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台》拈水笑

21、你要对我负责

　　天驷隐忍啊隐忍，终于看妤兮出了琼台殿，刚想显身，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竟又是狸九尊的声音：“泰来公主！”
　　妤兮立刻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狸九尊疾步赶过来，到了妤兮跟前却又一脸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看了她半天，憋出一句：“你脸色……看起来好差。”

　　妤兮不晓得这管他什么事：“你是郎中？”
　　狸九尊愣了一下：“当然不是。”
　　妤兮哦一声：“是怕……我浪费了你的灵芝”
　　狸九尊噎住：“当然……更不是。”
　　妤兮有点好笑：“那？”
　　狸九尊语言组织了半天，鼓起勇气：“你是不是……忘记过一些事？”
　　妤兮凝眉望着他，有点不大相信的样子：“我忘记的事情之中，也包括你么？”

　　狸九尊正开口，恰逢一群小仙子嬉笑打闹着风一般的一闪而过，正好就穿过了正侧耳倾听的隐身天驷。
　　天驷隐着的身体不幸被这样一通乱穿，只觉得身体里呼呼风声大作，五官都被堵塞了一样，等到再恢复知觉，就听到妤兮很和善的对着狸九尊在笑：“我接受。”

　　狸九尊则一脸很惊喜很受宠若惊的表情。

　　天驷又急又恨，心里直骂那些小仙子们早不穿晚不穿，偏偏最关键的时候让他没听到。
　　妤兮接受什么？她到底接受了狸九尊什么？
　　告白？
　　和好的请求？
　　还是她解封了自己的记忆，什么都想起来了？

　　正胡猜乱想，又是一声仙子一声清脆的声音喊道：“九尊，公主！金母娘娘口谕，二位若未走远的话，就请一同过来商量一下依依仙子的行程，顺便一起吃个便饭。”

　　那边吃着便饭，天驷就这这厢喝着闷酒。
　　一壶接着一壶，直喝到日薄西山酩酊大醉，才看到门口依稀娉婷站着妤兮的身影。

　　妤兮缓缓走过来，将他扶到床榻之上，帮他宽衣解带，然后叹了口气：“你就那么不想去夜狼神君那里么，你平日里不是很喜欢这种事情的么。”

　　他抓住她的手，大着舌头，却是完全没搭茬她的话，自顾自的：“你是我的……”

　　妤兮拿丝帕替他擦了擦额头，没有否认：“嗯。”

　　天驷却有些恼怒：“你嗯个屁！你根本就不知道！”

　　妤兮哧一声笑了：“我忘了呀，你来告诉我。”

　　天驷还是生气，忿忿的：“为什么要我来告诉你，你自己的心你自己不知道么！为什么还要我来告诉你！”

　　妤兮呵呵笑着，却是很怜爱的轻轻拨弄着他的头发：“好了好了，马儿不生气了，我自己想，我慢慢想。”

　　天驷继续大着舌头：“什么马儿！你……你又调戏我……”

　　妤兮帮他扇着风，嘴角噙着一丝笑，依旧是一个字：“嗯。”

　　在天驷模糊的记忆中，那天妤兮似乎一直都在旁边照顾着他，给他端茶，帮他擦拭，为他打扇子。
　　一直到黎明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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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夜狼神君却真的沐浴更衣，斋戒焚香，对着天驷的神像拜了又拜。

　　他和天驷是同等仙位，照理说见面一个拱手就是礼节了，这样的大礼，唯有拜祭青君和玉皇他们这个级别的才会用到，但他竟然也真的照做了。

　　天驷睡意朦胧中一个警醒，感受了到自己正在被人祭拜，扶住额头一声低叹：“能让他这么委曲求全，或许那个造反者真的挺厉害的。”

　　言出必行，天驷整理了一下行装，立刻就要启程。

　　妤兮还没起床。
　　他想了想，还是来到她的窗前，轻轻敲了三下，听着里面没动静，估计她那么晚睡，现在肯定也是醒不来的。
　　他就在那蒙蒙晨色里，自己说给自己听：“我走了，这次换你来保佑我。”
　　里面依然没动静。
　　他继续自顾自的：“你默认了就算答应。你既然保佑了我，如果我胜利班师，我会记得感激你，但如果我败了，你要对我负责。”
　　他在窗口立了半响，听了一会里面传来的妤兮均匀的呼吸，然后静静的离开了。

