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台》拈水笑

15、第十五章 我保佑你

　　更让妤兮想不到的，是天驷竟然执意要住下来。
　　理由很简单，妤兮这个身体状况，飞升很危险。

　　金母娘娘这几天在忙着准备六十年一度的蟠桃盛宴，根本顾不上妤兮，但也特意的让人过来交代：“保护好公主。”

　　天驷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金母娘娘会不会早就料到妤兮会生病。否则，她为何四处要人保护她？

　　若是说到下界还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那么在瑶池呢？这是她金母娘娘的地头，谁敢造次？

　　他四处找金母娘娘，却被人告知，娘娘去了玄都玉京附近的锦绣馆，为自己出席蟠桃会裁制华服去了，可能要好几天才回来。

　　这个节骨眼上……他重重叹了口气，无限任重而道远，又无限兴奋的想，看来只有我守在这里了。

　　天驷的兴奋是有理由的。
　　自从妤兮知道他为了送她回来不惜冲破青君的结界，对他的态度就一日好过一日。
　　如果说他帮她找到麒麟血她还只是感谢，那么冲破青君的结界，她就是感动了。

　　天驷一大清早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篮鲜嫩可口的苜蓿草。
　　瑶池以木本仙树居多，本是没有草类的，想要弄到这样的草，还是在这么早就送过来，妤兮必须寅时初刻就起来，赶往一千里以外的凤鸣山。

　　天驷对着草看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这是我见过的最温暖又最寒冷的草了。”
　　妤兮皱眉：“怎讲？”
　　他开始分析：“温暖是因为你竟然跑了一千多里只为弄一点我爱吃的草。”
　　妤兮点头：“这一句我能理解。”
　　天驷接着说：“寒冷是因为你竟然跑了一千多里只为弄一点我爱吃的草！”
　　妤兮不解：“这两句到底有什么不同的？”
　　天驷沉下脸：“一千里，你算算够你掉下去几次了？如其这么提心吊胆的睡不着觉担心你，还不如你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请我喝杯酒。”
　　妤兮看了一眼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草：“我觉得你还是表示一下感动比较好。”
　　天驷对此有不同看法：“我想表示的是，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大可以对我投怀送抱一下，你这么大气的女仙，不必非得那么被动和委婉对不对。给我送一点草什么的，我虽然也会很开心，但比起我想要的终极目的……这种程度实在太不值一提。”
　　妤兮有点没好气：“你想要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天驷秋水盈盈望着她：“你，懂的。”

　　其实当日天驷那么辛苦的冲破结界，也是不希望自己一番心血白费，至于心里对妤兮有多少喜欢多少关心，他倒是没有考虑太多。
　　只是当她如此真切的开始关心他，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对她的回应，竟是如此期待。

　　以至于那天妤兮破天荒的，同意他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时，他竟然兴奋的有如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妤兮当时有些不自然的捂着刚被他亲到的脸，飞快的说了一句：“赔了夫人又折草。”
　　就溜了。
　　他望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觉得她蓦然又回到了她的年少时候，不由一顿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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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升的前夜，天涯比邻花如约而开，娟秀的两朵，甜蜜的相伴而舒展，绽放着清雅的芬芳。
　　妤兮用一种看倦红尘的眼神静静观赏着它们，眼睛里流淌着一种和此时不甚相称的平静。

　　天驷看着，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喂，这种时候，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妤兮抬眼看他，眼睛是满满的期待：“我这次一定会成功的，对吧。”
　　天涯比邻花，可以让神仙安心、静神、冥思、忘我、直至太清之境。
　　所以金母娘娘本来不同意妤兮的飞升，在她苦苦哀求之下，才应允若天涯比邻花开了，就同意她最后一次飞升。

　　天驷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的：“我保佑你。”

　　妤兮笑了：“等我给你烧柱香先。”

　　天驷扬眉：“别笑，我很灵验的。”

　　妤兮把他拉到高坐上：“八万年来从无败绩，这个时候，拜一拜你或许真的合时宜。”
　　她真的拿出一炷香，点上，真的冲着他拜了拜。
　　天驷正襟危坐，受她三拜之后悄然溜过来跟她站在一起：“来来，香都点了，别浪费，顺便拜一拜天和地。”

　　妤兮白他一眼：“有这么顺便的么？”

　　天驷一本正经的：“飞升之前祭拜天地不是很理所应当的么？”

　　妤兮嗤笑一声：“那也不是跟你一起拜，而且祭拜和拜是两个意思，别趁着我高兴就来浑水摸鱼。”

　　天驷没有异议：“是你拜，我只是在旁边陪你而已。”

　　不等她反抗，就按着她的一颗头往下拜，自己也跟着一起拜：“快点啦，香要燃完了，良辰吉时不容错过。”

　　拜完了又转头，对着她开始拜：“刚才你拜了我，虽然是要我保佑你，但是我们同为仙僚，这个礼我还是要还你的，来来，对拜一下。”

　　妤兮苦笑不得，将他推开：“好了，别闹了。”

　　天驷却认真的捉住了她推他的手：“你既然拜了我，我就会保佑你，你此次若是成功了，要记得感激我，若是失败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字的，“我对你负责。”

　　天驷清楚的记得，当时或许是天涯比邻花微弱的投在了妤兮的眼睛里，所以她的眼睛朦胧中还带着一点泛着水花的光芒。
　　她声音甚至有那么点微微的有点沙哑：“你是……认真的？”

　　天驷叹了口气：“长大真是一种充满挫败感的蜕变，问碧湖的时候是那么期待的‘你是不是喜欢我’，问我的时候，却是这样不能确定的‘你是不是认真的’，我真不知该是欣喜还是悲哀。”

　　妤兮轻拭了一下眼角，自嘲的笑了笑：“你对那件事始终很介怀么。”
　　她想起他的玉兰花，望着他笑：“你就从来都没有，那么懵懂的喜欢过一个人？”

　　天驷看着她：“就算有，我也不记得了，不开心的事情，我喜欢把他们都封印掉。”

　　妤兮想了想：“这是个好办法。”

　　第二天拿着天涯比邻花走进了石冰洞，掩上洞门之前，妤兮探头出来对着天驷笑了笑：“等我好消息。”

　　天驷凝望着她，让自己记住她这一刻的笑容：“我等你。”

　　很多年后，天驷依然能想起她这个笑容。

　　很多往事已经被他封印了一层又一层，却唯独她的笑容，透过片片记忆的幔纱，依然清晰可见。

　　很多年后他会从头去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的妤兮。

　　从起初对她的种种不服气，到后来知道她种种磨难的往事，再到后来知道她为了修炼自己所吃的种种苦头，从不服到钦佩的过程中，他还经历了对她的怜悯和疼惜。

　　妤兮的前几次飞升，每次一次都是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

　　她有先天神力护体，本不该如此。

　　那神力能助他比旁人多几倍的功力提升，却不幸同时也在限制着她最初的体型。
　　因为那个体型，才是最初的神力所保护的。

　　为了对抗那种神力，妤兮每一次都是用刀重新在自己身上雕刻了一遍，以便能巩固下来。

　　不幸，每次都无法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