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台》拈水笑

7、第七章 你是石头？

　　妤兮的童年，过得那叫一个无忧无虑。
　　她名义上是东岳的女儿，东岳也确实对她宠爱了一段时间，然后随着人间战乱频起，各地亡者鬼魂一大坨，东岳忙得不可开交，渐渐的就将她抛之脑后。妤兮经常一个人跑到凡间玩耍，她有先天仙力护体，又是石头之身，不用吃不用喝，淹不死烧不烂，让很多水系火系的妖精神仙都无可奈何，过得不晓得几逍遥。

　　真正的烦恼，是从她步入青春期开始的。

　　那时她情窦初开，开始对美貌的男子有悸动心跳之感，但东岳这里却是不好看的鬼居多，于是她就经常跑到东华的方诸山那里，去偷偷看朝会里眉目清秀的男仙。

　　偷看是没问题的，问题是一旦被东华发现，她就会被东华一个法术移置他处，以免扰乱朝会。
　　于是有一次，东华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移置到了一个男仙们泡澡的温泉里。
　　当时朝会没有结束，温泉里尚没什么仙迹，妤兮一眨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穿着衣服站在了水里，明白自己又被东华发现了，她很习惯这种情形，干脆脱了衣服打算好好洗个澡。

　　却还没开始洗，就听到了有脚步声渐近。

　　她顿时很激动，希望来的是个美貌的男仙，她还从来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年轻的男仙，觉得这个机会很好。

　　来者果然没让她失望，剑眉星目，俊逸非凡，而且看面容，竟然还是个青涩少年。
　　温泉里仙泽氤氲，云烟缭绕，少年衣服脱到一半才看到只露出一颗头的她，顿时满面通红：“你……”
　　他捡起来衣服就连连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我第一次来朝拜东华帝君……竟不知这里还有女眷……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说完转身就要跑。
　　妤兮急忙喊住他：“喂！”
　　少年顿住脚步，仍不敢回头：“仙娥……还有何指教？”

　　妤兮想了想，没想出来该用什么办法留住他，只好说：“我的衣服刚才被风吹走了，你能帮我找回来么？”

　　少年顿了一顿，将自己刚才脱下来的外衣缓缓的放到地上：“我初来乍到的，对这里的风神不甚了解，不晓得他喜欢往哪个方向吹，仙娥要是不嫌弃，就将就着穿我的衣服吧。”

　　然后，不等妤兮再说话，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妤兮一顿失望，想了想，决定藏起来，等有其他好看的男仙靠近了自己再出现。

　　这一等，却一下子等来了一群男仙，有说有笑的，跟鸭子下水一样的扑通扑通一顿乱跳，差点把那一眼温泉的水给溢出去。

　　妤兮一看这阵势太过庞大，吓得赶紧一个遁身法，逃之夭夭。

　　却就此记住了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待第二□□会一结束，她就在殿门口拦住他，将衣服递给他，很明媚的笑：“还你！”

　　少年愣了一愣，认出她是当日那个泡在温泉里的那颗头，脸色顿红：“仙娥……”
　　她歪着脑袋看着少年，觉得他脸色羞红的十分好看，正要开口相约，就听到东华在殿上唤她：“小石头，过来。”

　　她顿时觉得很没面子，刚刚腾起的美好气氛全灭，想她大名金虹妤兮，封号泰来公主，不管哪个都很响亮，但东华偏偏学着东岳一样，叫她小石头。

　　她不舍的看了少年一眼，讪讪的走进大殿：“伯君唤我何事……”

　　再回头，少年已经又走远。

　　东华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开了半□□会口渴了，身边的仙侍又被他刚差去送好几批公文，于是就喊她来沏茶。

