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异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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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房间的，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梦。梦里全是可怕的幻影，她站在寒风凛冽的悬崖上，孤立无援，不停的哭喊，直至梦境被黑暗涌盖。
她猛的惊醒，带着现实和梦境尚未分离的感觉，恍然坐起身。背后全是冷汗，甚至透过衣服濡湿了被单。她的衣物已经被换过了，先前的那一套晕满了鲜血，她几乎记不起杀了人之后的事，也不想记起来。
房里很黑，没有开灯，淡淡的光线从门缝里钻进来，视线勉勉强强能看清周围。手心传来阵阵痛感，摊开一看，被勺子划开的伤口不再流血，但皮肉开始黏在一起。记忆中，压倒性的死亡气息重新扑面而来，身体又开始躁动不安。她用牙咬着被单一角，撕下一条长布，当做绷带包扎伤口，然后靠墙合眼，平复心情。
躁动的身体产生病入膏肓的错觉，对于杀了人这件事，她惊讶于自己的反应。当勺子插.进大牛心脏的那一刻，一身沸腾的热血凶猛褪去，可直到现在，鲜活的杀人触感依旧残留于感官之中。残存的愧疚折磨着她，她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病毒的促使，绝不是她本身的意愿，况且那种情况，她的作法可以算作是正当防卫。
她握紧拳头，以疼痛换取活着的实感。其实心底并非毫无感觉，但战争饥渴带来的后果更多的是使她感到轻快。杀戮带来的畅快难以言喻，而她也无需担心遭受审判，因为沃恩早已废除了杀人偿命的规定。
尽管无需偿命，但对于这次的暴动事件，狡猾的沃恩给出了另外的惩罚——除了每周四的清洗，取消一切集会活动，并且停止供应早、中餐，持续三个月。这也就是说，病犯们以后的活动空间仅限于自己所在的狭小牢间，这几乎断绝了他们相互间的联系。
佳然见识过了小丑沃恩的众多恶行，所以当她从广播里听到他的通知时，并不觉得愤怒。切断沟通，逐个击破，这的确是个抑制抱团造反的好办法，但沃恩低估了他们的决心。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将结束。她如此想着，下定了决心。
由于所有病犯都被关在各自的房间，随后的几天，整个监狱平静无比。
下午的广播新闻没有被取消，隔三差五总能接收到几条受关注的新闻，但大都是政治方面的，像是国际联邦召开高层峰会，或者各地因为对某些政策不满举行抗议示威云云。偶尔也会播报两条其他业界的消息，比如战争饥渴病毒研究取得初步进展，联邦军方研制出了新型武器等。
佳然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腐朽的旧岛监狱会播报外界的新闻。思忖很久，她才有些头绪。当病犯们怀抱着对外界的憧憬和向往，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得不老死在这时，心绪巨大落差和转变足以击垮他们。比起□□上的痛苦，心灵上的折磨才更加残酷。
没有希望就没有绝望，沃恩的想法也确实如此。而事实也证明，她是对的。沃恩一定是想在她被送入太空之前，让她和家人忍受离别之苦，所以数天后，她再次得到哥哥许凌浩来探监的消息。
当秦宇风站在房门口告诉佳然有人来看她时，她一下子没缓过来。久违的空气和光线瞬间涌进沉闷的房间，她这才发觉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封闭空间真的可以将人逼疯。
不去想也知道，来者一定是哥哥，所以她一口回绝了：“我不去。麻烦你告诉我哥不要再来看我了，我不会见他的。”
“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一趟。你哥已经等在那里了，别浪费他千辛万苦才获得的机会。”秦宇风试着说服她。如果是往常，他绝对二话不说立马离去，但这次不一样，他也是受人之托。
在秦宇风的劝说下，佳然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哥这次还带了一位陌生的女人进来。
佳然坐在玻璃窗前，心疼地看着面容微肿的许凌浩。他嘴角淤青，一看就是被殴所致。她强忍着翻滚的情绪，轻轻说道：“哥，你的身体还好吧？都说了不要来看我了，那个家伙他……”
“我没事，”许凌浩打断了妹妹的话，“明美帮我处理过伤口了，不碍事。”说完，转过头朝身旁女人笑了笑。
佳然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她戴着一副细细的银框眼镜，成熟而知性。头发紧紧束起，显得很有精神。雪白的衬衫干净整洁，应该是被熨烫过，无论是领口、袖口还是其他地方，都看不到任何褶皱，就连纽扣、线头等细节之处也处理得非常到位。
一个严谨完美、注重细节的人。
在佳然细细观察她的同时，她也看着她，而妆容端庄的脸上摆出的是毫无瑕疵的微笑。
“佳然，先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秋野明美，是战争饥渴病理研究所的研究员，也是我的朋友。”
待许凌浩说完后，虽没有特别的好感，佳然还是礼貌的朝她点点头。
见佳然并不反感陌生人的到来，许凌浩轻松了许多。“明美对这个病很了解，所以这次我带她来看看你，”他宠溺的看着妹妹，语气温和：“佳然你放心，哥哥一定会救你的，不会让你在这里呆很久。”
佳然没吭声，她自己已经计划好出逃，但却不能告诉他们。先不说秦宇风还站在后面，就算他不在，她也不能确定会客室是否有隐蔽的监视器和录音机。
许凌浩表明要救助妹妹的决心后，秋野明美像是得到指示般，起身贴近玻璃窗。“佳然，麻烦你靠近玻璃一点，让我看一下你的眼睛。”她说道。
