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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四章 莫许杯深琥珀浓 ...

  •   边城,洵州。

      此时已快秋,再加上洵州本就在天辰的边缘,因此天也早早的凉了起来。

      清凉的月色笼罩在如山包般密集的营帐之上,显得格外的肃穆。营帐外插着的火把,更死一条长龙一般,看起来正是军中独有的端庄激扬。偶尔传来一两声号角的低鸣,回响在人的心中,却也是万般感慨。

      一顶与其他无异的营帐中,一白衣的清雅男子又紧了紧外衣后,将手炉放在怀里便又开始批阅起了前线传来的奏报。书案上的灯火有些摇晃,影子随着灯火的轻轻颤动,映在营帐上显得更加的寂凉。

      男子本就白皙的脸上此刻有着明显的倦意,看起来更是苍白,仿佛是刚刚大病痊愈一般。

      “慕将军,前方传来奏报。”一小兵匆忙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急报传上。

      清雅男子急忙起身结果奏报,将纸展开凝神读了起来。片刻后,这几日来一直紧皱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只留几人监守,其余人都回去歇息罢。”

      这男子,便是两个月前自愿从军到洵州的慕家第三子,慕优璇。

      几日前洵州将暴雨,河水突涨,已三度冲垮堤坝。他调遣兵马暂时撤离驻守营地,亲自上前指挥疏通河水,虽有很明显的效果,但未等完全疏通完毕自己却突然染了重风寒。便是直至今日,热也未完全褪去。

      优璇走回案前,重新坐下批阅宗卷。时间点点的流逝,手旁本是高高摞着的还未批改的宗卷也越来少,可咳嗽却是越来越重,几乎每落笔写几字就要咳上几下。

      “慕将军,你也休息一下吧,再这么下去可就真吃不消了!”未见来人掀帘走进营帐里,洪亮的声音便先传了进来。“你要是倒下了兄弟们听谁指挥!”

      进来这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左右,脸上满是爽朗和豪气。虽是洵洲城主的二儿子,但从小被父亲放在军中历练,架子没有,但胆识倒是不少。

      “不碍事。”优璇看陶仲进来后,放下手里的笔,示意他坐下。

      陶仲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后才坐了下来。他这个将军可是让他和军中兄弟们甚是佩服。仅上任两个月便立了不少军功。行事果断,待人温和有礼。在两军谈判时用计于谈笑间,为兄弟们争取到了许多的利益。然而在战场上也是威风凛凛,从不退却。丝毫没有皇城贵公子的架子。

      “陶都尉有话请讲。”

      “那个...”陶仲挠了挠脑袋,吞吞吐吐。优璇倒也不急,只是温和的看着他。“爹娘年纪大了没什么心力多照顾妹子,我想把她接来带在身边...”说罢抬头小心的看向优璇。

      自己妹妹...放心不下...

      优璇愣了片刻。眼里有些陶仲从未见过的情绪一闪而过。“好。”

      陶仲没想到他们这位慕将军这么轻易的便答应了,赶忙连连道谢,躬身退了出去。

      优璇看着帐子帘叹了口气。索性放下手里的手炉站了起来。

      “慕将军。”优璇刚整理好衣襟上的褶皱,一小将便在外面通报。

      这小将士进来后将手中的信呈给优璇,“慕将军,另外韩公子要小的告诉将军,说他过一阵子会和紫芙成亲,要将军准备好贺礼送过去。”

      优璇愣了一下,他并未想到韩容成婚的消息会来的这般仓促。半晌后才点了点头笑着道,“知道了。”

      那小将士行了礼后退了出去,又只剩下优璇一人。

      帐中虽是仍有些冷,可优璇在接过手里的信时却好像一下子感受到了许多热气,嘴角也不自觉的跟着上挑,露出一抹温和宠溺的笑。想来这小丫头如今已经知道了韩容的成婚的消息,不知会送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去。

