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潜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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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夕第二天一早便召集了楼兰部所有人，在内城广场上宣布了准备归顺狼牙的消息。
早晨的阳光还不是那么灼人，她说完之后，整个广场一片鸦雀无声。她似乎也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就那么站在广场中央木头搭建的台子上，一双眼睛缓缓从下面人群中扫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中某个方向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啜泣。像是点燃了那根导火索，人群渐渐嘈杂起来。
“为什么！”
“我们和苍狼那几个贼帮对立那么久，不是为了现在来妥协的！”
“给我们一个理由！”
“我不服！”
……
阿蘅和段铭渊站在人群前列，一早他们便听柳眉夕说了计划，也知道需要配合她演一出戏，可是看到眼前的情状，阿蘅还是忍不住悄悄握紧了拳。
“大家安静———”柳眉夕抬了抬手。
基于她这么几年的威望，人群中的嘈杂渐渐平息，不管男女老幼都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帮主，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归顺狼牙这个决定，不是我一时冲动作出的。在这里的各位，我知道，都与狼牙军有不共戴天之仇，包括我自己。我永远不会忘记阿爸阿妈惨死的情形。可是今不比夕，狼牙军在古城以北虎视眈眈，东部和南部还有苍狼、沙狐、长牙那几个贼帮。过去我以为，我们可以偏安一隅，待羽翼丰满了再找狼牙报仇雪恨，可是现在我知道，仅凭我们一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扳倒狼牙，更别说还要同时应对其他几个贼帮的骚扰。
“眼看着部族里的人口一年一年减少，我不能让楼兰部就这么毁在我手上。如果归顺狼牙能还来我们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那么这个屈辱，我会去受。
“我知道，楼兰部不管男女老幼，都是有血性的，如果有不愿意归顺的人，我不勉强你们，也不会出卖你们，我只求你们保重自己，记住只要楼兰部一息血脉尚在，就永远都还有希望。这么几年，我很感激大家对我的包容和支持，眉夕在这里……给大家跪下了！”
看着台子上那个一直如青竹般傲然立在这大漠里的人影缓缓跪下，阿蘅侧过头，让阴影隐匿了自己眼中的泪光。
身旁的段铭渊悄悄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用力按了按，紧接着走出人群，朗声对着台上的柳眉夕道：“柳帮主，段某敬重你为楼兰部付出的心血。但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段某归顺狼牙是绝无可能的。我们就此别过。”
段铭渊的话如同在滚锅里溅了几滴水，周围的嘈杂声瞬间高了起来。他返身看了看其他人，唇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施展轻功离开了。
在他身形跃上高空的一霎，柳眉夕微不可察地抬了抬头，目光朝阿蘅一扫。阿蘅对上她的眼神，心底一震，纵然千般不愿留她一个人面对其他人，也只得依照事先的约定追着段铭渊去了。
楼兰古城外墙的一片阴影下。
阿蘅追上段铭渊，眼底仍有一片担忧：“柳姐姐一个人……我怕她……”
段铭渊道：“柳帮主好歹带了他们这么些年，而且帮里留下来的人多是从她父亲那一辈就跟着他们的，现在她宣布这个消息，大家是会有争议，但是也不至于太过为难她，你就放心吧。我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先到龙门客栈去，李兄他们的大军这几天应该陆续过来了。”
阿蘅沉默地点了点头。
段铭渊半抬起手，似乎是想摸摸她的头，犹豫了几秒，还是放下了，道：“我们走吧。”
两日后，柳眉夕带领楼兰部归顺狼牙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漠。而消息的中心，恰在龙门客栈。
段铭渊和阿蘅也来到这边两天了，他们离开楼兰部的时候并没有大肆宣扬，楼兰部归顺狼牙的消息传出后，他们也没有澄清，这样的姿态却使得这个消息更让人信服。
……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那柳眉夕啊，带着楼兰部所有人归顺狼牙军啦。”
“老关你这消息真不真？我往来这沙漠也有7、8年了，楼兰部不是一向不屑于和狼牙军为伍的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要是放在早几年，我这话说了没人信，但今日可不比往日，你看看这大漠里，除了他们楼兰部一家，苍狼、沙狐、长牙、石驼，这四个马帮早就归顺了狼牙军，他楼兰部一家撑了这么些年已经很不容易，现在中原的战事又不容乐观，为了帮里老老小小那么多人，归顺也是早晚的事。”
