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未知》抒仪

32、踏雪行

　　转眼已到隆冬，南都的冬日虽不如北国那般寒风凌烈，冰封千里，却也十分寒冷。前日，竟然也飘起了微雪，虽然不大，不似鹅毛，却下个不停，整个皇宫都银装素裹，如一个银白色的世界。
　　珞瑛阁中，冰若和惜影正围着火炉烤着火。冰若抱着一个小暖炉手袋，却还不停搓着手，哈着热气，对踏雪说道：“踏雪，快再去烧壶热茶来，给洛嫔娘娘沏上。冷死人了。”惜影在一旁见了，嘲笑道：“都抱着暖炉了，又烤着火，还嫌冷，真没用。想那几年我和父亲在凉州的时候，那里的冬天才叫冷呢。跟那时比，邺城的冬天算什么？要是给你去，你岂不是要被冻死在那里？”
　　冰若俊眼微扬，不屑地说：“我从小就在邺城长大，后来又去了宛州，哪里能跟你比？虽说南都也偶有冬日飘雪的事情，可毕竟少数啊，况且今日是真的很冷。你也真会挑日子，平日里请你来你都不来，今天倒好，大冷天的，外面恐怕除了扫雪的太监宫女，也就是你了，还出来走动，从银霄宫这么大老远地走过来。就为讨口热茶喝，谁信哪？说吧，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了？可是内务府的奴才们克扣你们东西？”
　　惜影故作酸意，发出啧啧声：“哎呀，果然现在圣眷正浓啊，连说话都不一样了。听说皇上刚赐了你封号琳，琳，美玉，珍宝，哎呀，你现在可是皇上眼中的美玉，怀里的珍宝，哈哈。”
　　冰若羞红了脸，白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暖炉，就欲捏惜影的嘴，惜影却一扭脸躲开了。冰若也不与她争辩：“就你嘴巧！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不过我说真的啊，内务府的狗奴才没一个好东西，锦蘩虽说侍了寝。可是皇上就召过她一回，所以她一直都是个采女，内务府的那帮眼里没主子的东西，就欺负锦蘩好性子，要什么什么没有。”
　　惜影皱了皱眉头，说道：“也是，锦蘩虽说平日里娇气些，可是到底还是个软性子，又不像你我这般会言语，她的两个丫鬟采萍、飞絮也都不够伶俐，主子受欺负了，恐怕奴才也护不了什么。”
　　“那是啊，难不成谁都有一个像纤云一样的丫头？”冰若故意用胳膊碰了惜影一下，惜影不乐意地说：“纤云怎么了？多好啊。”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啊。”
　　“接着说你的锦蘩吧，当心我也捏你的嘴。”说着惜影也抬起手，做进攻状。
　　冰若冲她撇了撇嘴，说道：“锦蘩虽说家底殷实，父亲做个九门提督也是个不小的官儿。可是总不能什么都冲家里要吧？而且在宫里给家里递话到底多有不便，从宫外私运东西进宫更是宫中大忌。更何况是炭火之类的小东西，怎么好意思向家里开口？就这么耗着，要不是踏雪那日去内务府听见，我都不知道呢。后来我就让踏雪去内务府狠狠地骂了那帮狗奴才，到底是欺软怕硬，连个声儿都不敢吭。扣锦蘩的东西全都一点儿不少的送过去了。”
　　“恩，做的不错。”惜影拍手点头道。
　　“所以说呢，如果你也是受了内务府的奴才的们的气，绝对不要跟他们客气。这帮东西，心里头可有数着呢。”冰若一脸的义愤填膺，让惜影绝对很好笑。
　　“可是……你觉得我像是忍气吞声、好欺负的主儿吗？”惜影瞪大了眼睛，故作惊奇地看着冰若问道。
　　“说的也是哦。”冰若点了点头，“咦，不对啊，明明刚才是我问你为什么大冷天的过来，怎么反倒成了说锦蘩的事情了呢？都是你，把我带远了。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惜影扒拉着暖炉里的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就是想来看看你啊。自从上次在遥音馆看见你之后，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呢。一个人在银霄宫里也没什么意思，闷坏了，所以出来透透。”
　　“透透？”冰若有些好奇，更略带生气地说：“谁也没关着你不让你出来呀，是你自己不在各宫走动。闷坏了是迟早的事，现在倒好，专门挑了这么个雪天。”
　　惜影并不恼，反而“扑哧”一笑，道：“这不到你这儿来踏雪寻梅了吗？”可巧寻梅从外面抱着刚剪好的梅花进屋里来了，听见洛嫔的话，说道：“贵人，你是不是和云主子编排奴婢呢？奴婢可是听得真真儿的，你再狡辩不了。”
　　“你瞧瞧，还说我的纤云伶牙俐齿，我看你的寻梅也是个了不得的。”惜影笑道。又见她把梅花插在银瓶中，刚剪下的梅花枝上还带着少许白雪，于是半开玩笑地说：“凌姐姐，我看你还是少放些梅花在宫里吧，我听说梅花放在屋里，不利于桃花，还会带来霉运。”
　　“啊？那……寻梅，还不快都丢出去！”冰若一副着急的表情。寻梅一脸的为难和惋惜：“贵人，这些梅花都是奴婢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剪了好久呢，都扔了多可惜呀？”
　　惜影道：“只是让你少放些，又没让你一点都不放，这放了的就一定有霉运吗？不放的就一定事事称心？”
　　冰若沉着脸，摇了摇头，寻梅不高兴地看了惜影一眼，无奈地抱着梅花出去了。惜影在心里惊讶，以前的冰若什么事都不爱放在心上，如今怎么……
　　“待会儿，皇上要过来用晚膳，万一真的……带来什么霉运，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担待不起。”冰若一脸的担忧之色，“眼下虽说我最得宠，可是细细看来，皇上可没有真正的偏向谁，原本以为皇上会最宠爱韵贵人，可是韵贵人性情清淡，和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恬恬静静，少语寡言，皇上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她这样。不过，韵贵人倒真是个纯纯净净的女子，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话少了点，连带着我在这曦霞宫里也没什么人陪着说话。”
　　惜影弯了弯嘴角，心说，他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还偏不喜别人这样，真是够矫情的。
　　冰若接着又道：“皇上好像很喜欢杜贵人，我倒看不惯她，总是喜欢穿得大红大紫，艳丽妖娆，尤其是那一对细长的媚眼，简直会勾魂似的。要是寻常的人家谁有这么个家室，真是个败家的模样喽。”
　　惜影又在心里想着：本性吧，喜欢这种祸水，迟早亡国。
　　“最可恶的是，我听说前日皇上刚晋了徐采女为徐才人！”
　　惜影略一皱眉，问道：“这个……徐才人，不就是那天和你们一起来银霄宫的那个吗？我觉得，挺好啊，敦厚老实，亲切近人。长得那么一般，你又何必吃她的醋。”
　　冰若一听急了：“我不是吃她的醋，我就知道，你们都把徐佩环当做好人，连你也是。可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知道吗？选秀那天，我亲眼看见是她踩了锦蘩的裙角，让锦蘩摔倒，当众出丑。”
　　“那你有没有告诉过锦蘩？”惜影侧脸问冰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