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书》萧念玖

16、第十五章 荏苒似逢故人归

　　萧翊带初夏走到官道旁的柳树林中后，那群短衣侍卫训练有素的在优璇面前站成一排，挡住了优璇看向初夏的视线。优璇无奈的耸肩轻笑，背过身去，对身后不理不闻。

　　他清楚，既然三殿下当着众人面前追过来，便不会做伤害他的妹妹的事。

　　柳林中的阳光并不似官道上那般炎热，再加上夹杂着青草味的风，感觉很是惬意。

　　“喂，你之前不知道我是三皇子？”萧翊站定，转过身偏头看着初夏，挑眉问道。

　　“呃…我上哪知道去？”初夏被萧翊问的一头雾水。

　　“我上次明明说了我叫萧翊，你只要随便和别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啊！”

　　“我…我为什么要…”初夏看到萧翊漂亮的眼睛里那种要吃人般的眼神，紧接着要说出口的话便生生的咽回肚里。半抬着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神色。

　　“你也太不重视我了，伤心了。”萧翊蹲下把头埋在双膝中，一下一下的揪着地上的野草。声音十分委屈。

　　初夏哭笑不得。可起初还憋得住的笑容在看到萧翊抬头后满脸的受挫表情时，终于忍不住显露了出来。

　　“你不重视我。”

　　“我以后改。”

　　“真的？”

　　“绝对很真很真。”

　　“叫你慕儿好不好？”

　　“不好。”

　　“好不好？”

　　“不好。”

　　“好…不…好？！”异常俊朗的脸上，面部表情开始扭曲。

　　“呃…好。”

　　萧翊听初夏这么说后脸上挫败扭曲的表情一扫而空，满是好奇的将脸贴近初夏。“那么，我的小慕儿，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证明你重视我？”

　　“啊？”

　　“唉...算了。不过今天你自己说过的话可要记住了。”萧翊认真的看着初夏，似是自言自语的嘟囔道，“但还是得想个办法让你印象深刻点。”

　　初夏歪头看着他。这三皇子不但长的特别英俊帅气，而且还完全没有皇子常有的臭架子，十分有趣。如果有机会真想好好认识认识他。

　　萧翊低头沉思了一会，眼中似有一道精光一闪而过。“喂，凑过来点。”萧翊看着初夏神神秘秘的笑道。

　　初夏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但看他一脸无害的样子，料想他肯定不会要打自己坏主意，当下便毫无防备的凑了过去。

　　然而就在后一刻，这种长久以来的镇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羞红——萧翊一只手扣住初夏纤细的腰，另一手插在她发间托住她的头，温软的唇霸道的封住了初夏即将脱口的惊呼。

　　此时初夏已经完全的傻在那儿，愣愣的任凭萧翊抱着自己、用他灵巧的舌尖舔舐着她的唇，描绘着她优美的唇形。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使得她顿时觉得浑身一阵酥软，不自主的靠在了他的胸前。

　　萧翊低低笑了一声，随即启开初夏因放松而不再紧闭的牙关，滑而软的舌尖滑过她口中每一处角落，最终与她的纠缠在一起，轻轻的搅动，温柔的挑逗。

　　耳根的温度慢慢地被点燃。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接吻。而接吻的对象，竟是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三皇子！

　　然而缘分就是这么奇怪，喜欢上一个人，可能只因一句话，一声轻笑，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吻。

　　这个吻，缠绵且狂热。

　　有些别扭，却又莫名的熟悉。真的...很熟悉。

　　一闪而过的念想还未彻底消失，就已经带给了她恍若隔世的久违之感。脑海中有个声音反反复复的告诉她，她已经等他好久好久了。

　　霸道的侵占，笨拙的迎合。过了好久萧翊才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后来让彼此整整回味了几乎两年的吻。

　　之后他的双手仍未松开，而是轻轻的把初夏固定在怀里，“慕儿，听好了。我萧翊，大你三岁，也就是十七。长得俊美潇洒，天下无双。身材脾气什么的也是无可挑剔。最最喜欢的是慕丞相家的小慕儿，嗯，这个目前还是秘密，似乎真的没有谁知道。讨厌甜食和葡萄。睡眠很浅，有一点声音就会醒，而且早上醒的很早。晚上睡觉前习惯吃夜宵，最好是燕窝粥。一看四书五经就会困，但看兵法书还可以。喜欢的茶是西湖碧螺春。酒量不错，可喝多了会吐…”

