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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 惊变 ...

  •   八月初九。
      洛阳。
      霹雳堂。
      今天,霹雳堂的门人弟子都很忙碌,可是忙碌的人脸上却喜气洋洋。因为今天就是霹雳堂堂主顾九师五十岁的大寿。以他在江湖上的声望、地位,自然贺客如云。
      身为寿星的顾九师此时正站在客厅的台阶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弟子们忙忙碌碌的样子,同时与江湖上的朋友寒暄着。他平时极其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看起来竟含着几许沧桑、几多深沉。
      这份沧桑、这份深沉是他江湖拼杀、历经风风雨雨数十年的结果,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就像强劲秋风中的梧桐叶,一夜之间也许就要凋落。这么样的人自然不适合继续在波谲云诡的江湖中拼杀打斗,所以,他打算为自己好好庆祝的五十岁生日同时,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然后将霹雳堂传给自己的儿子。
      他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这些孩子个个都是他的骄傲。
      当然,这些孩子中,他最疼爱的还是唯一的女儿青萝,那是一个天真而又懂事的女孩子,虽然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却没有一点骄横之气、傲慢之色。
      他最费心的是青松,那个小子倔强而又具有野性,如同一匹烈马,整天横冲直撞,却又嫉恶如仇。
      他最担忧的是青枫,那虽然是一个做事极有分寸、才情纵横、温驯孝顺的孩子,却自幼身体不好,从娘胎里带出来一身的病,大夫说他活一年就赚了一年。唉……
      他最得意……
      顾九师想起最得意的孩子,脸上露出了骄傲,他最得意的是青槐,他天生豁达洒脱、聪颖睿智,冷静练达……不是他老王卖瓜,看轻别人,只看他这一众子弟-----无论在江湖上有没有闯出名号,只要站在青槐旁边,就显得萎缩,被他比下去一截。而整个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能和青槐并驾齐驱,等量齐观的青年英杰!所以他的骄傲是能够让人理解的。
      青槐身上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骄傲,也让他看到了霹雳堂将在儿子的手上发扬光大的前景。既然有了后继之人,他还占着霹雳堂堂主的位子干什么?
      “师傅,师傅!”一个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脸上竟是又惊又喜之色。
      顾九师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看着奔到近前的弟子,脸上恢复了冷静从容,还有惯有的威严,他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慌慌张张的?”
      门人赶紧调整紊乱的呼吸,片刻之后,他才喜悦地开口禀告,“师傅,少林寺慧光大师到了,现在正在门外。”
      “慧光大师?”顾九师似乎不敢相信似地重复了一遍。
      即使如顾九师这样的江湖豪强,一听到少林寺的名头,也微微动容了,谁不知道少林是武林的泰山北斗,江湖的领袖?
      而少林寺的慧光大师又是少林寺慧字辈的高僧。平时他很少步出少林一步,如今这位世外高人居然在他寿辰之日亲临,那可是多少江湖人可望不可即的荣誉啊,怎能不让他喜出望外?
      顾九师喜形于色,他大声地吩咐,“有请。”这两个字顾九师说得自然志得意满、声如洪钟,话落,他率先迎出去了。
      **********
      顾九师从老远就看到门口笔直地站着一个高大的和尚,那和尚虽然高大,却极为瘦削,一身僧衣被秋风吹起,看起来竟然甩甩荡荡的……
      等到走得近了,才发觉那和尚的脸上也是干巴巴的,皮肉好像已经风干一样,不过眉目倒是慈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这就是慧光大师?顾九师有些迟疑。
      老和尚双手合十,自报姓名,“阿弥陀佛,顾施主,老纳慧光不请自来,望乞恕罪。”
      顾九师收回了自己的疑惑,朗声一笑,“哈哈……大师哪里的话,您是方外高人,我就算想请也不一定能请来呢,如今您肯亲临,真是在下的荣幸,也令蓬荜生辉啊。哈哈……”说罢,他又大笑。
      不过,顾九师是老江湖,他在最初的惊喜过后,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位高僧单为他祝寿而来,他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所以他又笑着说,“但不知是哪路仙风,将大师刮到此?”
      慧光大师也随着顾九师微微而笑,“顾施主客气了。老纳不过是一个只知暮鼓晨钟的老僧而已。”
      顾九师笑着说道:“大师睿智,看破红尘,抛却身外俗物,又怎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比的。”
      慧光大师听了,微微摇了摇头,叹道,“佛祖曾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但是贪、嗔、痴三念始终存在,即使身在佛门,也难以断绝红尘。阿弥陀佛,其实老衲此来,乃是有一事未决,故此才来打扰。”
      顾九师了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请大师都到客厅里叙话吧。”
      “是啊是啊……”尾随而来的江湖人附和着,拥着慧光大师就要往里请。
      “慢着!”一声尖锐地断喝阻止住了众人的脚步,接着一个少年越众而出,拦在了门口,瞪视着顾九师。
      顾九师一怔,打量着这个男子,他青衣布衫,眉目清秀,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文士斯文之气,让他看起来甚是文弱,而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在江湖豪强之前倔强挺立,又显出他不屈坚韧的气质。
      “你是谁?”顾九师问。
      “石家庄的幸存者,石青,石玄默。”少年回答,声音冰冷。
      石家庄?!西北的石家庄,让人一听就不会错认、赫赫有名的石家庄?!
