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留香劫》惜花祭司

30、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拼菊台是一个地方，依山傍水风景独好的地方。
　　这地方离凉州只有两天的路程，两城之间空出的地方一座平缓山脉纵贯南北，拼菊台就在半山腰上，说是半山腰其实远比一般的山崖要壮观的多，地方足有七八百丈方圆，山石如洗、平整如砌，四下以八座亭子为角，两亭相望也有百丈距离，可容几百人一处聚集想必已经算是独一无二，何况站在台上俯瞰下去，层林堆秀、飞瀑流长四季美景如画，闲来无事到此一游都是难得享受，现在不仅有好戏连台更有人早已备下好酒好菜招待何有不来之理。
　　这地方之所以叫拼菊台倒是没什么渊源也无故事，不过是个流传下来的名字罢了，如此美的地方有无秋菊实在是无伤大雅的。
　　楚留香上来的时候刚好入夜，他是从南麓山底一路飘上来的所以谁也没看见，夜风凌冽、月色正好。
　　亭子上已挂满灯笼，四下也摆了桌椅还在中间搭了个大台子铺上红毯，真就像是要唱一台子好戏一般布置齐全，楚留香走了几步站在梅树下面俯瞰千丈山谷，耳边飞瀑入涧、眼前松竹呼啸竟是难得平静，是非之地、山雨欲来倒像是他见解独到找了个不错的地方安静一下，说起来这地方还是第一次来，若非心情不对他真会吟两首诗来衬衬景。
　　的确，楚留香觉得自己心情不对。
　　首先他没想到朱誉是真的被人抓了死去活来了一番，其次他也没想到这一次竟真是朱家问罪武林要□□的，还有，更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吴心竟然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好人跟朱誉同一阵营，最后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是连贺白松都是深明大义死而后已的壮士，一时间好像谁都成了身先士卒的大英雄，从朱誉在凉州出现开始到现在楚留香就有种是非颠倒的感觉，那位朱大公子说完自己如何死里逃生之后说了一句话总结，说是这一切都是他和吴心步步为营消灭七宗叛逆余患，顺道算算陈年旧账清理小人，此次拼菊台上引出其他勾结六大门派的三宗一网打尽就完了。
　　来这里的路上，单是那天若他和老酒鬼不出现朱誉是不是真的会被砍了这一件事都还没想明白，楚留香觉得自己真的变笨了，变得有些糊涂还找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前后想想从竹溪深处到现在所有的事用这一点居然都能勉强说的通，无论怎样错综复杂前前后后死的人都是真的，这一次真就只为生杀。
　　此时此刻楚留香已经不再多想，他想的是人，此刻他想的全都是李寻欢。
　　凉州一夜之后李寻欢消失不见，那时候楚留香就知道李寻欢是自己走的，只是他想不明白人为什么会选择一走了之，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留说走就走，想想若是听风楼上那朱大公子不是危及性命还是用他转移视线真就算对不起他了，踏出那道门时他已经把心留下，现在不知道被带到哪里整个人都是空荡荡的。
　　“寻欢……”楚留香对着风月怅然轻叹。
　　胡铁花跃上来的时候就看到楚留香站在断崖边缘背手对月，那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落寞又出现在老臭虫身上了，这让他很不自在。
　　“你……怎么不去找他？”胡铁花坐在一边石头上说的很不自然，凉州的时候他已将差不多想明白了也问了，原来老臭虫失魂落魄都是因为李寻欢，老臭虫竟然是对李寻欢动情了，尽管这让他有些不适应却还忍不住要去关心。
　　“他若愿意就会来找我”
　　“如果他是来不了呢？”
　　“他想去哪里有谁拦得住”楚留香轻声一笑，现在唯一能放心的就是那不得了的身手，至少不会有什么危险。