看见哥哥朝自己点点头，佳然乖乖站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她。
因为隔着玻璃，明美无法清楚的查看佳然的眼球，但她能隐约看见她的瞳孔有些不太稳定，眼角也有些许缠绕的血丝。
她无法确诊她的病情，因为用眼过度或是某些睡眠问题也会引起眼球不健康的症状。
“抱歉，隔着玻璃我无法确认你的病情。请问你感觉身体上有什么异常吗？”明美推了推眼镜，后退一步重新坐了下来。
佳然也坐了下来：“我不知道，应该有怎样的症状？”
“按理说，战争饥渴本身是一种精神类病毒，引起人情绪和意念上的狂躁，而对人的□□暂时没有侵害性。但是近期全球各地纷纷报出案例，个别病人出现瞳孔放大、眼球出现红斑以及局部皮肤硬化的症状。”
捏着大拇指的手微微一顿，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佳然松开手，不再去触碰拇指上如老茧般的硬结皮肤。她想努力忽视这个不好的消息，却忍不住继续问道：“这样的症状确定是战争饥渴病毒引起的？会有什么后果？”
“嗯，已经排除了病人身上的其他疾病，初步推断是由于病毒变异引起的。”明美见她脸色不太好，将话锋稍稍放轻松了些：“后果暂时无人知晓，不过研究所已经初步破解了病毒细胞的基本构造和病理情况，应该很快就能取得重大进展。”
“我知道了。”佳然有些烦躁，不想再讨论这个毫无出路的问题，研究进度跟不上病毒变异的速度，一起都是空谈。她转而看向许凌浩：“哥，你说有重要的事告诉我，就是这个吗？”
一听佳然提起这个邀她过来的理由，许凌浩的神态瞬间僵硬。佳然也察觉到了哥哥的异常，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她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许凌浩本想跳过这个话题，但佳然板着脸，眼神丝毫没有从他脸上移开的迹象，她散发出的气场几乎吓到了他。他从没见过佳然这种模样，以前的她总是很乖，也很少生气，可现在……
就在许凌浩受不住佳然的气场压迫，准备说出实话时，身旁的明美却一把抢过话：“你哥想说的是，今年年底，我和他就要订婚了。”
说音刚落，整个会客厅的气氛一沉，除了明美之外，另外三个人都是一愣，包括一直尽职看守、默不作声的秦宇风。
“是的，我们……”许凌浩飞快的接过话，顺势低下头，暗许了明美的话。
佳然不是好骗的人，她疑心四起，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于是也不再纠缠。她站起身，打算结束这次的会面。
“哥，我在这里很好，不要再来看我了。”
“可是佳然……”
“哥，相信我，我没问题的，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还有爸爸，别让他太辛苦了。”临走前，她无比认真的看着他，“哥，你一定要幸福。”
这一刻仿佛永别，许凌浩哑然，再接不上话。
她转过身，刚迈出两步，就被明美叫住了：“佳然，好好照顾自己，保持心情平静，尽量别和别人发生冲突，我和你哥一定会努力把你救出来的。”
佳然连头也没回。她其实很想告诉他们，她杀了人，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可她没有勇气，离开探监室之前，她回了一句：“拜托照顾好我哥，别让他再来看我了，他身上的伤……”她不想多说，以明美的细致和谨慎，她一定猜得到她想说什么。
然后，明美又将目光移向佳然身边的人：“宇风，多多关照一下佳然。”
秦宇风微微颔首，表示答应。
被送回房间后，佳然越发沉闷。从明美的话来看，她和秦宇风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还不一般。虽然这与她无关，但她免不了会产生一些想法。在回去的路上，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他：“你和她很熟？我说的是，秋野明美。”
“算是吧。”秦宇风并不矢口否认，但脸色藏不住尴尬，“她是我的前女友。”
“……”这回轮到许佳然面露惊讶了。
秦宇风和秋野明美曾经是一对恋人。交往两年后，因为各自的工作原因很少见面，导致感情疏离，最后明美提出了和平分手。分手后的两人并不像其他情侣那样形同陌路，他们偶尔会通过电话联系，聊聊彼此的近况，一直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友好关系。如今，他们已经分手一年多了，而今天却是两人分手后的第一次会面。
秦宇风云淡风轻的说完了他和明美的感情过往，虽说是因为工作原因和平分手，不过令佳然感到好奇的是她哥哥在两人之间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明美说她要订婚的时候，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提起前女友订婚的消息，他不禁笑了起来。佳然想从他脸上看见苦涩或者无奈，但他的神态没有任何不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在谈论一个普通朋友。
不过从哥哥的神态来看，佳然认为订婚的事根本不靠谱。虽然不清楚哥哥和明美到底隐瞒了什么，但她知道所谓“重要的事”绝对不仅仅是这个消息。
事后证明，她猜测的没错。几天后，她得到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她的父亲遭到联邦议会的弹劾，已被免去包括亚洲军区总司令在内的一切职务。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异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