      一听到这个名字,众人无不哗然。
      顾九师知道其他人为何惊讶。他也是非常震惊的。
      数年前石家庄还在西北屹立不倒,一条亮银枪,十三式追风夺命枪法横扫西北,不知葬送了多少大漠豪客的性命……可是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之间,石家庄就变成了飞灰瓦砾。石家庄的长子当然就叫石青,字玄默,但是江湖传说石家一门那一夜无一人生还。
      顾九师脸上露出了悲悯的神色,他深深的叹息一声。这都是无形堂造的孽,这几年来,无形堂实力不断扩大,隐隐称霸□□,也连带的对其他门派有了吞并之意……血雨腥风的江湖啊,因为无形堂的野心,又会有了血腥的一笔。
      怜悯让顾九师严肃的脸变得温和,他问,“那么石青,你来此又有何目的呢?这里有一众你的叔叔伯伯,会为你想办法的。”他以为石青出现是为了倾诉自己的苦楚恩怨,找人为石氏一门复仇。
      石青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冷笑,他盯着顾九师,年轻清秀的脸开始更加冰冷,“顾九师,你这个老狐狸!伪君子!”石青恨恨地说,“你还在这里装得像个没事人似的?!”
      “玄默!”慧光大师冷声阻止,一张慈和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不要……”
      “不要什么?”石青的眼睛中出现了仇恨与悲痛,仇恨与悲痛逼出了他的泪水。
      江湖人讲究男儿有泪不轻弹,讲究流血不流泪,对于那些动不动就流泪的人是颇为看不起的,可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为了石青的泪水对他看不起,不但没有看不起,反倒心中升起隐隐的同情、怜爱。
      谁又能对一个因为家破人亡而流泪的人看不起呢?!
      他激动、他悲哀,他愤慨,他说:“为什么不要说我们石家庄被灭,为什么不要说石家一口不留,只剩下我一个,为什么不要说石家宅院一夜之间被大火烧得只剩下瓦砾?!”他威逼似地向前迈了一步,目光灼灼。
      “阿弥陀佛。”慧光大师面对那个激越愤怒的眼神,不禁垂下眼睛,“石施主,纵使你满腔悲愤,也请稍安毋躁,一切等问清楚了再说。”
      “问什么?!”石青满是嘲弄地看着这位不通事务的老和尚,“问他有没有加入无形堂,还是问他无形堂是否是利用了火鸦烧毁石家庄……”
      火鸦烧毁石家庄?!听到的人无不惊诧。
      石青仍然激愤地抛出了更加骇人听闻的消息,“还是要问他是否要火烧少林?!”
      火烧少林?!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九师的身上,他们的眼中都写着讶然与不敢置信,他们都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九师一开始还不明白石青话中的意思,可是说到后来,他的脸上渐渐出现了惊疑之色,到最后他每听到石青说一个字,心就扑通地狂跳一下。等到石青说完,顾九师脸上的颜色已经变了几变,难看至极。
      在石青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顾九师良久才说出话来,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因为他知道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人认为他是做贼心虚。他必须要冷静,只有冷静地思考才能让事情有转机。
      “石公子。”他严肃而又正义凛然地说,“我顾九师自问无愧于天地祖宗,又怎么会将火鸦这个霹雳堂世代相传的宝物送给别人?更甭提是无形堂了。你这样诬蔑我霹雳堂到底有何居心?!”
      “诬蔑?!”石青的嘴角在抽动,他冷笑着说,“你说污蔑?那我就让你看看证据。”说着他拿出一个黑乎乎的、鸟形的东西。
      其实顾九师一看到石青拿出那件东西,就已经脸上变了颜色。他看出那是一个火鸦,一个霹雳堂的火鸦。但是这只火鸦不应该在石青这样一个外人的手里!
      霹雳堂到目前为止,一百余年一共造了五百七十一只火鸦,这五百七十一只火鸦的用途都有记载,甚至为了保密,为了火鸦的材料构造不被泄漏,设计火鸦时,特意制造了一个机关,只要火鸦飞出,定会化为灰烬。然而石青的手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石青看着顾九师的疑惑,冷冷地说,“你们霹雳堂拿它做宝贝,别人却不一定了,无形堂的人在火烧了石家庄之后,草草收拾,结果才遗留了这个证据。”
      “不可能……”顾九师怒火升腾,像是一头领地被侵犯的狮子。
      “不可能?”石青脸上嘲弄之色更深,“那么你说我手里怎么会有霹雳堂的火鸦?!”