　　“老臭虫，这江湖真是没意思了，连那人都变得那么有心机算计到兄弟头上了，你说他还拿不拿我们当兄弟？”胡铁花晃着两脚显得百无聊赖，凉风灌满衣袍，过处风里连一点酒味都没有他却有点微醉的样子。
　　“他自己不也折腾成那样，十年恩怨岂是一场戏那么简单”
　　“那家人不都远离是非了吗？，何苦还要找那些名门正派拼个你死我活？”
　　“老酒鬼，当年朱家损失十七名本姓高手、一百三十四名门下弟子，那人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至亲，这种仇恨换做是你放得下吗？”
　　楚留香说完自己也心中一叹，他原本以为朱誉是这江湖上最懂得享受的人，身上那份较之他尤甚的潇洒早已到了无物方外的份上，世人说他风流那武林第一公子却是一点也不比他差的，这样一个俯看众生可以为所欲为的人连他都觉得该是没有什么恩怨还埋在心里的，人当真是奇妙的，他更觉得这次是有人牵引出了那人深埋或者是已经忘了的心事，只不过那人从始至终都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什么情绪表达方式千变万化却无一例外一定要表达出来的，眼下这家伙既然已经想起来那些生生死死估计就已经停不下来，想做的事情一旦决定那就是一定会做到，谁，也阻止不了。
　　胡铁花一时没说话，仇恨不在自己身上谁人也无法切身体会其中痛处，朱氏一门也曾号令武林江湖无二，与日月齐辉俯瞰敌我，却因一次变故退居人后偃旗息鼓，早知当年所谓七宗血案绝非一两家恩怨那么简单，只是那时他们不知江湖水深，你争我夺的时候最多如世人看了个表面，却不知里面究竟葬了多少无辜。
　　“不是说是和七宗拼的？”胡铁花还是问了一句，老臭虫这么听之任之总归是有原因的。
　　“老酒鬼，你知不知道七宗宗主实际上是个女人”
　　“哪个女人？”
　　“按理说那人都该称您一声姨娘的”楚留香侧目一笑。
　　胡铁花坐着没动，那边忽然出现个人影他也没有丝毫意外，还是坐在石头上支着脑袋若有所思，楚留香回头看到灯火里走来的人影，周身黑绸掩盖一切行迹，仅露的双眼里只可见一点笑意再无其他，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就如隔世一般不真实，只是这样自然而然的走过来这女人身上已经散发出骇人的气息，这气息并不是第一次见。
　　“有人说香帅最是多情，眼里最看不得无辜被杀，现下知道一切源自恩怨、只为生杀却又为何无动于衷、不闻不问？”
　　这声音穿透黑暗有种刺破人心的力量，人就在几步之外也觉离了好远本就飘渺。
　　“杀人或是被杀都是因果，谁又真正无辜”楚留香淡然一语。
　　“香帅果然是这江湖最聪明的人，世人都放不下的东西在香帅口中只是一句活该罢了”
　　“不也是夫人指尖好戏一场”
　　“香帅从不杀人怎会知道杀人的乐趣”
　　“朱家和夫人之间相互利用玩转天下，如此大手笔之下楚某有幸被利用了一下当了回棋子倒是荣幸，只是不知夫人如此苦心杀人到底为七宗血仇还是为自己一腔情愫？”
　　“事到如今这还重要吗？”
　　“想那人死里逃生之后说自己毫无头绪，想必就是发现夫人身份并且意识到七宗真正的实力根本不在吴心那里，一直以来掌握在朱家手里的七宗自十年前内部叛乱之后就改了姓，不知何等仇恨竟让朱七夫人你隐姓埋名十年再出？”
　　“到底是香帅聪明，什么时候都看的最清楚，香帅若是觉得这些都是因为一两段风花雪月那就错了，那些个陈年旧事早就忘了”
　　“那夫人做这些只是因为觉得杀人有意思？”楚留香皱眉，他在想朱誉到底知不知道有人要把他朱家灭干净才甘心，等到这台子上坐满人的时候会是怎样是非颠倒，只是七宗本是朱家一手操控这一点摆上武林就百口莫辩，那这所有事、那么多人被杀可都是朱家做的直接叫板整个江湖了。
　　楚留香转念忽然想起什么，看了那边老酒鬼一眼先点头再摇头，他总算是知道那本出自竹溪深处争到头破血流的账本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在老酒鬼丢给朱誉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果然是有些退化了。
