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秀才苏安记》千荷

4、（四）

　　永不背叛的诺言太过轻浮，我只希望你慎重的说一句：我抵抗诱惑力的能力比大多数人强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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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家有好日子过，是众人预见的事儿。但是好事多磨。
　　“乐乐，来~乖~吃饭。”虽然现在家里已经宽松许多，去年生苏乐人手不足更是多买了俩丫头，但对于养孩子这件事，苏朱氏一直喜欢亲力亲为并乐在其中。
　　待到俩孩子都吃饱了下了桌，苏朱氏才轻声问道：“官人，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知道闷头喝酒，连菜都不夹？”嗔怪的说他，然后给他夹了一块炖鱼，“来，我记得你最是喜欢吃鱼~”看他不动声色，更是调皮的像哄孩子一般的哄着：“乖~来吃饭饭~”
　　苏安好笑的看她一眼：“你呀~当母亲上瘾啦？你也还没好好吃。”然后也给她夹了根筷子炒冬菇，她最是爱这个。
　　“今日听得有消息传来，我正不知如何是好。”苏安斟酌了下，“老杨最近去了海边接货，他一直是个不知放弃的人，这么几年他一直派人守着码头，说是我们前几年的货船回航了，过几日恐怕就能到咱安平这块儿水域来。”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筷子，苏安心思却不在吃饭上头。
　　“那、那不是很好吗？”好比一块银，平日不知在哪里，突然有一天找了出来，花起来仿佛不是自己的银子似的，这就是因为自己已经将它忘却。此刻这么一船曾经让自家好生困顿了两年的货物突然出现了，苏朱氏简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理。感觉那是与自己无关的，又感觉是天降横财，不过不管怎样，心里面都失去了当初那股子期盼。
　　“哎~当年集资的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多人已经放弃了等待。要知道当时的航道已经开辟出来，我们所选择的目的地断没有几年还不能回来的时候。如今回来了，不知怎么才能按照当初的约定分配。”
　　“哎~我说什么事情，看你愁得。先吃饭，等货回来了再说。”苏朱氏心理素质的确好，苏安看着她一副吃饱了饭什么事都不用愁的样子，也是莞尔一笑。
　　再说两人毫不期盼的时候，过了几天老杨家的一个小厮就驾着马车到苏家来请苏老爷过府，苏朱氏这时候心里才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苏安很是开怀的出了门，因为这意味着多年心结得解，要知道，他最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曾经可能投资失败，让他如鲠在喉好几年，如今真是皆大欢喜。
　　然而傍晚的时候，他却黑着脸回的家。
　　问他他也不答。男人，是不会在妻子面前说好友坏话的。
　　说他迂腐，他的确有一股子读书人的正直，然而老杨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虽然也读了些书勉强算个有情义的，但仅限于对待朋友。对待旁人，是不会有正直一说的。
　　安平临海，最早得到消息，满船的翡翠黄金直接就晃花了老杨的眼。对于无法联系到的合作伙伴和没有收到消息的伙伴，老杨决定贪墨他们那些部分，邀请了苏安去，意思就是咱哥俩私底下分了，不知不觉。
　　在最落魄的时候，两人相扶着重新站了起来，然而，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的时候，一个却选择了占有，一个却坚持按照当年的约定。
　　“当年我们几个人可是歃血为盟永不背叛彼此，每个人都投入了自身大部分财产！老杨！我们的钱够多啦！我们这辈子够花了啊!到了这个当口，可不要晚节不保啊！”