      顾九师说不出,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石青的手里会有这只火鸦?
      周围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忽然变得纷乱不安起来。顾九师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怀疑的视线,可是他只能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
      焦急、愤怒、恐惧……如同毒蛇猛兽一样一下子涌到了他的心里,让一个顶天立地,经历了风风雨雨、无数搏杀的男人摇摇欲坠,踉跄得险些跌倒。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顾九师失神地喃喃自语,“外人怎么会有火鸦,外人怎么可能有?!”猛然,他大喝一声,“这不可能!”
      立时,霹雳堂门口的人群又静默了下来,静默得好像是天地万物都死去一般。这些人都看着顾九师,都在等待着他下面要说的话。
      顾九师踉踉跄跄的越众而出,伸手就去抓石青手中的火鸦,他要好好看看,也许能找出这是假的,是仿造的证据……
      石青顺从地将火鸦交给了顾九师,谅这个老头子也不敢销毁,如果他销毁,更说明他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九师仔细地检查着,可惜检查的结果却证实了这确实霹雳堂的火鸦。当怀疑变为了确凿,顾九师受到了打击,这打击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巨大到他难以承受。就好像一个痴心的人遭到了一声钟情对象无情的背叛一样难以承受。
      为什么?他骄傲的火鸦,他霹雳堂的至宝,为什么会到了别人的手里?!为什么?忽然之间,顾九师疯了一样,抓去了石青的咽喉,赤红着眼睛,厉声问,“说!你怎么会有这件东西?!你怎么得到的?!到底哪里来的?!”
      石青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立刻涨红起来,他张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眼神发出求救的信号。
      慧光大师是第一个有反应的,他那干枯如鸟爪的手搭在了顾九师的手上,淳厚而温和的劲力立刻振开了顾九师的手,同时那股劲力又直入顾九师的心脉,让他激荡受损的心脉暂时平息下来。
      顾九师一松开手,石青立刻像是离开水里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张本激昂愤慨的脸也变得沉寂起来。
      “善哉,善哉。”慧光大师沉静无波的目光变得深邃,看起来睿智无比。他看着顾九师,平静地说道,“顾施主,切莫动了肝火,自伤身体。”他并没有责怪顾九师欲致石青于死地,反倒这样说,是因为他相信顾九师那如烈火一样的性子,决不会心机深沉的撒出慌来。
      顾九师那伟岸如山的身躯很快又挺拔起来,火鸦的打击虽然巨大,但是还没有将一个久历江湖的豪杰打倒,他抱歉对着石青说,“抱歉,刚才我……”
      石青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顾九师一眼。
      顾九师讪讪地截住了话头,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诸位都往里面请。”
      ************************
      本来一场盛大、喜气洋洋的寿筵,就这样忽然因为慧光大师和石家庄的残存者石青的到达,忽然变得诡异起来。现在整个霹雳堂里再没有热闹喧哗,贺客也再没有来时的轻松惬意。所有人或是坐在霹雳堂的客厅里,或是站在院子中,人人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想要等到什么。
      “大少爷回来了。”
      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一声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让人心惶惶而又静谧的霹雳堂变得热闹起来。
      一直呆怔的石青也被这一声惊醒过来,随着众人的目光,向门口看去。
      门外秋日艳阳高悬,明晃晃阳光透过门口、透过窗棱,照进了略显阴凉幽暗的客厅,那人从门口进来,就好像是从阳光中走来。
      石青眯起眼睛,似乎被那位大少爷满身的光芒弄得睁不开眼。
      来人还没有进屋,就高声叫着,“父亲。父亲!”声音极为爽朗、很有极男孩儿的朝气,却让石青微微地蹙起了眉。他以为顾青槐不应该有这样的朝气,他应该是更加深沉内敛、风度翩翩……
      “父亲,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就在石青思忖间,一个大眼浓眉、英气勃勃的少年已经踏进了大厅,他脸上的笑容果然如阳光一样耀眼温暖,似乎连这有些阴沉客厅里都被照亮。
      那少年丝毫不在屋内人的目光,踏进客厅径直走向自己的父亲,一副兴高采烈、急于献宝的模样,“父亲,父亲,您看这个宝贝。”说着,他提起手上的翠绿色的鹦鹉,炫耀地说道,“这个可是我找遍了整个洛阳,训练了三个月才弄好了。”说话时,他用手拉了一下那只鹦鹉脚上的链子,鹦鹉立刻张开长长的鸟喙,吐出人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而拿着鸟架子的人则一脸期待,笑嘻嘻地等待着父亲夸奖。
      这就是顾青槐?石青犹疑着。
      很快,顾九师就回答了石青的疑问,他沉着脸,微微斥道,“青松,不要胡闹。”
      “我……”顾青松想要反驳说自己没有胡闹,可是顾九师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而问道,“对了,刚才外面说青槐也回来了,你哥哥呢?”