　　“香帅不必问了，留在这里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夫人怎知楚某一定会留下”
　　“香帅能带动整个江湖的视线，我这里可是有一位能牵引香帅视线的客人”
　　话说完人就走了，笑声回荡四周散不去，楚留香站在原地，一边胡铁花终于站起来，适才最后一句话才让他听进去了，一时间两人都站着谁也没说什么。
　　下了拼菊台楚留香就像发了疯一样不停的跑，前后两个时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算是把十里山脉转了个遍，胡铁花跟在后面就看到个影子拉都拉不住，等到一圈转下来他都找不早自己两条腿在哪，楚留香如此失控的样子第一次出现，胡铁花就只知道跟后跑都忘了上前劝两句，终于坐到山下小酒铺里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喘气。
　　酒肆没什么客人，这个时候赶来的各门各派全都养精蓄锐等着明日好戏，方圆十里住了那么多人却是很安静，胡铁花里外看了一眼觉得今夜好像就剩下他和老臭虫两个人没睡了，那边酒肆的老板都在打瞌睡。
　　楚留香不说话他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忽然想起几天前还黏在他身边的灵儿，不知现在是死是活，他现在都分不清那丫头和他那叔叔到底是哪一边的人，只不过在他们左右保护账本却是做的不错的，再或者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用来逗逗乐子的，眼下账本已经给了那人也没他什么事，好像就剩下和老臭虫一起去找李寻欢这一件事可做了。
　　“老臭虫，你说会不会是那青魔还是青鬼带走寻欢的”胡铁花推了楚留香两下，他真怕这老臭虫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此刻这人完全不在状态彻底失控了一样让他没底。
　　“我怎么就没想到那青鬼还在凉州城里，本就别有用心就等着乘虚而入”楚留香沉声一语，此刻他紧张的不得了，想来自己真的得意忘形这种疏忽也能犯。
　　“那个……寻欢那时还能用飞刀吗？”胡铁花含糊的问了一句，异常别扭。
　　楚留香竟然觉得说不出口，一夜纵情无度抵死缠绵他何曾有余力去想后果，收拾妥当的时候寻欢早已昏睡，他只在床边坐了一个时辰天就亮了，算来他离开的时候寻欢不过睡了两三个时辰是否恢复他真的不知道，回去之后看到衣服不在只想到人是自己起身离开了，竟然只顾失落忽略了寻欢可能因他深陷险境，此刻老酒鬼一问叫他哑口无言，自己怎么可以在那个时候离开寻欢身边，怎么可以。
　　胡铁花还没来及再说什么楚留香就已经跃出窗户，两下没入夜色不见，等到他追出去的时候四下已经没了影子。
　　“胡大侠”
　　胡铁花止住脚步，走过来的人竟然是那个追着楚留香要替妹妹报仇的蓝大小姐，此刻看去容颜憔悴一身风尘。
　　“老臭虫忙得很，我劝你现在不要去惹他”胡铁花义正言辞，天下没有比老臭虫再倒霉的人了，被兄弟算计了忙前忙后替人家赶场子，都这样了还没忘记弄两件和女人扯上边的事供江湖消遣。
　　蓝玉没说什么，等胡铁花说完竟然直接跪到地上。
　　“你干什么？”胡铁花跳到一边拧眉。
　　“胡大侠，请救救我”
　　“你在说什么？”胡铁花万分费解，这大半夜的没头没尾唱的是哪一出。
　　“请胡大侠帮帮我，楚留香一直躲着我，此刻我身中奇毒只有楚留香一人能解，请胡大侠带我去找楚留香”
　　胡铁花听完愣在原地，眼前蓝玉哭了一脸眼泪俯首祈求，看上去正忍着某种痛苦要紧嘴唇，一点大小姐的形象都没了，好像前些时候追在后面喊打喊不可一世的蓝大小姐根本不是她，这是什么情况，老臭虫什么时候练就解奇毒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