是谈吐才华，又有哪里配不上她，竟要被如此折磨？
　　“可是再舍不得，我也要和她离婚。婚姻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情，倘若没有半分爱意，又如何进行下去？新西莱的人们没有这么天真，王室在百姓的心里的威望也没有祖母你想的脆弱，即使我和她离婚了，又能够怎么样？她不爱我，对我来说，已经是极痛。勉强她爱我，更是折磨。”
　　“求求你，祖母。让我们离婚吧。至少现在提出来，还能够保存双方的颜面。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彼此如仇敌，就连曲晓，最后也会失去。”
　　“求求你。”
　　字字摧心。王太后闭上了眼睛，掩盖住眼眶的湿漉。手指上的祖母绿宝石戒指微微有光，似是黯然，似是神伤。她轻轻地转了转戒指，睁眼看向面前素来骄傲宛如天之骄子的孙儿一脸无奈苦闷的表情，默默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他出去。
　　“多谢祖母。”他知道这是王太后同意的意思，于是不再多说，起身退了出去。“痴儿。”王太后以手扶额，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就像是雅彦说的那样。曲念央真是他的劫数。当初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新西莱，在雅彦的记忆里褪去颜色，却以另外一个身份，更加惊艳的容貌重新清洗了他的记忆。从此他的脑海中，繁花似锦再也没有了荣光，唯有她一人，灿烂如初，浓墨重彩。
　　可偏偏，她不爱他。
　　于是，那些色彩缤纷，成全了伤疤。

　　曲家。
　　“殿下。”被名义上的丈夫撞见自己和别的男子在一处，淳于清河有的不是慌张，是惊恐。她几乎是吓得脸色苍白，却下意识地就想挡在花扉雪的面前。只是，花扉雪拦住了她，一手将她的腰牢牢扣在自己怀里，蓝眸静静地望着雅彦。
　　不似挑衅，更是叫他认清事实。
　　雅彦自嘲一笑，声音淡淡：“别再害怕我会做过激的事。曲念央，如你所愿。我决定放开你。”
　　“什么？”淳于清河一怔。反而是花扉雪反应过来。他的眼中有明光划过，极快，像是流星陨落。抿紧了嘴唇，他的眼底有着一抹隐约的欢喜和戒备。
　　“就是说。”雅彦望着她不解的表情，一字一字道，“我们离婚。”
　　薄薄的一张纸，缭乱而狂放的签名，却意味着一场惊世的婚姻的解除。
　　“雅彦你！”淳于清河看清了纸张的内容，心中又是震惊又是解脱，更多的却是对他的愧疚。他突然松口并且劝服了王太后同意解除婚事，必然是收到了来自晓的压力，以及她的“背叛”。
　　无论如何，在这一场婚姻里，是她不忠。
　　“什么都别说。从今以后，我们真的不会再见了。”无论她是选择留在新西莱，还是跟着花扉雪去A城，依她的性格，也不会再出现在有他存在的场合。而他，自然也不会再去揭自己的伤疤。
　　他转身离开。曲晓叫住他，似乎想说什么，被雅彦举手拦阻。他笑了笑，俊美的面上带着淡淡的讥讽：“我已经完成了最后一幕戏，接下来的欢喜团圆，请恕我并不想观看。抱歉，晓。”
　　曲晓默默退了开，看他大步走出了曲家。
　　“是你劝了他？”淳于清河望着曲晓。
　　“是。”曲晓大方点头承认，“我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尽快地解决，所以昨天晚上，我故意引着雅彦去见你们。”
　　淳于清河的瞳孔一缩。
　　“阿姐，我知道你会内疚。可是爱情里，从来没有谁对谁错。何况，雅彦本来就是迟到了。”
　　“我知道。”快刀斩乱麻，这对她，扉雪，雅彦都是好事。“谢谢你，晓。”
　　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面对自己的内心。
　　让她脱离一个难解的爱情死局。
　　花扉雪无声地安慰她，蓝眸正式望着曲晓，沉声道：“谢谢你。”
　　曲晓无所谓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为了我阿姐。如果说你对阿姐有半点的不好。”
　　“我不会！”
　　“好。我相信你。”

　　“在想什么？”被揽入胸怀，身后熟悉的温度令的淳于清河恍然回神。她微微笑了笑，将目光从遥远的夜色里收回来。
　　“我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够再回来A市，再回来......这里。”烟花盛大下落幕的那一场爱情，她至今回想起都觉得如在梦里。雅彦最终放了手成全她的自由，而晓则送别她们回A城。不过是一夜，世事颠覆。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此刻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只要一回眸就能触碰到，原本以为一生都会在囚宫度过，不曾想眨眼之间，已在花宅。
　　觉得不可思议的，除了她，还有瞠目结舌又喜不自禁的香嫂。
