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未知》抒仪

13、夜宴

　　邺城皇宫，灯火通明，今夜是新帝宴请群臣。
　　赫连明烜怀着忐忑的心情换上朝服，急匆匆地赶到了皇宫。只见各大臣都已携家眷来了，一时间寿庭宫内热闹非凡。赫连明烨已和皇后入座。
　　赫连明烜正巧看见内监总管万祺瑞在指挥着宫女太监们上菜，于是便上前去对他说：“万公公。”
　　万公公见是顺亲王，立刻满脸堆笑地说：“哟，顺王爷，您怎么才来呀？”
　　明烜含笑答道：“这不府里头有点事儿给耽搁了，烦请公公给指引一下座位，皇兄那儿就先别通传了吧。”
　　“这……”万公公不知他这究竟是何意，按规矩应该传，正为难时，皇上竟看见了他们，问道：
　　“苏勒！是六弟来了吗？”
　　万公公看了顺亲王一眼，对皇上回到：“回皇上，是顺亲王爷。”
　　皇上低沉着声音喝道：“顺亲王来了，你怎么也不给通传一声，万祺瑞，你好大的胆子。”
　　万公公吓得赶紧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奴才该死。”
　　赫连明烨和皇后缓缓地向明烜走了过来，赫连明烜忙行礼道：“明烜给皇兄请安，皇兄万安。明烜今晚来迟了，还请皇兄恕罪。”赫连明烨忙扶起他说：“自家兄弟说的这么生分干嘛？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宜勒图。”
　　明烜抬头看了皇上一眼，然后低头说：“臣弟不敢。”
　　“在朝堂上，我们是君臣，但抛开一切，我们都还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今天就别拘束了。来，我和你皇嫂敬你一杯。万祺瑞，还不快给六爷倒酒。”
　　“喳。”
　　“六弟。”皇后笑盈盈地叫了一声赫连明烜，昔日的瑶郡主如今已是母仪天下的懿贤皇后了，月瑶已有三月的身孕，只是暂且还看不出来。赫连明烜笑着对皇上说：“皇兄好福气，娶了自己心中所爱为妻，真是羡煞旁人啊。有皇嫂这么一位贤内助，日后皇兄必定前朝太平，后宫安定。”
　　皇上哈哈大笑，拍了拍赫连明烜的肩膀说：“六弟还是这么会说话呀，有你皇嫂在后宫，前朝还得有你和大哥两个朕的至亲才能得以太平啊。”
　　赫连明烜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不知皇上到底是不是话里有话，于是施一礼说：“臣弟必当尽心竭力，辅佐皇兄，尽为人臣的本分。只是臣弟自小就闲散惯了，皇兄也知道，父皇在时，军中的事情我就一向不喜欢过问。朝堂上的事情有皇兄做主就好了，明烜生性顽劣，不懂朝纲大事，只想像以前一样自由地生活。”
　　赫连明烨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六弟的意思我明白，六弟的性情我也明白。可是如今天下初定，前朝旧臣我信不过，一时朕身边还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能让朕倚重。”
　　明烜低头略一沉吟，小心翼翼地答道：“朝中自有能人智者，明烜愚钝，恐难当重任。”
　　皇上听了明烜的话，拿起万祺瑞手中的金玉酒壶，斟满酒杯，一饮而尽，本来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带了那么一丝嘲笑的玩味说道：“哦，朕可不觉得六弟愚钝，朕还记得少时在军中，哪个父辈将帅不夸奖赫连的六王子勇猛善战，贤良睿智啊。父皇生前可也一直那么喜欢六弟呢。”
　　明烜不禁暗暗地出了冷汗，心里想着，看来今儿这顿饭是吃不安稳了，二哥啊二哥，难道我们真的要势成水火吗？明烜根本无意争夺帝位啊，他喝了口酒，答道：“臣弟惶恐，臣弟只是一介武夫，只适合在北疆的沙场上驰骋，如今天下太平，即将迎来盛世，哪里还需要明烜这种蛮力。”
　　明烜的神态，明烨都看在眼里，他轻轻拍了拍明烜的肩膀，转头看了皇后一眼，似笑非笑地对他说：“老六啊，你我兄弟二人何时生分成了这个样子？大哥为人太过敦和，七弟鲁莽又是个直性子，自小就我们两个最亲近，无论这个皇位上坐的是谁，你我都是最亲的人。既然六弟执意如此，朕也不强求，你也不必非得云游四海，你就安安稳稳地做你的顺亲王，朕准你不用拘太多君臣之礼。你的兵嘛，就交给穆将军吧。”
