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情深、此爱至诚》血月如殇

34、对不起我爱你（苦涩）

　　“安念深……很好听的名字啊，我记住了。”萧忆诚说完拍了拍凌修捷的肩，“喂，你抄的怎麽样了？”
　　“不行，太多了……”凌修捷瞥了眼安念深，哼了哼後拿起桌上的东西准备回自己寝室抄去。“我走了。”走到萧忆诚身边时在他耳边轻轻留下了一句，“这小鬼绝对有问题，性格也恶劣，你忍著点啊……”
　　萧忆诚听後哭笑不得，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抄你的去吧！”一个小孩子能有什麽问题，大惊小怪的。
　　笑闹著避开那一脚，凌修捷只是抱著试卷提著箱子耸了耸肩，离开了。直到关上门那一刻才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哎呀！忘了问那小鬼满全学校的找萧忆诚到底什麽事了！

　　寝室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萧忆诚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又涌上了心间，於是忽然想起了之前凌修捷提到的这个少年找他的事。
　　“那个，安念深，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结果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一说出口，他面前的少年震惊的迅速抬起眼看向他，让他不由的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怎，怎麽了？”
　　安念深好象是听到了什麽噩耗一样呆楞在了原地，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顿时失去了焦点，失神了半晌才回过神，表情极度复杂。
　　“你刚才说什麽……”
　　“啊？啊……我说，是不是我们有见过，抱歉啊，我这人有时候对见过一面的人不太容易记住。”
　　“哢嚓”一声，那是太阳眼镜被一下子握裂的声音。安念深咬著唇，一脸的不可置信的样子，掌心有点点血迹流出。
　　“你忘记我了？”
　　“厄……我该记得你吗？”萧忆诚有些摸不著头脑，眼前的人那骤然而变的情绪让他完全不晓得出了什麽事。少年被镜片刺上的手出了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这情形看的他有点心惊。“你手流血了。”他说著走到自己写字台前拉开了左边的抽屉，拿出了酒精和纱布。
　　正当他想帮这少年包扎一下时，安念深却一手推开了他，迅速退後一步紧紧盯著他。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好象无法接受萧忆诚不记得他这个事实，满心的失落让他怒火中烧，“你真的真的不记得我了？”
　　这可把萧忆诚为难的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了。
　　怎麽回事？怎麽好象这孩子真的认识他，但是他完全记不起来了啊……只是看起来觉得眼熟罢了。
　　“还是把手伤的上处理下吧……”
　　“不用你管！”安念深甩开手，愤恨的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萧忆诚一把拉住。
　　“你怎麽了？如果你认识我，你可以说啊，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萧忆诚对他这种行为虽然不解但也很不赞同，“别做不是高中生该做的事！”
　　好了，这下子可把安念深弄得彻底生了气，他上前拉著萧忆诚白色的衬衫，抓著他浑身都发抖了。
　　“是你啊！就是你！就是你啊……就是你当初一句话，我才来考这个学校的！就是你一句话，我才决定到这个学校来找你的！”可是这个他期盼了四个月要见的人在一见面时就告诉他，他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现在居然说你不认识我了，你居然问我该不该记得我？！”
　　“等，等等，你等等……”被他一连串的指责说的没时间开口，好不容易等安念深停了，萧忆诚却觉得很莫名其妙，“我们什麽时候见过，我什麽时候说了让你考来这个学校？！”
　　“就是在今年五月初，上海青少年摄影展入围作品展览啊！”安念深将手里的眼睛碎片狠狠朝地上一摔，一阵“哗啦”的声音。“是你说的，你说我拍的作品只是看上去完美，你说我的作品没有感情，你说要我不要急慢慢来等待去体验感情的啊！！你忘了吗？！”
　　很失望……真的很失望。年少的他第一次碰到了能够一句点评就点进了他的心的人，让他不仅看到自己的不足更感受到对方内心丰富的情感。所以才抛弃一切放弃出国，即使让所有人都失望他也一定要考到这个市一高中，因为这里有这个人在，这个能够看到他感情看到他内心的人在！！可是当他拼命说服家里，然後终於成功考上了市一高中，又欣喜的发现他居然可以和这个人同一寝室时，这个人却告诉他，他不记得他了，只是好像哪里见过，好像哪里见过……
　　他觉得自己好傻，就好象要把自己最心爱的玩具献给这个人却最终被他无情扔弃了，真的好傻……真的好失望。