　　世事，真的很奇妙。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离开。”花扉雪搂紧她，看两人的影子在落地窗重叠依偎，融成一体。他轻轻地吻她的耳垂，声音坚定而温柔，像是吹开一朵久久不愿绽放的蔷薇花。“我多么感谢上苍，将你赐予我，温暖了贫瘠的一生。”
　　“小淳，你嫁给我好不好？”
　　淳于清河一怔，见他的手里缓缓张开，一枚戒指闪烁着银光。
　　“扉雪。”
　　“以神的名义发誓，我，花扉雪永远爱着淳于清河。”他望着她，蓝色的眸光隐约有水色波动，比他手里的钻石还要夺目。“小淳，虽然现在说你觉得唐突，可是对我来说，已经是等待太久，久到我无法再忍耐下去。我想你是我的，世界为我见证你是我的。”
　　“等等。”淳于清河摇头，“扉雪，虽然我很开心，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没有到法定的结婚年龄。”
　　花扉雪满脸的温柔僵硬。是啊，他好像从新西莱听见淳于清河的表白就太过激动，一直没有缓过来，甚至于没有考虑到自己还没有满22周岁，法律还不允许进行婚姻登记这件事情！
　　他的眼中满是懊恼和遗恨，却将淳于清河逗得笑起来。“即使是这样，我也愿意接受你的戒指。”就在花扉雪准备将戒指收回去，祈祷这一场糟糕的求婚会很快被忘记的时候，淳于清河轻轻地摁住了他，将戒指接过。“我会等着你实现你的承诺。”
　　“小淳。”花扉雪的心情简直像是坐了过山车，从最低谷一瞬间飞跃到了高处。从她接过戒指戴上的时候，他心里的欢喜就如潮水抑制不住。“虽然我们不可以结婚，但是我们可以订婚是不是？明天我们就订婚好不好？”
　　他兴奋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在空中旋转了好些圈才停下了。气喘吁吁，却是目光如火。“好不好？”
　　“好。你说了算。”
　　“小淳答应我了。”花扉雪乐得眉目弯弯，如同新月。多年心愿，一朝得偿。心情的曼妙，如同岩浆奔流。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自己的喜悦，只是将她举得高高，一圈一圈地旋转着。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少爷？”正巧路过的香嫂笑眯眯地问道。
　　“小淳答应明天和我订婚。”
　　“什么？”香嫂大惊，继续笑意占了眼眸。“好啊，太好了。我得去查查看明天是个什么日子。”
　　看着香嫂急急忙忙下去找老黄历的模样，淳于清河忍不住笑道，“你快放我下来，用得着这样大呼小叫。香嫂也就罢了，若是给别人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定是要笑话你了。堂堂的总裁大人，竟是这般孩子气。”
　　花扉雪也不反驳，只是笑眯眯。
　　雷厉风行。
　　花氏集团召开新闻招待会宣布这一消息时，引起一片哗然。前些日子才听说花氏集团的总裁取消和苏家千金的婚约，今日又传出喜讯。未免也太迅速了些！
　　花扉雪瞧着冷心冷面，不曾想是个风流子！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千金，有着这样的好手段，能够将他套住。
　　可是，任凭记者挖空了心思，用尽了手段，也查不出一点女方的消息。只是曾经远远地拍到一张照片。
　　并不清晰.大概是两人出行，因而穿着并不正式。女子因正好是低头上车，瞧不见形容，只是身姿婉约，可见一斑。而替她打开车门的男子不难看出正是花扉雪！蓝眸温柔，笑意清浅。平素冷面如霜的男人，却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订婚典礼在三日以后。
　　虽然花扉雪急不可耐，但是香嫂查了黄历后说三天后才是吉日。不是结婚，却也十分看重的花扉雪不迷信，也不得不慎重，以求万全。本来想要请曲晓过来一趟。不过淳于清河拒绝了这个建议。
　　曲晓为了她，得罪了皇室。在这时候离开，并不是个好的选择。何况她并不想让皇室，让雅彦知道她和花扉雪订婚。恐怕生了变故。因此只是在和曲晓视频通话的时候将此事告知。
　　曲晓自然明白她的顾虑，也就没有再说。虽然心内遗憾，但好在是订婚不是结婚，终是可以弥补。
　　订婚典礼在花氏集团旗下的Vrius酒店举行。因为淳于清河不希望大肆铺张，所以订婚典礼举办得并没有他所预想的盛大，只是邀请了亲近的好友和公司元老。纪苹果作为他们的见证人，自然也在其中。此刻正和他一般翘首等待着淳于清河的出现。
　　鲜花动人，红毯柔软。一身剪裁合身的燕尾服，因为欢喜映衬得更加柔和的蓝眸，花扉雪的脸上写满了笑意。因为异常的温柔而显得越发俊美，再不像是平时冰冰冷冷的模样，鲜活得好像是油画中曼妙的少年。
　　当真叫人心动。
　　纪苹果捂砰砰直跳的心口，不由感叹了一句。他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捧着洁白的玫瑰，站在花环前望见她。
　　一身洁白的婚纱柔软垂顺披落在长长的红毯，明明只是花了淡妆，却美得惊心动魄的淳于清河。他一生的守望，正缓缓地微笑着走向他。
　　每一步都是繁花盛开。
　　每一步都落在他心底的期待。
　　终于，他得到了她。
　　他的白色玫瑰。
　　淳于，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