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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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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我的时间只有三年。所以,你不能死在我前头,否则,谁陪我看日出日落,谁陪我漫步江南雨巷,谁替我收尸,谁帮我起灵……
你的名字当真不详。
我拿起一把有些粗糙的剪刀,小心的剪开他身上的衣物,一边吩咐其他人:“取死将士头发,烧成血余炭,旧松香,指甲灰一同拌入,将三七,陈皮各取二两捣碎,掺入,切记不可见水。”
布料悉悉索索的被我剪了下来。我仔细的看着他的伤口,箭头没入胸口之中约有半指长度,血流暂时止住,大概是箭头还抵押着血管。
“去拿把小刀来,锋利一点的。还有火盆,点上火。”我咬着唇,胡乱的抹了一把自己额头的汗水。边上的人取来小刀,我将刀略略过了一下火,当做消毒,而后看着他的伤口,稳了下手,顺着口子轻轻的割了起来。
“吴药师,你这可是要割开伤口将箭头取出!!这万万使不得啊,张将军已经失血过多,你这么强行的取箭,恐怕会再次重度失血啊!”
“箭头虽无毒,但是停留在这附近越久,血液不得回流,周身血流不畅,我会避开那些大的动脉,只割开这些表层的肌理和小的血管,不会碰及心脏上的致命血管,他的命我吴邪担得起!你们不要再废话了!否则我吴邪会有办法让你们闭嘴。”
我声音很冷,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能同他似的,有那么冷漠的口气,而且对着别人说着那样狠的话。
刀片很锋利,一刀一刀,胸口的箭头泛着阴冷的光,我偏头擦去了汗水。微微的吸了口气,撑开肿胀酸涩的双眼,继续切着。
吴邪,你要撑下去。
吴邪,你不累。
吴邪,还有一下下就好了,你看,那些血管你都没有碰到。
吴邪,你看你自己的手,快要切到箭头了。
你看,伤口的血管被箭头堵着。
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我用刀背抵住了那被箭头刺破的血管上方,另一手轻轻的握着那枚刺入他胸膛的箭头。略略一吸气,用力一拔。
“止血药粉,快点!”我一把抓起药粉洒在了伤口之处,而后很小心的放开抵着的血管。血瞬间喷涌而出,我疯了似的涂抹着药粉。一手紧紧的按着血管上头头,防止血流过于汹涌。
一下下就好了……还有一下下……
很好……很好……血止住了……
我几近虚脱。
“吴药师,这大头的处理完,剩下来的,就给我们做吧。”旁边的医师凑了过来扶了我一把。
“我没事。你们留一两个人在这里就好,其他的,回去军医营处救助吧。”我不动声色的在旁人端来的水盆里,小心的清洗了下手。而后转身回到他旁边,接着处理剩下的伤口。
拔箭头,上药,缝合,包扎。
我从黎明时分,足足忙到了傍晚。直到最后一个琐碎的伤口都上好药包扎好之后。我在他的床边瘫软了下来。
剧烈的颤抖,我才发现,我全身都在发抖,尤其是手。
我多么害怕……我如果稍微偏了一点点,我稍微有半点差池,你便是真正的死在了我的手里。
我体力有些透支了。
毕竟,几日以来,一直都几乎未曾有过休息。白日那一战,更是几乎耗尽我所有的力气。我撑着床沿,爬到他的枕边,看着他苍白却依旧如玉一般无暇的面容。他的脉搏十分微弱,但是已经慢慢趋近于平稳。
我望着那张,我看了无数次的面容。傻傻的笑了。
呐,张起灵,我吴邪,又救了你一次呢。
我们扯平了吧。啊,不对,你欠我一次。
我小心的凑近肩窝,细细的闻着他身上埋藏在药物里的那份淡然的味道。嘴角轻轻上扬。我有时候会很自私的想,如果当初遇见你,你失忆之后再也无法想起,那我就可以留你在我身边,不顾世俗伦理,我们去山林隐居,避开凡世庸扰。你不再是凶煞的恶鬼,不再是手染万人鲜血的麒麟,而是……
而是我倾尽一世的恋人……
我不喜欢战争……
我不喜欢这些争斗……
我不喜欢看到有人死……
我不喜欢看到你杀人……
我不喜欢你为了他承担如此重的罪……
有些轻微的脚步声,却依旧令我疲惫的神经绷紧。冰冷的寒气,紫色华服,华美的面容里,却是挂着一丝不可一世的笑容。
“呵,谢将军。”我强行撑起自己身体,撑开眼皮,冲着他,也是冷冷一笑。“你可满意?”
“满意?”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满意什么?沙场征战,死伤难免,区区几个箭伤,算什么?”
“区区?!这是命呐!!!!这是他,张起灵的命!他战场杀敌,身边甚至没有一个能够为他挡下乱箭的死士!他在战马上厮杀,甚至根本没有一个人帮他!!你以为我不知道!!能用之将那么多!为何要他张起灵,带着忠于你的士兵,去沙场替你索命!!”
“他张起灵,凭什么,要为了你!!去做这些丧净天良的事情!!!”我冲他怒吼着,声音尖利,我甚至不知道早已体力透支的自己,何来这么大的勇气和力气,去指责那个万人畏惧的魔王。
“这与我何干?”他依旧眯着眼,面容变得清冷。
“你不能伤他。”我紧紧的握着拳,我知道我不能冲过去给他一拳,否则,下一秒所有的暗器兵器,会直接让我和张起灵当场血溅三尺。那句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似乎一愣,而后笑了,带着玩味的问我:“吴邪,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让你们死。”
“你做的到,尽管试试。”
“你觉得我不敢!?张起灵?!哼,张家的张起灵,只要我需要,我就能要多少就有多少。”
“你敢!但是,你不敢让你的招魂计划失败。你赌的起一切,但唯独这个,你赌不起。”我声音有些平静了。
他收起笑容,不再眯着眼睛,而是用那寒冷的目光看着我。
“我和他,任何一个死去,我的故友便会让人散布你带兵征战并非为了苍生,而只是简单地需要别人性命的事实。我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一直让人飞鸽传书至京城,让京城的密友得知这些消息,你在京城根基未稳,只要这些消息一散步出去,天下人早对你积怨已久,你大费周章建立的祭台,你千辛万苦搜集的十八万亡魂,没有帝王之位,我怕你也是难以达到你想要的目的吧,还是你现在要为了你一时的痛快索要我们二人的性命,然后再去三生轮回的准备,换的你如今帝王一般的地位。”
风有些冷。
孤月凄清。
最终,他眯起眼看了我一会,一甩衣袖离去。
他刚刚走出,我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满满一掌心的血……指甲早嵌入了肉里几近透骨,以此痛楚来强做精神与他对峙,才一盏茶的功夫,我出的汗竟然同白日里一样的多……他果真是可怕,若不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我恐怕被他眼神注视着几乎都当场昏厥过去。
好险……好险……我还以为诈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