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来者未可追（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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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下著，似乎不肯放过这难得倾泻的机会，意图整日整夜。云若风看著飞快後退的街景，仿佛所有的心事都随著持续不断的後退而被拖去，这场大雨让他莫名的安心。
一路上，安念诚都没有再说过一句，云若风也只是静静对著窗出神。似乎两人都需要一段时间去整理心绪，沈默反而成了最好的条件。彼此心照不宣。直到最後安念诚停下了车，淡淡的一句“到了”平静的将一切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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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孙宫角羽
撑著伞站在墓前，云若风并没有预料中那样悲痛，当看见那座石碑时，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尘埃落定的归宿感。
整个陵园是萧瑟的，寂静的。遥顾四周，除了站在身边的人之外，再无其他。
只剩下风雨，只剩下你我。
他看著“宫角羽”三个字很久很久，最後欺身向前，缓缓抚上了碑文。
宫角羽
生於**年**月**日，卒於**年**月**日
他很轻的抚摸著，感受那些刻文在指尖经过，留下的触感。
原来……在这二十二年中，我已经占据了你的一半的人生……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这样……拥有过了你的人生……
额头轻轻靠在石碑上，最後他有些绝望的，闭眼微叹，“原来曾经的曾经，你就是我的人生。”
“忘了告诉你……”他忽然低低的笑，却被雨水彻底浸透。“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
“忘了告诉你，我讨厌你总是那样全心全意的照顾著我的生活，一点一滴都不肯漏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那样的照顾侵蚀了我所有的生命，你看，现在你不在了，我的生活乱套了……
“忘了告诉你，我讨厌你总是嬉皮笑脸的缠著我，让我一回头一转身就看到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那些亲昵的没有距离，让我渐渐变得离不开你。你看，现在你不在了，我一闭上眼睛看见的全都是你。
“忘了告诉你，我讨厌你总是若无其事的把一切都准备好，总是让我最後一个才知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你的准备总让我措手不及……你看，现在你不在了，我却连永远失去你的准备都做不好。
“忘了告诉你，我讨厌你总是假装不经意的颠覆我所有的心情，所有的感情……”一滴眼泪静静滴在了碑前。
所以你看，我以为不会再流下的眼泪又流下了……我以为不会再有的悲恸又出现了……
“所以你看，原来我已经堆积了这麽多忘了告诉你，原来我是这麽讨厌你……”云若风哀伤的抬起了头，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伞，任那冰冷的雨水冲刷著一切。
原来是我忘了要告诉你，其实我是这麽的喜欢你……这麽这麽的喜欢你啊……
有时候站在满是行人的街道，我常想似乎只要我大喊一声你的名字，你就会出现在我的背後。然後你就会用那玩世不恭的表情看著我，告诉我这麽大声做什麽。
可是其实……是我忘了，忘了我再也没有机会把这一切亲口告诉你了，因为你听不到了。忘了我再也没有机会把那麽多永恒交给你了，因为你看不到了。忘了我再也不能用我的双手遮住你的眼睛，感受你的真实，感受你的温度……最後再告诉你，如果你离开了我，我真的会难过、我真的会哭……
可是你再也不会知道了……因为是我忘了，你已经不在了。
安念诚平静的站在云若风的身後，什麽都没有再说。只是在他放开伞的那一刻，才半倾下身，将手中的伞缓缓递了过去。
看著眼前的人跪在墓前，头靠在石碑上，安念诚从心底深深叹出了口气，轻轻扳过他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也放任那些眼泪缓缓流淌进了自己的心里。
……
[ 这就是我想出来的办法，很狡猾是不是？我要他习惯我，就像习惯空气那样习惯我，离不开我。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一起生活。]
是啊角羽……你确实很狡猾。你让他习惯了你，无时无刻的在任何地方感受你，就像空气那样离不开你。但是你却抛下他离开了，离开的那麽彻底。真的想问问你，失去了空气……你要他怎麽办……
[ 这麽多年下来，我几乎就要觉得我成功了，我独占了他，他把我当成他唯一的朋友，虽然他身边还有别人，但我知道，我的位置不可取代。]
是啊角羽……你成功了，你真的成功了……你独占了他，你成为了他生命中的唯一，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可是现在不可取代的你走了，真的想问问你，你要他怎麽办……
[ 就好像我自己给自己开了个玩笑，我要他永远开心，却忘记了我离开之後，痛苦也会加倍返还到他身上，这不是我要的，不是的……]
是啊角羽……你真的是开了个玩笑，一个最见鬼的玩笑……你把他吓到了，你把我吓到了，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到了……
真的想问问你，看著他痛苦，看著我痛苦，看著宫家上下这麽多人的痛苦……此时此刻的你是怎麽想的……你、难过吗？
[我已经可以清楚得看见他眼里的情意，看见他有多重视我，多在乎我……可是不行了，真的真的不行了……这根本不能被继续下去，我把他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却不能给他我希望的一辈子。]