　　妤兮在心里忿忿的想，就为了给他倒口水，害她错失了一个成就良缘的佳机，真是不上算。

　　一连六天的朝会即将结束，再想遇到那个少年，又要等到明年，她想，无论如何都要在朝会结束前约他一次。

　　但老天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东岳一道旨意，传她回去给蓬莱仙岛的福星准备寿礼。

　　她悲恸万分，觉得和那个少年的缘分真是浅，估计人家只顾着脸红，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模样。
　　悲恸归悲恸，父君的话必须要听，她忍痛连夜动身。

　　却不料，缘份就是这么的奇妙，在福星的寿宴上，她竟然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
　　这一次，少年一眼就看到了他，并且似乎已经从那种尴尬和害羞中走了出来，看到她，十分友好的笑了笑。
　　她顿时心情敞亮，连续在心中夸赞了好几声父君英明，挤出自以为最美好的笑容，呈现给少年。

　　少年原是蓬莱仙岛福星座下的一个仙童，名曰碧湖，几千年苦修，刚刚飞升成功，得了帝君那里一个职位，此次算是衣锦还乡，心情一派大好，很有地主之谊的带着妤兮四处参观蓬莱的仙境，最后指着一处泉水道：“这里也有一处温泉，虽然不及帝君那里的仙泽深厚，但泡一泡偶尔也可以转运，毕竟此地有三星高照。”
　　所谓三星，自然指的蓬莱的福禄寿三星。
　　能得此三星高照，那定是前景一片光明。

　　妤兮顿时觉得这少年一定也很喜欢她，否则这么多来宾，为何独带着她一人四处逛游，而且还这样提醒她，他很记得当时在温泉处遇见了她。

　　她于是很有心的说了句：“好，我今天晚上就过来泡一泡。”

　　碧湖的神色果然动了一动。
　　妤兮知道，这话，他听到耳朵里去了。

　　是夜，妤兮一个人偷偷溜出来，到了温泉处，早早的泡在里面等待碧湖。

　　碧湖果然踏月而来，俊逸的身影在月下愈发清朗。
　　看到她的时候却还是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料到她竟然真的会在这里洗澡。
　　妤兮眨巴眨巴眼睛：“好巧啊。”

　　碧湖干咳一声，心想这哪里巧了，明明是知道你要来才来的。
　　面上还是难掩尴尬，想了想还是把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我白日里过于兴奋，晚上便睡不着……四处走走……不想，就走到了这里……”
　　妤兮只是看着他，一双眼睛在月下一尘不染：“嗯？”
　　碧湖装不下去了，“你……你洗好了么？”

　　妤兮眨巴眨巴眼睛，好像不明所以。

　　碧湖很艰难的咽了一口：“我……我突然想起来……有一处好地方白日里忘记带你去看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有没有……”
　　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该表达，却突然被妤兮打断了，一个清亮亮的声音就那么响在一片氤氲之上：“你是不是喜欢我？”

　　碧湖怔住了。
　　无法置信的抬眼看着妤兮。

　　虽然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不似其他女仙那么矜持，但她的直接还是一次一次的冲击着他的心里防线。

　　银白色的月光下，水面泛着朦胧的光，水气四溢，林间偶尔吹来一阵凉风。
　　夜鸟轻啼，撩拨着静谧的夜色。

　　碧湖看着水汽中朦胧的妤兮的脸，那张被两大尊神合力打造出来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脸，很干涩的咽了一口，怔怔的回答了一句：“是。”

　　妤兮笑了，很欢乐的拍了一下水花：“我也喜欢你。”

　　水花轻轻溅起，水汽被拍散到一边，妤兮的肩膀和手臂自水中清晰的露了出来。
　　柔美的线条，曼妙的身姿，绝色的容颜，倾城的月色。
　　这本是个撩拨情人之间情趣的上好时机。

　　碧湖的脸色却不知为何有些怪异。

　　妤兮继续很开心的站了起来：“你说的好地方是哪里？”

　　只听噗通一声，碧湖跌坐在地。

　　他脸色一瞬间从刚才的红晕转向苍白，指着妤兮裸露出来的身体：“你……你……你是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