“中原战事不容乐观？不是说天策左翼大军突进了枫华谷，有希望攻占狼牙大营吗？”
“哎你这消息就不够灵通了吧？天策大军攻入了枫华谷是不假，可是就在上周，洛阳沦陷了。”
“什么？！洛阳沦陷了？”一个髯虬大汉自桌旁站起，语气惊怒交加。
他旁边的同伴眼神中带了些同情：“是啊，徐家兄弟，你这阵子刚从关外回来，也难怪不知道这个消息。东都洛阳是半个月前沦陷的，我表兄在洛阳南天别院当仆役，据他说，南天别院的老爷们提前得了消息，带着家眷逃了，留下他们一干人，狼牙军攻进来的时候，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那位黑鸦陶相公救了他们，把他们送到了溪北矿山。据他说，现在天策府的曹雪阳将军正在和武牢关的神策军谈判，如果能谈判成功，那洛阳就还有一丝希望，如果不成功，啧啧……”
被称为徐家兄弟的汉子自从听他说洛阳确实陷落之后脸色一直惨白，那人刚说完，他呼地起身走出大堂，在院子里大声吆喝：“老板娘！结账！另外给我找一匹脚力上佳的马！我马上要走！”
大堂里一时静寂。
过了几分钟，才有人小声开口：“看徐家兄弟这样子，是在洛阳有什么要紧的人吧？”
先前说话那人叹了口气：“徐家兄弟家在洛阳，前年他们村子里的人刚给他说了一门亲事，那娘子也贤惠。是他老娘身体一直不好，他在村子里赚的钱也不够给他老娘治病，才说来关外走商，多赚点钱。这战事一起，谁知道……”
周围的人一片唏嘘。
“哎不过话说回来，中原战事那么激烈，我们这龙门荒漠也安逸不了多久了吧？”
“谁说不是呢，这边集结了那么多狼牙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攻入中原了。”
“你们都听说过西湖畔的藏剑山庄和七秀坊吧？”
“嘿我知道，想当年江湖上口口相传的不正是秀水灵山隐剑踪，不闻江湖铸青锋吗？那七秀坊的画廊秀舫霓裳舞可是名动天下的。”
“那是当年啦。据说狼牙军到藏剑求取天下神兵，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5万狼牙军血洗了整个藏剑山庄。而七秀坊嘛，他们掌门一把火烧光了二十四桥，带领门下弟子去了长安。啧，据看见的人说，那一把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连扬州的天都被映红了半边。从此，世间可再无藏剑山庄和七秀坊喽。”
……
“喀拉”一声低低的脆响，很快便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没有人注意到。
段铭渊一把抓住阿蘅的手，把已经裂开的茶杯从她手中拿开，看到她的手没被划破，这才放心地叹了一口气：“中原战事激烈我们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没想到……你放心，藏剑山庄这么多年在江湖上的积淀，不会说被屠就被屠的，以他们掌门的性子，多半避过这一阵风头，在江湖上某个地方养精蓄锐等待反击，而七秀坊……他们去了长安，好歹那是天子脚下，不会有事的。”
阿蘅抬眼看着他，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脸色惨淡，嘴唇动了几次才勉强开口：“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这三年都做了些什么。明明三年前……三年前我就知道狼牙再次进犯的消息，可是我什么都没管，就那么走了。这三年来，中原战火纷乱，子佑哥哥、叶舒哥哥、白羽姐姐他们都在为国家山河奋战，而我呢？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族人在哪里，就这么躲在这里三年！比起他们所肩负的，我这点儿女私情算什么？我……”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经沙得不成样子。
“够了，阿蘅。”段铭渊打断她，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浓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眸色坚定：“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不能预测未来的事，更何况这三年你在龙门，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你不要再责怪你自己。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待龙门战事了结，我陪你去中原寻他们。”
阿蘅原本有些颤抖的手渐渐平静下来，她抬头看向段铭渊，对上那双黯黑的眼睛，只觉得激荡的心绪慢慢平复。似乎被段铭渊所影响，她眼神坚定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待把龙门荒漠的狼牙军杀尽，我们便回中原找他们。”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潜入（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