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kemon〗冷暖自知》雕骨刻花

18、拾捌

　　绿来到白银山的时候天气阴了下来。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不错的天气却在瞬间变幻，像是马上要迎来一场暴风雪似的，昏黄阴暗。绿努力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虽然刚刚顺著蓝的话直接跑来的白银山，但他却并不知道要对赤说些什麽，甚至连应该摆出什麽样的表情都并不清楚。

　　蓝她那时候说什麽？
　　赤说我对他很重要？

　　虽然并不合时宜，但是知道蓝并不会说谎的绿，感到心里蔓延过一阵暖意，接著又叹息著，缓缓在空气里呵出一阵白雾。

　　即使以前觉得重要，现在也已经把他忘的一乾二净了。
　　我对他重要的话，为什麽会唯独忘记我呢？绿不甘心，明明已经那麼努力了却还是没能在赤的心里留下关於他的身影，这也是一年前除了疲倦以外的、最深切的感受。

　　绿又叹了口气。
　　这一年多来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要将赤忘掉的事情，但是他做不到。越是想忘掉那个人在他的脑子里的印象就越是深刻，从声音到表情，动作、气质、姿态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子里生动的回放，他克制不住自己去想那个人，於是他只能工作，拼命的工作，累到不去想的地步。
　　但即使如此，在睡著的时候也还是会在梦里看到那个人。

　　他走过来，喊他的名字。
　　他转身说，我不认识你。

　　然后被惊醒。

　　绿苦笑了一下，对於赤他真的是莫可奈何。
　　他有些不愿意面对似的思考著这些日子他不曾上山送过东西，赤到底是怎麼解决的。虽然有著失踪三年在山上定居的恶劣历史，但是绿还是会担心…曾被他细心照顾著的赤，再回到那样恶劣的生存条件中会不会生病。

　　明明放下他的人是他，担心人的人还是他。
　　绿在这种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抱怨那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松口。

　　“如果你曾对我说重要的话…我就是死也不愿从你身边离开吧。”

　　小声的嘀咕著，无论愿与不愿绿也走到了赤洞窟的门口。
　　揣测著赤或许因为变天而回到了洞窟，又或者在变天之前已经离开了。无论如何总要进去确认一下，就算他自己没想过要的话也一样，实际上绿更多的则是考虑到说出的话依旧还是会被遗忘，所以乾脆放下了有些混乱的思维。

　　“真是的…蓝一点也不知道赤失忆的事情吗。”停顿了下，又是一阵明显带著苦笑的自言自语“也是，被忘掉的人…只有我一个。”

　　洞窟里和一年前似乎没有差别。
　　微有些潮湿的石壁伴随著比外界稍高一点的温度，随著向内走去的深度而变得越发黑暗起来。漆黑的洞窟让觉得绿有几分不安，等到走到深处的时候依旧是一片漆黑，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失落。

　　虽然可以不用那麼快就面对赤，但是心里的那份隐约的期待也一并落空。
　　绿就著这习惯的方向蹲下摸了摸，的确有柴火堆在那里，入手的柴火并没有湿气，是适合点燃的木头。放出风速狗，绿看著被照亮的熟悉的洞窟突然有那麼点感慨，明明已经这麼久都没有来了，一切都还是没有改变。

　　位置，连同他送他的杯子和水壶都被放在显眼的地方。
　　杯子似乎被很好的保存著，即使过了很久依旧有著乾净的图案和并不磨损的颜色。绿心里忽然突地一下，似乎有什麽十分明显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他拿起那个杯子，白瓷入手的细滑温润似乎还残留著一点主人的味道。
　　“明明不记得我却把杯子保护的那麼好…我可不想嫉妒一件被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啊。”无奈的表情上带了点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喜悦，接著放下杯子，他准备出去找找赤的踪影。这次的话题切开口或许可以从这个杯子入手，他那麼想著的同时余光却不经意的瞥到一旁的石壁，上面淩乱交错的刻画著很多的极深的痕迹。

　　绿皱起眉，接著凑过去，有些费力的辨识著那些被刻画的极其淩乱的痕迹，接著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露出极为惊愕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グリーン」

　　虽然在这个名字上被覆盖乱七八糟的其他线条，但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刻这些线的主人似乎无意识的都在拼凑一个名字。

　　グリーン
　　グリーン
　　グリーン

　　那些深刻的痕迹互相交叠著模糊了原本的字样，但是在绿试著用手指链接起那些线条的时候，费力的辨识出了那些文字。
　　每一道痕迹都像是他们主人的心一样，有的刻痕上甚至带著明显的，血液乾涸的颜色，无数次的、似乎被无数次的刻下的痕迹让绿升起某种惶恐不安的情绪。

　　“赤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忘记我？”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赤还在楼上睡觉的时候他应付著前来向赤告白的少女时曾听到一种不自然的像是水滴滴落一样的轻微的声音。
　　但因为眼前少女的关系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后来出门后就更是将这件十分小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但实际上那个时候——
　　绿又想起了打扫房子时，楼梯上暗红色的水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绿难得失去冷静地向后退了一步，加上来之前蓝曾经说的那些话以绿的聪慧程度并不难猜到，那天他和少女说的话或许一字不差的落入了醒来的赤的耳朵里。

　　——那些为了让少女放弃而刻意贬低自己心爱的人所说的话。

　　绿大口呼吸著，一直以来即使他并不曾说出口，都认为被伤害的人只有他自己，无论付出多少放低多少姿态却还被对方忘记的一乾二净。
　　然而联系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绿突然发现他似乎并没有责怪赤的立场，如果那一天看到赤离开后他能追上去的话一定会发现赤的不自然。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加害者？

　　「别太自负了，大木绿！」

　　蓝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绿突然觉得害怕。
　　他到底是为什麽可以狠下心，将赤一个人放在白银山一年多。

　　绿转身奔跑起来，他必须承认他害怕，如果赤已经消失在白银山的某个角落的话他要如何自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已经没什麼好掩饰的了，这些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说出口的话。

　　*

　　绿是在奔跑的过程中被绊倒的。
　　迎面而来的冷雪让他的脑袋似乎清醒了些，甩了甩头将脸上的雪甩开，绿转过身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麽将自己绊倒，然后就看到熟悉的红色被埋在雪里，心脏忍不住的收缩起来。

　　“喂，赤？！”

　　一把将雪里的人拉出来，入手极低的体温却让他安心了下来。虽然疑惑皮卡丘为什麽不在他身边，但是赤还活著这个事实，却比一切都来的让他感觉到重要。

　　赤像是被绿粗暴的动作所惊醒，迷迷糊糊睁开并没有焦距的眼睛。原本鲜艳的红色不知何时变得黯淡起来的瞳孔里，落入那双紧张到不行的温绿，赤突然划开一个极不符合时宜的笑容，张开双臂环过绿的肩膀到后颈将人抱住。

　　“绿。”
　　“你终於来了。”

　　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麽，眼眶变得有些红，然后慢慢染上水汽。
　　他狠狠抱住赤，接著像是机械一样不断地不断地重复著对不起，赤就这麼安静的在他怀里，然后慢慢阖起眼睛。

　　绿有些惊慌失措的看著这一幕，然后什麽也顾不得的放出比雕打横将赤抱在怀里，“去医院，快！”语气急促的催促著自己的pokemon，比雕也了然于绿的心情，挥动双翅向著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什麼时候比现在更为焦急的了。
　　绿无法忍受这个失去赤的世界。

　　“拜托你。”
　　“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