　　赫连明烜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这无异于剥了他的兵权，看来皇兄还是忌惮自己，怕有朝一日自己谋权篡位。现在就交出兵权也好，反正迟早都要交出来。与其将来为了收回兵权被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赐死，还不如现在痛痛快快的交出的好。于是他笑着说：“这是自然。”
　　明烨没有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不免有些吃惊，暗暗地点了点头，心想：看来老六真的无心与我争夺帝位，月瑶与我都多心了，皇上忽然提高了声音，对顺亲王说：“那你我兄弟二人今晚可就痛快畅饮，不醉不归了！”
　　“皇兄说笑了，醉了的话，明烜怎么回府？”
　　“那就在宫中住一宿，挨不得什么事。”
　　明烜迟疑了一下，旋即对皇上推辞说：“皇兄，宫中乃各宫妃嫔女眷所住，臣弟恐，多有不便，还请……”
　　明烨眯起了他那双迷人的丹凤眼，笑意满满地打断了明烜的话，说：“你以前很爽快，现在怎变得如此犹犹豫豫？我让你住你就住，宫里谁敢有闲言碎语朕就摘了谁的脑袋。住下！走，说好了不醉不归啊。”
　　赫连明烜知道再推脱也不好了，只得说：“那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夜晚，赫连明烜在万公公的安排下住在了汀州的临江阁。他没有喝醉，他不敢醉。今晚的确是一场鸿门宴，说凶险也凶险，说不凶险也不凶险。二哥自小就不爱笑，在别人眼里，二哥是那样一个有城府的人。可是在他眼里，他从来都只是他的二哥。二哥与他商量所有的事情，陪他骑马，射箭，他喜欢什么二哥都会以自己不喜欢为由让给他。二哥只是从来都不喜欢表达，不喜欢把自己的心思摆出来给别人看，喜怒哀乐也只喜欢放在心里，不爱说出来。可是他一直都知道二哥从来都不是冷酷无情的人。
　　可是今天，他有些怕了，他觉得现在那个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哥很陌生，离自己越来越远。虽然他早已料到帝王之间的手足之情会是这样，但还是没想到二哥今天真的会削了他的兵权，即使明知道他根本不会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皇帝，只想拥有一个相知相爱的她永远相伴相随，哪怕是归隐田园他也愿意。现在看来，只怕连这个愿望也实现不了了。
　　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遇见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还记得自己吗？自从那一见，她的音容笑貌就一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并不算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那双眼睛论有神远不及惜影妹妹，却少了一分刁蛮与霸道；那笑颜论温柔远不及萨伊姐姐，却少了一分傲慢与端庄；若是因为是南都女子，自与北国女子不同，倒是那神韵还真和惜影有几分相似，只是惜影的笑从来都是带着那么一点娴静的矜持，即使是与他说笑，也从来不会笑得灿烂率真。而那一笑，虽然还带着那么一点惊魂甫定，却是那么动人，那弯弯的眉，微翘的眼梢。
　　她还好吗？也许老天真的是自有他的安排。以前她在南都，自己在赫连，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现在，这里是赫连的天下，自己是顺亲王，只要改日去向皇兄请旨，把她指给自己做侧妃，就可以与嫣儿终身相伴了。只要与嫣儿相伴，做不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赫连明烜一夜无眠，直到凌晨才迟迟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