      取过一旁的剪子剪了剪灯芯,帐子中一下子便又亮了许多,一如他突然明朗起来的心情。

      这信是远在洛安城的初夏命人送来的,每隔一个月一封,如今已是第二封。信上尽是讲些周围的趣事和一些不知从哪读来的笑话,每每惹得他发笑。

      信纸上,清秀的小篆静静的躺在那,却又仿佛有着同执笔人一般的灵蕴,字字句句如音律一般流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

      看了几遍后将信收入袖中,优璇掀开帐帘走了出去。顶风走向最高处的观望台上,朝着洛安城的方向久久伫立。衣摆在边城的风中猎猎飞扬,却无论如何也飘不到那思念的人身边。

      月光稀稀疏疏的拢起他北风吹散的发丝,怜惜的抚上他低垂的眼眸,将一片片清辉映在他并无笑意的眼底,晕开一生的相思。

       

      ******

       

      午后的骄阳照在湖边的柳树上,竟也早早的显出了一些薄薄的凉意。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上偶尔有一两只飞鸟掠过,带起圈圈涟漪,好似浮到了水面上的水草,柔软至极。而暖香阁中,这微薄的凉意却丝毫没有闯进一步。也不知是怕了这其中的温暖,还是试过后又放弃了。

      阁内,一身锦缎紫衣、玉带束腰、金冠拢发的萧翊斜躺在塌上,半垂的眼眸也丝毫敛不住其中的柔柔醉意。长而密的睫毛下笼罩的尽是眼中佳人的影子。

      初夏在萧翊怀里翻了个身,声音很是慵懒。“这个故事好长啊,不讲了行不行?”

      萧翊失笑,抬手捏了捏初夏娇俏的脸蛋儿,“还没讲呢,就说长了?”

      “长长长长长...”

      “讲吧,今天这故事是讲什么的?”

      “绝粮胜敌。是说在敌我双方僵持不下,难分胜负的时候,谁的粮食更充足谁胜利机会就越大。粮绝胜敌的核心思想就是在确保己方粮食安全、粮道顺畅的基础上,以精锐部队切断敌人的粮道,毁灭敌人的粮食,迫使敌人因无粮而乱。长吧?例子的故事有两个呢。”

      “的确…”还未等萧翊话说完,便被一阵笑声打断。萧翊和初夏都是一愣,便赶忙从塌上翻身起来。

      “哈哈哈…好一个粮绝胜敌!朕倒是要听听是什么造出了这等好时机,能使出此等计谋。”萧继尧双手背在身后,笑着走进暖湘阁。身后跟着的是故作严肃,实则眼看就憋不住要笑出来的萧硕。

      “儿臣参见父皇。”初夏福了福身,赶忙把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捋到耳后。这小动作看的萧硕更是想笑。他可是第一次看到初夏这等匆忙姿态。

      “儿臣参见父皇。不知圣驾,请父皇赎罪。”

      “不必多礼,在的都是自家人。”皇上边说边朝着书案走去,随手碰了碰花瓶中插着的木槿,绕过书案走到后面的桃花木椅上坐下。“朕也是突发的念想,想听听三媳妇讲讲的故事。看到底是怎个有趣程度。”

      初夏听到这话后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无奈的用眼神瞟了一眼萧翊。却见到萧翊望着地面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听硕儿说三媳妇讲的故事都很是些兵法战争类的,被他念叨了几次,朕也好奇啊。哈哈。没扰了你二人吧?”