      “父亲,对不起,我回来迟了。”一声带笑的,温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那声音不同于顾青松的爽朗,而是让人有一种春风拂面一般的舒畅。
      这才是顾青槐!石青想着,又一次凝神看向门外。
      门外进来的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青年身形如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再加上舒眉朗目,看起来分外儒雅俊朗,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却是冷峻锐利的,在他目光流转间,两道剑眉微微向上一扬,有一抹坚决的味道。
      他一出现,那风采瞬时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顾九师的脸上终于又出现了笑容,好像这个青年一出现,他面临的所有难题都已经迎刃而解一般,他笑呵呵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接着,顾青槐又对着慧光大师,还有其他的武林前辈施了礼。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石青的脸上。
      面对着顾青槐锐利的目光,石青竟发觉难以和他对视,他感到那种冷峻的目光看着你,好像一个看到了你的心底,让你瞬时无所遁形。
      可是,石青依然压下了所有不安,迎视着顾青槐地探寻,最后甚至在迎视的眼神中,加上了一抹挑衅。
      就在这一刻,顾青槐却忽然移开了视线。
      石青发觉在顾青槐移开视线的一刹那,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复杂,好像是疑惑、又好像失望、不解……
      顾青槐转向自己的父亲,忽然问道,“我听说石家庄的少主石青带来了霹雳堂的火鸦?以此怀疑霹雳堂投奔的无形堂,火烧石家庄,甚至还要火焚少林?”
      不知为什么,这种众人本来很怀疑、甚至有些相信的事情,从顾青槐的嘴里用那种轻松尔雅的语气说出来,就好像那种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一样,让这样相信的人觉得自己很愚蠢好笑。
      “难道不是么?”石青立刻站了出来,作为石家庄唯一的幸存者,他有资格声色俱厉地责问。
      “当然不是。”顾青槐斩钉截铁地说,“我霹雳堂开门立派已有百年,其间历经无数江湖的血雨腥风,才走到今天,又怎么会背弃祖先,投入那无形堂?!”
      “呵呵……”石青冷笑一声,“就算唐宗宋祖再怎么厉害,也会有不孝的子孙断送江山,谁知道你们霹雳堂这一代有没有贪生怕死的败类。”
      听到石青诬蔑霹雳堂,顾青松气得目眦欲裂,他朗声说道:“我霹雳堂决不会有那种人!你若再信口雌黄,诬蔑霹雳堂,小心我……”
      顾青槐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阻止他继续说些过激的话,希望他能平静下来,因为现在生气只会让自己乱了方寸,便宜了真正心怀不轨的人。
      他看了看满脸激愤的石青,然后转向慧光大师,恭敬地问道,“大师,您此下少林,我想也是为了无形堂将要用火鸦火烧少林的传言。”
      “是的。”慧光大师微微颔首,“少林寺一旦有什么不测,只怕数百年的基业全部毁于一旦,掌门师兄难以担当这么大的危险,所以听到了石施主的讯息,立刻命我前来问个究竟。”
      “那么请问大师,”顾青槐依然谦恭地问着,但是语意中已有谴责的意味,“少林寺掌门方丈为何会相信这种无端的谣言?”
      慧光大师微微一笑,并不理会顾青槐语气中的责问,而是平和地说,“掌门师兄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只是石施主手中却有贵门的不传之谜火鸦,让掌门师兄一时间难以决断罢了。”
      “这么说……”顾青槐拖长了声音,扫视了一遍侧着耳朵听的所有人,才继续向下说,“少林寺是因为看到了火鸦才怀疑我霹雳堂投奔无形堂的。”
      慧光大师想了一想,才慎重地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顾青槐又转向石青,“这么说,火鸦确实是你带来的了?”
      “没错!”石青干脆地答应着,他瞟了一眼顾九师,补充道,“刚才顾老堂主已经检查过了,千真万确是火鸦没有错!”
      顾青槐听到了父亲的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是他缓慢沉重的声音,“那是霹雳堂的火鸦没有错。”
      顾青槐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而是立刻盯着石青问道,“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无形堂要火焚少林的呢?”
      “是啊?”有人恍然地随之问着。无形堂行事极为诡秘,一般人哪里能得到这种消息?为何石青能知道,甚而提前通知少林呢?