　　天边一抹，似血红霞。

　　天驷的这一战，果然是他八万年来遇到的最艰难的一战。

　　那头名字唤作鳌牙掣的狼，据说是其母误卧后土神栖息之地后得孕所生，天生的上古土系神力，加之夜狼一族承袭的铁骨，竟让各路神仙都无可奈何。
　　苍狼山是座石山，千岩峭壁，难得看到几株古树。
　　天驷一踏上这座山顶，就感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虽然彼时他还不知道，每一块石头，每一粒石子，在这座山上，在鳌牙掣的手中，都可能是杀人利器。

　　天驷先看到的是飞舞在天上的石头。
　　不是那种河里的，被流水冲刷的圆润的石头。
　　是那种锋利的，有棱有角的，甚至冒着寒光的石头。

　　石头有大有小。
　　石头密密麻麻。
　　石头一拥而上。

　　势如闪电，快如流星。

　　天驷急忙御气，让石头自己周围停住，然后陡然散开。

　　只可惜石头没那么听话。

　　这次不再是一哄而上，而是颇有节奏的接二连三前仆后继，速度越来越快。

　　石头是打不死的。
　　就算是打烂了，散成小石块，依然还是能继续下一轮攻击。

　　天驷看着这个架势，干脆在身体周围结了一层结界，虽然速度会放慢下来，但至少不用毫无停歇的去阻挡石头的攻击。

　　另一方面，他天音一震，将彼时散在空中的石块轰然震得粉碎。

　　粉碎的石头却依然存在。

　　石粉竟然汇成一股流沙，进而变化成一柄长矛，气势汹汹的向天驷的结界刺了过来。
　　结界轰的一声震响，天驷不由一个倾斜。

　　鳌牙掣的真身还没有出现，就已经让他如此头疼了。

　　那个真身，又当厉害到什么程度？
　　他心一横，定神使出了攀木诀，顷刻间那原本只有几株的古树竟根系直冲出层层石头，一路攀爬蔓延，遇土则入，遇石则穿，不到片刻就将整个山顶捆得像个粽子。
　　那些被包裹住的石头还想再动，却无奈被树根捆得密不透风。

　　几声冷笑适时的响了起来。

　　天驷抬头，就看到了等待已久的鳌牙掣。

　　一身银灰色的锦衣，猿背细腰，玉带束身，头发高高束起，鬓角飞翘，一双红瞳泛着血光，却又偏偏肤如凝脂。
　　霸气中却又隐隐透着些妖冶。

　　鳌牙掣打量着天驷：“我知道你。”

　　天驷淡淡的：“那说明你还不聋。”

　　鳌牙掣哈哈一声笑：“你若死在我的手上，战神之名，从此就尽归我的囊下。”

　　天驷还是淡淡的：“不聋不哑，只可惜有点天真。”

　　话音未落，却只见鳌牙掣一声冷笑，身体陡然腾起，半空中一道灰色的影子在双掌之间一拉，就化出一道剑影朝天驷袭来。
　　天驷看得真切，那是一掊土。

　　他身形一晃，立刻从站立之处消失，只见那土剑挥过之处，竟生生割断了三尺树根。

　　让他惊讶的却不是这个。

　　剑气所割裂之处，树根下的泥土迅速从那里流沙似的被吸到半空，越来越快越来越多，顷刻之间，空中竟然凝结了一大团泥云。

　　那柄向天驷砍过来的土剑，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石山本来泥土就少，古树赖以立足的泥土被他这样悉数吸到了半空之中，树根立刻失去了依托，开始松动且摇摇欲坠。

　　鳌牙掣在笑：“你属木，我属土，我们今日就看一看，是木能参天，还是土能彻地！”

　　松动的古树根下，石头已经纷纷钻出，无孔不入的向天驷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