是啊角羽，现在的你如愿以偿了，你看见他的情意了……所以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你到怎麽办，你要怎麽办，你该怎麽办……一辈子，你的一辈子就是这样的吗？角羽你真是混蛋你知不知道？
[ 哥……回来吧，现在挽回这个错误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你亲手将你们的一辈子，毁了……
……
角羽……
安念诚抱著怀中低地抽泣却始终压抑著不肯出声的人，然後盯著相片上的笑脸，似是责难，却更似有无尽的心酸和难过。
角羽啊……你让人，情何以堪……
天空中的雨仍是下得那样肆无忌惮，疯狂的，无休无止的继续著。云若风埋首在他的胸前，听著两人交错的心跳声，终於渐渐的，停止了哭泣。也仿佛停止了那长久以来围绕在心口的悲戚。
他抬起手擦去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然後离开了安念诚，转身将那本记事本放在了墓碑前。安念诚只是看著他，最後起身向他伸过手，“走吧……风雨更大了。”
云若风只是朝他笑笑，然後摇了摇头把地上被他弃置一旁的雨伞重新撑了起来。“我自己可以起来……”
安念诚收回了手，却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後，转身走下石阶。只是下一瞬，却停住了脚步。於是云若风越过他肩膀看去，一名身著黑衣手捧鲜花的女人朝他们缓缓走来。
“南心……”安念诚看见来人似有一瞬间的不信，“你怎麽来了……”
云若风起身看向了那个名叫南心的人。她身著一身黑色女式西装，看上去和安念诚差不多年龄。不施粉黛的面容让整个人看起来既干净又清贵。那是云若风看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我只是想到了，就来了……”她朝云若风点了点头，却在看见对方面容的时候不禁心下疑惑。
似乎是哪里见到过……
“你好，我叫南心。”记忆中寻不到任何线索，於是南心很干脆的把它忽略了。
“我是云若风。”礼尚往来，云若风客气的点了点头。
南心微微一笑，然後越过了他们，低手将那束百合放在了石碑上。
“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安念诚回过头，下意识的向云若风简单介绍了下。
“嗯，你们先聊，我去车里等你吧……”云若风了然的颔首，看了眼南心後建议道，“她应该有话和你说。”
安念诚想了想，又看了看天色，於是点头。
待云若风走远後，南心仍是蹲著，却回过头笑了下，“他居然能看的出，我会有话和你说。”
“若风的心思细腻，你又一脸的欲言又止。”直到他看著云若风的身影渐行渐远，才终於回过了身。
南心只是意会的但笑不语，两人之间有一阵短暂的沈默。良久，安念诚开了口。
“我……没有想到你会来。”他沈吟了下，似乎在考虑是否能够继续说下去。却最後只是叹了口气後作罢。
“那天我是不会来……”南心随手理了理发，说话间一阵潮湿。“我也不可能来。”她起身看了看照片上的人，有些感慨，“我该……怎麽谢他呢……”
“我想角羽并不需要你谢。”
“是吗……”南心有些意外，但还是坚持己见，“不，是不是需要道谢，我自己清楚。”
安念诚沈默。
“这些年来，我一直记得当年这孩子的倾力相助……”南心的目光深了一深，回忆前那时候的宫角羽，“只是最後的悲痛太深刻，让我不愿意再和宫家的人有任何牵扯……”自从那天见到安念诚通知他宫角羽的死讯时，南心常常後悔自己曾经的固执。如今，想要当面对这个孩子说一句谢谢，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也许他的心愿我一辈子都完成不了。”她有些遗憾的转过头，放眼看著这整座陵园。空无一人的场景让人倍感萧瑟，那是种遗世的错觉。
安念诚仍是一语不说。南心也没有再多讲一句，两人只是就这样站在雨中默默看著墓碑出神，似乎都透过了它看见了那些飘散成风的往事。
“为什麽……”最後安念诚放弃的看向了身旁的人，也问出了多年来一直压在心中的疑问。
“你都不恨我……”
南心闻言笑了，於是好奇的回问他，“为什麽我要恨你。”
她转身向石阶走下，离开了那块墓碑。安念诚静静的在她身後走著，“因为你失去了他。”
“是啊……”南心嘴角挂著抹笑，却没有笑到心底，“我是失去了他……但和你无关。”
“你爱他。”
“是的，我爱他。”像是要更肯定他的对白，南新重复了一遍，“是的，我爱他，但是他爱你。他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所以我无从怪起。”
他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所以我无从怪起。安念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终於轻轻笑了下，这一笑似乎也将多年来压在内心深处的自责全然消散了。他停下脚步，认真的看著走在前方的人，道出了心中的感谢。
“南心……我一直，想谢谢你……”
谢谢你那时一直以来的陪伴，谢谢你那时所给予我的鼓励。即使一切都结束了，我终於把一切都辜负了，你仍然会在多年後告诉我，这只是一个选择，无关是非，没有对错。
其实不知道该怎麽感谢的人，是我。
“我什麽也没有做，你不用谢我。这样只会让我无地自容。”南心仍然向前走著，听到那句後也只是稍稍停顿了下後又继续走了下去，然後边走边说。“在他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我改变不了，谁也改变不了。他是那样执著坚定的人，既成熟又包容……念深，现在的你，身上有太多太多他的影子了。”
听见南心唤著自己过去的名字，安念诚深深闭起眼。南心却回过头看著他，表情温柔。
“念深……你还会再爱吗？”
她深深看了眼站在那里没有动的人，一阵风过吹起了她张扬的长发，丝丝缕缕间却看见站在彼方的那人，神色已抹上了最深沈的痛苦和寂寞。
如果有一天你能放下多好，如果有一天你能忘记多好……
如果能让你遇上一个懂你、知你、怜你、爱你的人，该有多好。
她头也不回的朝陵园出口走去，当见到站在车旁却没有进去的少年时，南心微微动容。
会是他吗？
她没有忽略方才安念诚看著他离去时候的眼神，那眼神中有关切，有担心，还有心疼……
会是他吗……
她忍不住抬头看著那从空中的坠落的雨水，有种想流泪却再也流不出的难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来者未可追（风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