      石青看着顾青槐,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她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讥诮地看着那个俊美的青年,说道,“因为我就是无形堂的人啊。”
      “什么?”一时间大厅内的许多人都瞠目结舌,就连顾九师都有难免露出惊讶之色,他们惊诧地注视语出惊人的石青。只有慧光大师和顾青槐面色如常,丝毫也不惊讶。
      “这有什么稀奇的,”石青淡淡一笑,却让人倍感凄然,面对着众人不解的目光,他只得继续解释道,“石家满门被无形堂所杀,杀父灭门之仇我不能不报,然而以个人之力根本无法做到,所以我想尽办法加入了无形堂,探听其中的秘密,以期能够有朝一日联合武林各派,灭了无形堂!”
      “啊?”有人发出了惊呼。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要加入无形堂,必定会喝无形酒,喝了无形酒就终身受制,一旦反叛,受尽折磨之后,死无葬身之地,这个人,这个石青……
      石青脸上的笑变得更加凄怆,“没错,只要能报仇,别说喝无形酒,就算其他任何事情,我也都回去做!”
      石青既然是加入了无形堂,那么他获得无形堂将火烧少林的消息,就更加让人相信了。立时有很多人惊疑不定的目光都投向了顾家父子,难道他们……
      可是顾青槐的脸上依然不见紧张,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说,“看来有人为了陷害霹雳堂,真是煞费苦心了呢。”
      陷害?!众人又一次瞠目结舌,觉得思路已经跟不上了。
      “陷害?”
      就连慧光大师都忍不住惊疑地重复了一次。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青槐的身上……
      *****
      “没错,陷害!”顾青槐笃定地说着。
      “可是火鸦乃霹雳堂的秘宝,又岂是外人轻易能拿得到的?”石青回过神来,反驳。
      顾青槐淡淡地说,“你说得没错,不但霹雳堂以外的人不能轻易拿到,就连霹雳堂的弟子,也没有几个能够看到。”
      石青有了被愚弄的感觉,他怒声喝道,“既然别人拿不到,又怎么陷害你们霹雳堂?!”
      顾青槐平静地看着石青,说道,“别人也不是拿不到。”
      “哦?”石青挑起眉,一脸的怀疑,“那怎么拿?”
      “有人送,就自然有人拿。”顾青槐答道。
      “送?!”石青似乎满是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蓦然大笑,“霹雳堂有谁会将火鸦送给别人?”
      顾青槐不理会石青的嘲弄,依然一连平静地说道,“如果你将火鸦交给在场一位德高望重,你也信得过的人,也许我有办法证明。”
      证明什么?石青心中一阵冷笑,证明是你的,那么也证明了霹雳堂与无形堂有瓜葛了……枉别人说你顾青槐聪明睿智,原来也不过如此,绕来绕去最终还是将自己给绕在了里面。那么我就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把戏?想到这里,石青的目光开始扫视大厅里的众人,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慧光大师的身上,他将拿出来,递到了老和尚的面前,同时说道,“那就劳烦慧光大师了。”
      看到慧光大师拿到火鸦,顾青槐说道,“请您按一下火鸦的左眼,然后用手掰开鸟喙。”
      “不行!”石青目光如炬,灼灼地盯着那个火鸦,好像一按下去,那个火鸦就会喷出火来,伤人性命。
      慧光大师看了看紧张担忧的石青,又看了看神色坦荡磊落的顾青槐,哂然一笑,拿起了火鸦。
      “慧光大师?!”石青脸色丕变,一张脸涨得通红。
      慧光大师用慈和的目光注视着石青,淡然一笑,“谢谢玄默小友,你既信得过我,将这火鸦交由我,我又怎么有危险而退却。”说完,他右手一按,然后左手一弹。
      “小心!”石青出声提醒。其他人心中也是随之绷紧。
      在一片静默中,火鸦的喙“吱嘎嘎”地张开。
      顾青槐的声音此时显得尤为清亮悦耳,“慧光大师,请看看火鸦的嘴里,嗯,是鸟嘴的下喙。”
      慧光大师听了,眯起眼睛细细地看着,隐约中好像有字迹。
      “请您看一看里面是否有字?”
      “嗯!”慧光大师终于看清楚了,“是有字。”
      “那上面的字可否是四百八十七?”
      “是!”慧光大师点头。
      “啊!”有人惊疑不定地猜想:顾青槐知道里面有字不算稀奇,但是他怎么会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字?
      如果真的是霹雳堂帮助无形堂火烧石家庄,那么用的火鸦肯定不止一个,不然也不会遗留下这个东西,而如果那样的话,顾青槐又怎么……顾青槐又怎么知道里面的编号,他自从进来,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的……
      他们等待着顾青槐地解释,可是顾青槐看着慧光大师,又说,“那么请您将手指放到火鸦的嘴里,拉一下里面突出的机括……”
      “做什么?!”石青再次出声,“难道你要毁灭证据、杀人灭口么?!”
