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晓星沉河

5、[Part.05]声息

　　[Part.05]声息
　　Side A
　　因为校庆日的缘故，平白多出一个下午的假日时光，相比于有校庆活动任务的其他人来说，她似乎显得过于清闲了。邻座的小林老师也是执教不久的新鲜人，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笑看着她，道：“怎么，源老师不张罗校庆，也不去约会么？”
　　“约会啊……”她微微顿了一下，“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怎么可能？”小林是真的吃惊，杏目微瞪，上下打量了她一翻，“源老师你性格又好，长得又好看。”
　　她眯起眼柔柔一笑，有些腼腆地说：“呐，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啊。一个人的时候，比较容易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那源老师想要什么？”小林好奇地看着她，却只见此刻身旁的那人微微有些怔忡，只是那样愣愣地看向窗外，白皙的脸孔上没有多余的神色，更看不出喜怒——可能只是片刻的出神，抑或是想起了什么。
　　——孤独让人清醒，然而清醒得太过，倒不如恍然一梦。
　　她淡然一笑：“衣服，鞋子，好男人。”世俗的答案，往往让人失去了推敲的动力，哪怕有些突兀，也不会有人纠结。
　　——只不过梦醒的时候，是最痛的开始，梦里种种，不过偶然。
　　后来有些漫长的下午时光，也不过是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重新推敲起教案。因为校庆日落下的课程要尽快补上，因为知识难度的上升Office Time也要延长，还有——
　　还有迹部君参加奥物的事情。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丢下手中的笔，又一次看向窗外。静静的树影，她很难去形容事物的阴影为什么会是静静的，但是她总是这样觉得，那种深沉的影子，一定也格外的沉默。
　　既然心情杂乱，不如去帮忙。她干脆起身朝着大礼堂走去，那里的喧闹和静静的树影对比鲜明，她忽然觉得很熟悉。推门的刹那，她依稀瞥见站在舞台上试麦的迹部，忽然有些迟疑。
　　身边是学生会的干事们忙碌的身影，时不时会有擦身而过的学生礼貌地向她问好。而她有些茫然地站在尚未布置好的空旷礼堂里，静静看着台上忙作一团的身影，似乎麦克风还没有接好，他朝着话筒说了什么，却听不清楚。
　　就好像隔着千山万水，浩若烟海。

　　“喂。”有巨大的声音从身后的音箱中传来，一瞬间击中了她的耳膜。
　　如同空谷回响，又余音绕梁。
　　她回过神来，看见舞台上的少年已经端正地站在演讲台前，笑看着自己。是盛放的青春，是刺目的朝阳，是无尽的活力，他就那样自信满满地看着她，眼眸是璀璨的星子，直教人不敢逼视。而他那般淡然自若，微微一个颔首，对着麦克风轻轻说：“源老师，先听我念一遍稿子吧。”
　　Side B
　　“先听我念一遍稿子吧。”身边的人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他身后，是悠长的夏日时光——明明是个开始，却已经快要结束了。
　　我不自觉地有些心猿意马，却还是用手托着下巴，点了点头：“没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离我较远的地方，一本正经地挺直了身板，开始诵读。而我，在不知情的时候，流露出淡淡的懵懂神色，不知道是体力透支的征兆，还是一梦未醒。
　　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白皙，纤细，却不失力量。我知道他是网球部的部长，之前也看过他的比赛，却从未试图想象过，他用这双手为贪睡的我披上他的校服外套。
　　——我们的这段日子，像极了一场偶然，不是偶遇，不是邂逅，是偶然，形容词性质的偶然。
　　清晨的阳光太好，他站在阳光里，金色的头发也焕发出温暖的色泽，融融的，仿佛是镶了一道金边，离得远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小狮子。朗读的时候，他会露出一种非常泰然的神色，仿佛他根本就是脱稿，那些话语不是缘于纸上，而是心中。
　　——你的声音，我的句子。
　　我默然地笑了起来，一改往日外放的作风，只是不语。或许，我实在太过识趣。远处的身影在流转的日光中渐渐成为模糊的一道影，我眨了眨眼睛，以为这样就可以看得更清。
　　“我们身处在当下，相聚在这里，是偶然，还是必然？不必费时间去计算这其中的概率，也不必去纠结那些盘根错节的因果，我们在这里，无需多言。岁月承载的除了荣耀，还有每个人的故事。时间会是最好的见证。”他微笑着看着我，这是在他的建议下增添的句子，他早已烂熟于胸。
　　——时间会是最好的见证。
　　“见证每一个偶然的瞬间，见证每一个必然的荣耀。”他笑得愈发灿烂起来，犹如临风玉树，旭日朝阳。
　　是完美的收官，是隽永的结尾。
　　我点了点头，笑道：“完美。”
　　这是七天中的最后一天，宛若白驹过隙，流光不可追。我坐在迹部景吾办公室的沙发上，观看了他的第一次“彩排”。然后，我说：“主席大人，我要去上课了。”
　　他犹自没有回复到此情此景当中，我已然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脑中仍然是他的声音，那样朗朗的声线，即便有些沙哑，我却还是那样的爱听。
　　他款款地说：“我们身处在当下，相聚在这里，是偶然，还是必然？”
　　我不敢去问自己，只是强迫自己扯出灿烂的笑容，扬起已然疲惫不堪的声线，道：“主席大人，再见啦！”
　　——见证每一个偶然的瞬间，见证每一个必然的荣耀。
　　——呐，如果这样也可以，那我是不是应该确信，我曾经很偶然地，喜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