　　萧翊一件件的回忆，一样样的补充，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喜好都老老实实的一次□□待清楚。

　　可初夏此刻脑袋如浆糊一般，哪记得住这些！

　　“记住了？”

　　“啊…呃…记住一些。”初夏老老实实的回答。

　　“笨蛋慕儿。”萧翊在初夏脸颊上又印上很是眷恋的一吻，“不过没关系，等两年之后，我会让你一样一样慢慢记住。”

　　“嗯…好…”她平时嘴灵巧的很，就连和韩容吵架都很少有输的时候。但此刻不知为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傻的附和。

　　萧翊开心的笑了，恋恋不舍的抱着怀里的娇人儿舍不得放开。头埋进她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慕儿真香。”

　　慕儿，你可知道，我已经等了你好久。你六岁生日当天随你爹爹进宫，你爹爹不在，你便独自一个人坐在宫殿的屋檐上弹琴。

　　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只需一眼，慕儿，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六岁的孩子！

　　我一直都记得你那时的样子，眼睛弯弯的一直在笑，一只脚半趿着鞋、另一只脚在空中来回摇晃，很是轻松自在……

　　其实就在那一刻，心里的种子便已经埋下了吧。

　　我不敢太仓促的去接近你，因为我们皇家中有太多太复杂的世故，我不忍心因我个人的感情而把你卷入这场皇家的纷争、算计，破坏了你心中的澄澈，以及你的亲人精心为你营造出的安全港湾。

　　因此，我便也就只能派人暗中留意你，时刻向我汇报你的情况。就在你的生活琐事中，如预料般，越陷越深。

　　其实我本打算在你及笄后便向你爹爹提亲，但谁知晚了一步，险些落在韩丞相之子韩容后面。当时我好后悔，后悔为何自己不早一些做准备。

　　虽然后来我又想了其他办法可保证你不会成功嫁给他，可我仍是担心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担心你就这样离开我，最终嫁给韩容。若是你想嫁他，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阻止的。

　　后来听闻你逃婚，我真的是又喜又怕，喜的是既然你并未爱上他，那我便还有机会。

　　慕儿，幸好我没有直接去提亲，否则以你的性子，如不是让你先慢慢爱上我，你定是不肯乖乖嫁过来。

　　而怕的是，你会在悬墨山中会出什么意外。

　　我不吝啬于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的安全。

　　他们说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当时就想，如果真的再也找不到你，或是你葬身悬墨山，那我绝对不独活，定舍弃一切随你而去。哪怕在黄泉路上，我也要陪着你、护着你。慕儿，今生，我赖定你了。

　　两年，待两年后你回来，我再也不会松开。我会好好爱你，给你你想要的幸福，一辈子。

　　微风轻轻拂过脸颊，渐渐的带走了耳根羞涩的红热，只余温暖怀抱中愈来愈深的眷恋。

　　****

　　清朗的晚风夹杂着若隐若现的菊花香轻扫过院子中的石板路，引着它悠悠的伸向黑夜的尽头。

　　月光洒在窗前，使窗内站立的身影看起来更加的温润俊美。

　　玉杆细毫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滴墨后，优璇搁下笔，看着刚完成的画，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只见画上一个女童，头发柔柔的披散在肩上，坐在回廊前抬头看着满天繁星。虽是背影，却不难看出女童固有的俏皮灵动。周围的景色被女童的身影映的有些虚幻，似是作画人故意并未多加描绘，却也似是被女童的灵动映衬的原因，失去了本身该有的美丽色彩。

　　月光洒在回廊的青石地面上，又使得这整个画面都染上一层朦胧的诗意。

　　此画虽只是平常的风景人物画，但若是被世人见到，定会不惜重金买下收藏。当然，前提是作画人肯卖的话。

　　优璇对着画凝视了好久，待从画中回过神时外面夜已经深了。

　　揉着眉头笑了笑，抬袖息了桌上的灯火。

　　今天是他们来到这别院住下的第四天。对周围一切已经大概熟悉的差不多。这别院位于淮川城外淮山的山腰处，周围仅有十几座的稀稀落落的民宅，不吵不闹，仔细聆听还可听到不远处的瀑布声。