      “哈……”顾青槐听了,纵声一笑,朗声说道,“难道我顾青槐要得罪江湖上所有朋友不成?你放心!如果慧光大师有任何损害,我定会以命相陪!”
      慧光大师淡淡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他手指一动,顿时,他黑漆漆,看起来无比结识的火鸦竟然……散了……
      是的,散了,就好像是一局布局严密的棋局,却突然倾倒了棋盘,棋子噼噼啪啪掉在地上一样,火鸦也碎成了一片片,然后无数残片掉在了地上……
      “怎么?”一时间除了顾青槐,所有人都惊呆了。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顾九师,他一回神就一脸喜色,口中同时喃喃自语,“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
      石青也回过神来,看着这一幕虽然不解,不过她隐约中好像明白失去了先机,这个东西散了,而里面没有什么东西,那么好象就能证明霹雳堂的无关……
      如果他是一个冲动、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的少年,那么他此时应该责问顾青槐问什么毁灭证据;如果他还比较聪明能够看出这里面的事情,他又是石家庄的少主石青,那么他他应该高兴的,可惜他不能……
      因为她现在只是无形堂的杀手竹叶青。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所发生的一切还没有脱离她的控制,她是一个在行动之前,会将所有的事情甚至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设计推演得天衣无缝的无形堂最好杀手,就算最细小,最微乎其微的错误,她能提前想到,设计补救的措施,让那些意外不会打扰她的结果……所以,她并不用害怕或者担忧,虽然这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了,但是并不会影响整体……
      顾九师忽然站起身来,朗声说,“诸位江湖上的朋友,请看清楚,这个火鸦里根本就没有‘天雷火’,没有‘天雷火’的火鸦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火鸦!”
      是的,没有‘天雷火’的火鸦,根本就难以称之为火鸦。
      火鸦,顾名思义,那是一个能放火、能飞行的装置,最奇特的并不是火鸦能飞,江湖上的巧手名匠,也有能做出类似的东西,它最奇特是火,是‘天雷火’。
      ‘天雷火’引起的火,最初也许很小,但是用水却浇不灭的,越泼水,火会越大,遇到风更会火借风势,越来越大,那是一种极其歹毒的东西……
      霹雳堂的人虽然有这种东西,在江湖上却没有歹毒的名声,这也可以看出霹雳堂历任堂主的刚正不阿,还有应用火鸦时的谨慎。
      “我们又没有看过‘天雷火’,怎么知道这里面又没有天雷火?”扮成男装的竹叶青冷冷地说。
      顾青槐一阵沉吟,看向了小儿子顾青松,说道,“青松,将你的火鸦拿出来给大家瞧一瞧。”
      顾青松听了,立刻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火鸦,按下左眼,掰开鸟喙,伸手指进去按下机括,火鸦飞散之际,众人看得清楚,里面多了一个鹅卵石大小的火红丹丸……
      除去霹雳堂的所有人都仔细地看着,这‘天雷火’可是霹雳堂不传之密,能有幸见到一次,那可是三生有幸。
      同时众人也开始相信了……
      可是就算没有‘天雷火’,这件东西也确实是霹雳堂之物,那么它怎么回流落到外面去?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顾青槐,也许只有他才能说得明白。
      顾青槐的脸色依然平静,他终于收敛起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掷地有声地说,“众位不用怀疑,这个火鸦是我送人的。”
      “大哥?!”顾青松惊叫出声。
      顾九师的脸色又是变了几变,最后出现一抹无法言喻的伤痛悲哀,但是最终他阴沉下脸来,厉声责问,“那你知不知道将火鸦遗失或者送人的后果?!”
      “知道。”顾青槐冷静淡定的说道。
      “大哥!”顾青松忍不住大叫,“那个火鸦……”
      “青松!”顾青槐阻止了弟弟的话,“这一切我自会担当,你不要说话!”
      “可是……”顾青松满脸惶急而又不甘心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顾青槐严厉的眼神阻止住了。大哥平时虽然总是笑容满面,但是他一板起来,威严自现。
      顾九师却铁青着脸,问道,“那么你说,该当何罪?!”这一声显得苍白而又凄厉,让人感到说话之人内心深深的痛苦。
      顾青槐跪了下来,低头说道,“遗失火鸦,其罪当诛!”
      “那么……”顾九师顿了顿声音,虎目之中已然出现决绝之色,“你也怨不得别人了。”
      “孩儿自知罪该万死!”顾青槐深深地看着父亲,一脸的坦荡。
      一旁变成石青的竹叶青看到这一幕,心中一荡,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知道此刻依然表现的如此坦荡,她以为他会推脱,将一切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这不是平常人直觉都会有地反应么?为什么他不但承担了,而且还说出这样的话呢?