      “父皇哪里的话,父皇愿听儿臣讲这等小故事,儿臣高兴还来不及。”初夏巧笑着低头答道,大方得体却又不失女儿家特有的娇羞。

      “哈哈。好了,赶紧进入正题,朕也急得很呢。”

      “是。”初夏萧翊等人都各自找了椅子坐下。萧翊习惯性的将初夏拉到自己怀里,这动作弄的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愣,气氛稍稍有一些尴尬。

      萧继尧最先回过神,笑道,“翊儿,这是你们的暖湘阁,该怎样便怎样。朕如今只是个寻常人家的父亲。”

      也就随着话句话,其余三人起先的拘谨也消了大半。

      “父皇,那儿臣开始讲了。”初夏在萧翊怀里坐好后,略微担忧的看了一眼皇帝身前的书案。“先讲官渡之战吧。官渡之战是汉末群雄混战和三国形成两个阶段中具有决定意义的三大战役中的一次大战,从建安五年开始,到十一月结束,共历九个月。”

      虽萧继尧并不清楚这汉末群雄和三国是怎么回事,但也仅当作是自己错过了她之前的故事而耽误掉了,并未开口打断。

      “建安三年年底,曹操基本统一了黄河以南地区。第二年春天,袁绍也消灭了盘踞辽东的公孙瓒,统一了黄河以北。至此,北方的兼并混战将近九年,群雄基本覆灭,只剩下袁绍和曹操两大集团分据河北、河南…”

       

      ******

       

      黑色的夜色如同潮水一般袭来,笼罩了一片灯火下的繁华。晚风续续吹过枝桠,吹起树上隐匿在黑暗中的两个黑衣男子的衣角。随着夜色翩翩飞扬。

      “师兄…”青雨看着远处暖湘阁阁顶空地上懒散的斜靠在摇椅中的女子和坐她身旁抚琴的男子,生生的咽回下面的话。

      “看得到。”之前练凤字诀虽走火入魔,气血上涌至眼部,虽被师父勉力救回一命,但视力却也大不如从前。从前,即使是黑夜,他也可如白日一般看的清清楚楚。而如今…只与常人无异。

      “师兄,我们回去罢。”他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他这向来情绪平稳的大师兄。只见他仍是如往日一般,唯有嘴角稍稍抿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我先回去了。明日的任务师兄要小心,伤害没完全好别太拼命。”

      疏影淡淡的点了点头,神色中已是有些不耐烦。继续安静的看着远处的两个人。

      她,为何爱的就不是自己?

       

      ******

       

      萧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的褶皱,“我先下去吃药。”

      “啊!”初夏长大了嘴巴,“我怎么给忘了!”

      自从上次去围猎受伤后未等彻底痊愈便率兵去了臻遥国打仗,萧翊便开始落下了病根。平时还好,天气稍凉一些便会觉得肺部难受得厉害,总是忍不住咳个半天。太医虽给开了好些药方,但却说肺部受伤极难调养,方得几年后才能见效。

      见识过现代挂点滴几天便能痊愈的速度,初夏在上次萧翊因公务劳累不小心又咳了血之后气得险些掀了太医的药箱。幸好萧翊在一旁劝阻,说了好些话后才敛了初夏眼底的怒意。

      可这些药纵使再如何不管用,也还是要吃的。

      想到这儿,初夏又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万里无云的破天气。

      看到她这个表情,萧翊嘴角的笑更是深了一分,“不用管太医,他们说话都比较保守。”

      待萧翊的身影消失在湖边后,一只墨色羽毛的鸽子朝着初夏的方向飞来,扑扑翅膀落在她的肩上。鸽子的腿上还绑着一个不足小指长的竹筒。

      初夏取下竹筒,打开了其中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两个字:沧冥。

      从怀里掏出一把遍体墨黑的箫系在它腿上。侧头看了看,觉得不太稳当,便又解下发绳在鸽子腿上又缠了几圈。

      鸽子扑着翅膀欲挣脱,却被初夏死死的按在怀里,系好了结扣才放它回去。

      墨黑色的鸽子拖着墨黑色的箫艰难的飞了几下后突然回头又要向初夏飞去,初夏赶忙笑着向后退了几步,朝着一眼凶光的鸽子谄媚的笑。

      远处树枝间有清凉的哨子声响起,只一声过后便融入微风吹过柳叶出的沙沙声中。鸽子听到后,片刻不加迟疑的飞来的方向折回。

      几根羽毛扑棱着落了下来。

      月色,依旧清凉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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