　　它外表看来只是平常主人家无异，虽照比慕府差了很多，但也别有一番情致。院落中有正房两间，左右对称又各有一厢房。其中并无回廊耳房等附属建筑，但中央空地周围却种满了苍翠的竹子，颇为素雅大方。

　　如今已经这个时辰了初夏还没过来，看来是已经好好的睡着了。优璇暗自想着。

　　待他刚走到床边，就看门外一黑影站着不动。紧接着敲门声响起。“哥…”

　　优璇笑着叹了口气，走过去开了门。只见初夏泼墨般的长发披在肩上，身上只着一件中衣，光着脚丫踩在青石砖地面上，看起来睡意朦胧。

　　“哥，我又睡不着了…”初夏抱着枕头，闷闷的说道。她自从来这里住下后，晚上总是睡不着觉。其实倒也能理解，她自小住惯了那种人多气盛的府邸，对于这种山间少有人的民宅自是有些打心底的畏惧。

　　所以她从第二天开始，便不停的换着房间睡。这几个房间已经被她换了个遍，但都是睡不着，因此总是雷打不动的每天晚上厚着脸皮过来赖着哥哥一起睡。

　　优璇看着初夏光着的脚，皱了皱眉，随即拦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下次记得要穿鞋。”

　　“没有下次了。”初夏讨好的笑。

　　“嗯？”

　　“因为…”初夏见优璇给自己盖好被子后在她身旁躺下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话没说完便像小猫一样迅速的挤到他怀里，隔着被子蹭了几下后才继续道，“因为以后我天天和哥哥一起睡。”

　　“……”优璇听后一脸黑线。幸好屋子里很黑，初夏没有看清优璇脸上的尴尬。

　　“自己在屋子里总觉得背后会窜上来好奇怪的东西，那个韩容总用来形容我的词叫什么来着？”初夏皱眉仔细回想，“啊~对，叫‘毛骨悚然’！”

　　“……”

　　“哥，你不会是嫌弃我吧？”

　　优璇听后简直是哭笑不得。“怎么会。只不过初夏都已经十五岁了，哪有每日要哥哥陪睡觉的道理。”

　　“哥...”初夏用手臂支起身子，将下颌点在优璇的胸口上，“那你忍心看着你可爱的妹妹每夜失眠，白天又精神不振么？况且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可这山里总有些谁也说不出来名字的东西吧？万一...”

　　“咳，初夏乖，先好好躺下。”这姿势太过暧昧，让优璇不自主的红了脸。“哥哥同意你每夜都在这儿睡便是了。”

　　成功～初夏在优璇脸上用力亲了一口，之后才乖乖的躺回优璇怀里。优璇躲过一劫般的喘了口气。

　　“哥，你今年多大？”

　　“我？十八啊。怎么，嫌哥哥老了？”

　　“不老不老，年轻的很。”初夏一手搭在优璇的腰上，一手拉着优璇的手放在脸侧。原来哥哥大萧翊一岁啊。“初夏还十四了呢。”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初夏挠头，总不能把她和萧翊之间不算秘密的小秘密现在就告诉哥哥吧？好害羞...

　　“因为想起来一首诗。哥，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嗯。”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以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优璇跟着重复了一遍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日日与君好…

　　“哥？”

　　优璇这才意识到自己突然的走神，赶忙轻咳着掩饰道，“确实是好诗。”

　　床帐外的月光淡淡的，从初夏的角度看起来似乎可以看见方才哥哥眼中有一种很潋滟的波光闪过，好美好美。

　　“对了，哥，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初夏在黑暗中眨巴着大大眼睛，看着优璇问道。她很是好奇当时小小的自己留给哥哥的是什么印象。总是哭鼻子么？还是很惹人厌？

　　“第一印象吗？”优璇闭上眼睛回忆，嘴边浮出一抹柔和好似春风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