      他的表情,为什么会这么磊落?
      他应该已经知道是谁陷害他的,他为什么没有说出来,难道是要保护那个秦宓么?既然真要保护秦宓?那么也可以看出他并非对秦宓无情,既非无情,他为什么又让秦宓恨得咬牙切齿,欲杀之而后快呢?
      她觉得自己的心中充满着重重的谜团。
      但是她并不会行动,不到最后时刻,她绝对不会行动。除非真的会有刀剑落在他的头上,即使那样,不到刀剑沾在他的脖颈上一瞬,她绝对不会有动作……
      顾九师转过头,似乎不忍心再看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声音却变得严肃冷厉,“霹雳堂刑堂堂主程江何在?!”
      “属下在!”霹雳堂人众中走出一个如铁塔一般的黑脸虬髯汉子,他满脸的威仪严肃,如同黑面的包拯转世。
      “霹雳堂第七代弟子顾青槐,私自将本门的秘宝火鸦赠与他人,泄漏霹雳堂的机密,致使他人有机可乘,危害霹雳堂,一应罪责,交你处置!”说完,顾九师转身,勉力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程江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堂主,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顾青槐,脸上微一迟疑,难道真要杀死从小看着长大的青槐么?
      可是如果不杀他,又怎么对霹雳堂的门人弟子交待?怎么让霹雳堂再在武林立足?
      顾青槐似乎看到了程江的迟疑,他微笑着说道,“弟子顾青槐,自认行为放荡,有违门规,私将护身之火鸦送人,令霹雳堂蒙今日之祸,自愿领受任何责罚,绝无怨言!”
      “父亲!”顾青松似乎再也忍不住了 ,他踏前一步,跪在了父亲的面前,“请您念在大哥以往为了霹雳堂出生入死立下赫赫功劳得分上,原谅他!”
      “堂主!”其他门人弟子也纷纷下跪求情!
      就连慧光大师也不忍心了,他起身,双手合十,说,“顾施主……”
      顾九师站了起来,如山岳一样巍峨,他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周,缓慢而又充满威压的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今霹雳堂出现了这样的逆吐,不惩不罚如何一正门规,以儆效尤!”顾九师说话的声音仿佛在肚子里不断回响着,那是一种让人苦闷、充满压迫感的声音,魄力和威严十足。
      所有人在这份压迫下,都不能再发出声音。
      顾九师转向程江,声音变得缓和,却又显得语重心长,“程江!霹雳堂这一代之所以改变顾姓人做刑堂堂主的惯例,一是因为你刚正无私,二来也是怕同宗之人,徇情枉法啊!难道你要让人失望吗?”
      程江心中一凛,脸上的迷茫之色退去,换上一抹赧然,接着,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可侵犯的威严之色。
      顾青松一看到程江的神色,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他心中更加焦急,他看了看坚定如磐石的父亲,又看了看一脸平静、不在乎生死的大哥,不禁绝望地低吼,“不要,不能这样!”
      “青松!”顾青槐转向弟弟,目光平静而清澈,他平静但有力地说,“青松,身为顾家男儿,就要有顶天立地、勇于承担的气魄,难道你要看着你大哥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么?”
      “可是……”顾青松犹疑不甘地想要反驳、解释,最终还是早长兄严峻锐利的注视下,将所有的话吞了回去。
      竹叶青却冷冷地笑了。
      程江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清了清喉咙,在所有人面前,冷酷而又严肃地说道,“霹雳堂弟子顾青槐,为徇私情,枉顾门规,将本门秘宝火鸦转送他人,致使本门蒙受今日之辱,按照门规,当以处死!”
      大厅内外一片喧哗,石青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喧哗声中,程江的声音不急不徐、确又无比清晰的传来,“但念其以往功勋,再加上所送之火鸦已取出天雷火,未造成无法挽回之危害,且其主动承担罪责,故酌情减轻,改为杖责六十下,受三刀之刑……”
      竹叶青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古怪的笑容,而顾青松的脸上也出现了松一口气的样子。
      程江的声音继续着,“然后,废其武功,逐出霹雳堂!”
      “程江!”顾青松听到这里,立刻怒目圆睁,瞪视着程江,“我大哥他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这样折磨他,你如此判,不还是要取他性命?!”
      程江不理会顾青松,自顾自朗声说道,“型堂弟子,取刑器,拿命薄来!”