　　原来……原来是他啊！萧忆诚在听完一长串大声的控诉後，终於想起了在五月时，他曾去看了自己被展览的作品。在展览会上，他遇见了一个漂亮的孩子，然後指著一副作品告诉他，自己觉得拍摄这副作品的人没有用感情。
　　原来就是这个孩子啊……记忆的闸门被突然打开，当时的场景被全部回忆了出来。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当时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一个孩子竟为了他而特地考到市一高中，只是为了要找到他，再见他一面……
　　这，这有点太疯狂，太荒谬了吧……萧忆诚抚著额头，觉得有点难以想象。看著眼前说到眼眶泛红的孩子，他无端生出了一种罪恶感。
　　“厄……那个……”他有点不晓得要怎麽说开场白，斟酌再三，最後却只苍白的斟酌一句道歉，“对不起啊……”
　　这叫什麽事嘛……还想再说点什麽来安慰安慰，安念深却转过了身，抬起手把眼泪在衬衫上擦了擦，吸了口气。
　　“算了……反正你根本就不记得我，我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子……”他说著狠狠瞪了萧忆诚一眼，萧忆诚顿时无辜的想求助。“反正我就是一个摄影不用感情的小鬼，也入不了你的眼，怎麽可能让你记住。”说到这里他讽刺的笑了笑，“你一定觉得我很小题大做很纠缠不休你吧？对不起啊，萧忆诚，我这小鬼真给你添麻烦了！”
　　“哎，不，不是这样的……你怎麽……”结果还没等他说完，安念深就速度离开了房间，“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把萧忆诚吓了一跳。
　　娘哦……这孩子脾气怎麽这麽倔，性格这麽极端啊……看著安念深跟龙卷风似的离去，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的萧忆诚有点失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捏了捏手里的纱布，看著地上那些黑色的碎片，没来由的，他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因为他觉得，高三这一年，他的寝室生活可能要出大麻烦了……
　　……