　　“永不背叛？笑话不笑话？老苏我告诉你！你就钻书钻得迂腐了！”面对老友的劝解，老杨也是激动起来，“当年我俩势弱，他们势大，仅仅两年的时间过去，他们就分别派遣大量人手在哪里候着，还生怕自家势力不够，不断增加人手，一旦货船回来，你想想！他们会怎样！他们一样会这样对待我们！你倒是仁慈！你是吃素长大的，我懒得跟你说！”
　　“永不背叛？呵”老杨冷笑出声，“不背叛无非是诱惑力不够大！”
　　“你！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俩这么多年，不管艰苦还是发达，携手创造事业，如今你这样的话，让我情何以堪呐？”苏安不是个感性的人，更是有着自己的冷傲，但对于自己认定的人，他总是那么的温和，此刻，眼睛都红了，双手激动的拍打着自己的双腿，却是无法说出什么重话来，这难免让看客感到不痛快。
　　“我们？哼！我只真心的告诉你，苏安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能告诉你，对待你苏安，我比大多数人更能扛得住诱惑！不然你以为我今天叫你来干什么？！”说到最后甚至都激动的变了调。
　　“你以为你叫我来，我就该感激你？你让我良心没处安放！这样的昧心银钱，你留着吧！不分给其他人，我的我也不要！！”当下气冲冲的回了府，回来也是心里好不郁闷。
　　以我们旁人的眼光，俩人的话题偏得够远，看起来也十分没有意义。若说法律效力，几个人讲义气的歃血为盟，哪里来什么证据，口头约定一个，此事无非是个良心的问题。
　　两人争执，就是为了良心应该值多少价，到了什么价位该崩盘。老杨负责到外面跑商联系，受过的冷遇怎是一言可以总结？对于物质追求强烈些，看待事物喜欢价值化，甚至苏安在他心里也是有价的，只是是否是天价就不可知了。然而苏安就是打理各个铺子整理下财务在家看看书，打交道的都是些熟悉的人。他心思细腻做事果断，但他的性子我们都了解，在他心里，很多人都是无可比拟的，不会背叛的。如此一来，哪里说得清楚？于是两人不欢而散。
　　最后，老杨到底怎么处理，他也没有过问。他这么顽固，老杨也是无可奈何。两人生意照做，仿佛那件事情没有发生，选择性的将它存储进了脑海里一个叫做“投资失败已十年”的文件夹——选择性遗忘。
　　故事不是那么容易就结束的，我们不能让故事没有结局。
　　当苏老二流着口水盯着整整一箱子珠光宝气的东西的时候，老杨不尴不尬的冷哼了几声也不说话，只是眼神不自然的看着窗外的树梢。
　　“你这是何意？”苏安刚凑到嘴边的香茶砰地一声搁到桌上，溅起一串水花。这么多的宝石、珠玉，恐怕连续五年分红也不及。更何况今年分红早过了。
　　“这是几年前你的东西，我给你送来。”吹了吹手里的茶，老杨这下心里舒坦了。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要，你自己留着罢。这又拿出来干什么？！”
　　“这是我们家的份。别人的份都分完啦！你呀~”苏朱氏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可演不得什么戏来。
　　一时间，苏安想起来这两年隐隐约约听说的消息，他真的找到了所有的人，其中有个姓钱的商人去世了，甚至找到了他的亲人给送了过去。原来自己也不是不在意。
　　当下一家人和乐融融，说起了苏家俩小子考功名的事来。
　　却说这日老杨过府来，原是长子苏和中了秀才。苏和对待学问却是像他爹一般严谨，从小受到爹爹熏陶，誓要恢复苏家荣光，考举人。年仅十三便考得了秀才。老杨也是与有荣焉，很高兴的凑了热闹，只是这“礼”大了些。
　　苏乐从小最是喜欢这些闪着财富的光辉的东西，对于经商更是一点就透，跟着老杨家的小子成日里捣鼓各种店铺，从小就是只远近闻名的会下金蛋的“金公鸡”，今日更是欢喜，想着人各有志，长辈倒也不甚强求。
　　顾嫂现在已经眼花得穿不了针了，但就是闲不下来，帮着苏朱氏在府里管着些下人干活儿。岁月总是会沉淀出智慧，顾嫂是个没知识的人，但她却总说：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完满的方式都各不相同。细细想来，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