      一切发生的如同戏台上的戏一样,辗转曲折,可是谁又有心情欣赏呢?所有人都一语不发,直着眼看着霹雳堂刑堂弟子托出两个托盘,取出一个碗口粗的大棍。又有刑堂弟子扭住顾青槐的手臂,褪去他上身的衣服,露出里面精干充满了活力的身躯。
      顾青槐如木偶一样,任凭一切发生,他脸上平静的表情让人觉得将要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平静地看着程江验过大棍,看着他江棍子交给一旁等待行刑的力士,他看着那虎背熊腰的力士拿着大棍,一步一步接近……
      “啪!”棍子击在皮肉上的闷响清楚传来,震得人心头一颤,顾青槐如黄玉一样的背上血光迸现,同时有人高声计数,“一。”
      “一”字刚落,又是“啪”的一声……
      很快的,顾青槐的脊背鲜血淋漓……
      顾九师看着大棍起起落落,自己的儿子咬牙忍着,不发一声,看着他嘴角慢慢流淌下来的鲜血……他任是冷血无情,可不禁不忍心的转过头去……
      可是,那棍好像还是落在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疼痛不已,身体也开始瑟瑟抖动起来,那是他最大的骄傲啊,他最得意的儿子啊……
      他的儿子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顾青松也转过头,不忍再看,他默默地念着,大哥,你这是何苦?!
      不碍的,顾青槐还是注意到了弟弟青松脸上的不甘不忍,也注意到了父亲脸上的痛惜之情,他想要告诉他们,这些不碍的,他受得住,他甚至想要笑一笑,可是加在他身上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只能紧紧咬着牙……
      程江依然一脸威严,但是他的心中却充满了不忍,因为他知道这棍可是棍棍无情,在眼睛如电的江湖人物面前,绝对耍不得手段,决不能手下留情,那只会受人以话柄……
      “啪!”
      “六十!”
      当计数的人终于数到了六十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更是暗自竖起大指,赞叹:好汉子!挨下这实实在在的六十棍,顾青槐居然一声为吭!
      程江却无心赞叹,因为更痛苦的还在后面。他掀起堂下弟子手捧着的一个托盘,立刻露出三把尺许长,寸许宽,宽尖厚刃、寒光闪闪的匕首,这三把匕首如果插入身体,那么痛苦比一般的兵刃会痛苦数倍!
      他拿起一把匕首,看了看伤痕累累的顾青槐,目光越发平静、平静中透着冷酷,他看着伤痕累累却依然挺拔的身姿,心中越发疼惜,心中疼惜神色冷峻,他慢慢地走到顾青槐面前,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痛下杀手,只听“噗”的一声,那把宽尖厚刃的匕首已经透过肩胛,顾青槐却只是闷哼一声……
      紧接着,又是第二把匕首,接着又是第三把……
      鲜血如泉水一样在地上汇集,聚拢,蜿蜒……
      程江看了看那插在他身体中的匕首,然后忽然出手如电,拍在了顾青槐的大穴之上,瞬时,顾青槐身体萎顿软倒……程江却冷酷的转身从第二个托盘中,用左手拿起一个书册,右手同时拿起一管饱蘸墨水毛笔,对着里面的一个名字,铁笔一划,销去了顾青槐之名。程江此时朗声说道,“顾青槐触现今已从霹雳堂中除名,他日后所作所为、生死祸福,均与霹雳堂无干!”
      顾青槐青白着脸,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向着父亲磕了三个头,然后自己慢慢拔下那三柄匕首,挣在了地上,然后他站起了身,踉跄着向外走去……
      众人好像是呆了,竟无一个人阻拦,凡是顾青槐所经之处,人群自然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走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鲜血……
      “大哥!”顾青松的眼睛中已经出现了泪光,他年轻的心第一次体会了心痛如绞的滋味,不久之前,还意气风发、风采绝世的大哥,怎么转眼间就变得如此狼狈……
      蓦的,顾青槐一个趔趄,似乎体力不支,险些跌倒在地上。
      顾青松立刻踏前一步,想要追上去,去搀扶大哥,可是他的臂膀却被人紧紧拉住……
      拉住顾青松的人是他的父亲顾九师,顾九师一脸沉凝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低声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就必须要自己走下去。”说完,顾九师转过身,那一瞬间,人也好像苍老了许多,顿了一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说,“这件事情不许告诉情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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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得有些麻木的顾青槐,只觉得自己好像飘在了云端,脚下踏着棉絮,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也变得崎岖不平起来,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走着,忽然一阵晕眩,眼前一黑险些跌倒……
      可是强大的意志,让他撑了过来,他停了一下,继续缓慢的向外走,路好像变得遥远而漫长……
      可是,他却不能倒在这里,霹雳堂的弟子决不能倒在别人的脚下,要死,他也要死在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走出了霹雳堂,可是由于失血过多,由于他丧失了所有的内力,他再也支持不住了,眼前一黑,猛地向前栽倒,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的鼻端仿佛闻到了一阵香气……
      然后,一双绵软的手抚住了顾青槐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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