　　此时的雪下得又密又紧，云若风慢慢的把整首歌唱完了。随著歌声的静止，回忆也被强行中断。
　　只是似乎还有点无法完全从往事中抽身，想著那些可笑的幼稚的行为，安念诚笑出了声。
　　“你很高兴？”云若风听到他笑，有些好奇。
　　“恩……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觉得很好笑……”此刻，安念诚心中充满了柔软与温情，连带声音都显得特别亲昵，“觉得，真的好久了，都已经七年了……”
　　“为什麽总是这麽强调七年？”今天的安念诚有点不一样，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刚才离开他家到现在，越来越不想他所认识的那个稳重成熟的人了。怎麽说……就好象他们身处已经不属於他们年龄该待的地方，安念诚的身上也同时出现了一种不符合他性格的调侃，而且也不再刻意的沈默。
　　安念诚只是很开心的笑，却没有回答他。过了会儿，他扶著云若风站起来，慢慢朝下走去。
　　“你不上去了吗？”云若风的膝盖已经不怎麽疼了，随著他一步步下楼。
　　“不了……”他们很快就走出了3号楼，安念诚回过身看著他们刚才身处的2楼，眼眸深处，有一丝情绪被他隐忍了下来。
　　这里已经变了……3号楼已经是教学楼而不再是住宿楼了……那麽再呆下去还有什麽意思呢？原本想上楼的他，刚刚在云若风摔倒时就发现原来转角处那熟悉的门牌号已经被拆下换成了化学实验室。
　　“你坐下吧。”他让云若风做在3号楼楼口的矮石阶上，自己却往3号楼对面的小树林走去。“我去去就来。”
　　云若风对他今天这麽多无法解释的行为已经产生了抗力，反正他是不可能知道安念诚到底要干吗了，於是索性坐在了地上，手支著头无聊的看著这个空旷的过了分的学校。
　　你喜欢下雪吗……
　　当安念诚这样问向自己时，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回答的，结果只给了他一个摸棱两可的回答。
　　其实，他还是有点喜欢雪的。因为雪很安静，很干净。上一次大雪时，他记得他和宫角羽两人戴著手套在雪里玩了好久。他将双手围在嘴边轻轻呵出了口气，然後看著那温暖的雾气与雪景融为一体。
　　竟然不觉得伤心啊……他一个人玩了会，最後侧脸枕在圈起的手臂上，心里面想著很多琐碎的事情。
　　这个人为什麽要带他来这呢……这里到底有些什麽呢？是不是很重要？是不是对他而言很特别？
　　为什麽要唱雪人……为什麽要他唱？他听著的时候，究竟，又是什麽感觉……很多很多为什麽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云若风一个个想，一个个猜测，却始终没有答案。
　　啊……他还没有回来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但却没有想抬头找下那个人的身影，心里无意识的就肯定，那个人一定会回来的……
　　於是就这麽淡淡想著，云若风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安念诚终於回来时，却看见云若风竟然已经坐著睡著了。看著他熟睡的样子，安念诚无奈的摇摇头，走近他身边，放下了手中那些树枝和落叶，脱下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真抱歉……让你在这麽冷的天陪我看雪……安念诚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有著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腻。
　　他抬头看著黑重的天，茫茫大雪好似永无止歇地不断坠落，落在他的脸，落在他的发，落在他的眼睛，落在他的心上。
　　忆诚……
　　当雪落在唇上然後迅速融化流淌进嘴里时，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著，仿佛那是一个爱人给予的湿润的吻，叫他舍不得醒来提醒自己，那只是雪。
　　忆诚……好久不见了，又下雪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见。
　　他赤手将地上堆积起来的雪一点点扫开，完全都没考虑到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渐渐被冻伤。他把那些刚刚拣来的还没有被雪浸了湿气的树枝和落叶堆在了一起，然後掏出了口袋里的打火机。
　　“哢哒”一下，明亮的火光瞬间照出了一片温暖。他把打火机凑近点燃落叶，於是火光瞬间变得大了很多。看著那些东西被点燃後开始蔓延的燃烧，安念深却觉得周遭的温度不仅没有上升，反而更降低了一点。
　　又一年过去了，忆诚……他看著不断抖动跳跃的火苗，将被冻得通红的双手靠近了点。
　　还有多少回忆可以让我在这寒冷的季节用来回忆呢……忆诚……
　　你怎麽能给我这麽多回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冷啊……
　　他摸著颈项间一直挂著的戒指，用力一扯，纤细的链绳就被生生扯断。指腹轻轻摩挲著，直到摸到了指环内刻著的字，他才凑进火光细细看了起来来。
　　一念情深，此爱至诚。
　　忽然一滴泪水滴在了上面，他有点狼狈的转开头，将戒指紧紧握在了手中。
　　没有送你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然後刻上一模一样的字，已经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了……
　　这遗憾也许即使倾尽了我所有的爱，也无发弥补了吧？
　　如同在外滩的那夜，他轻轻吻了下那冰冷的戒指，生硬的触感有让他有点皱眉，仿佛记忆中的吻不应该是这样，而是温暖柔软的。
　　你知不知道这七年，我很寂寞啊……
　　你知不知道这七年，我很疲惫啊……
　　他闭上眼睛，任由泪水缓缓落下，一滴一滴的落下，滚烫的仿佛要将地上的冰雪都溶化。
　　今天的我，可以哭了吗？
　　现在的我，你能允许落泪了吗？仿佛心中最痛的回忆被统统呼唤了出来，安念诚将脸埋在冰冷的双手间，一次一次吻著那没有温度的誓言。
　　如果可以，如果被允许……
　　那麽萧忆诚，我最亲爱的人……能不能求你，再吻我一次。然後告诉我，这场伤人致极的大雪，其实根本只是一个太遥远太残忍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