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江湖》醉西琴

7、故人相逢

　　“阿镜，你说这剑安山庄，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楚枫翘着二郎腿，晃着葫芦做的酒壶，百无聊赖地看着风落镜。
　　“……”风落镜嘴角微抽，坐在桌旁回看向他，将眉眼弯起，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这剑安山庄有没有不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在不从我的床上滚下来，我会让你的腿变得十、分、的不妥。”
　　“噫，何苦这样小气！”楚枫嘟囔了一句，却并未动地方，斜靠在床上依旧懒懒的灌进一口酒，眯起眼来冲她举酒壶：“老是生气，当真会老的快！你看你，不过三年光阴，都老成什么样子了！”
　　“我哪里老了！”
　　楚枫闻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似是真的在思考，见她果真认真等待答复，不禁勾唇莞尔：“全身？”
　　“你！”不管怎么样，女子毕竟还是爱美的，这一着着实戳到了风落镜的痛点，她气急败坏地将桌上的茶盏一扫，直直地朝楚枫飞去，待他大笑着接住之后，她已是一个扫腿冲他而来，腿风带力，是要直接把他踢下床！
　　谁料楚枫就着这一脚一个翻身，把酒壶茶盏一抛，硬是伸手捉住了她的足尖，趁着力度往怀里一拉，眨眼间已将风落镜凌空拉到了自己身下，在咫尺之间看着她瞬间瞪大的双眼，邪气地冲她伸出手来——接住方才抛出去的物什。
　　风落镜只觉得自己从头“唰”地红到了脚！当然，断不是羞的，是气的！
　　竟、竟然被这个死酒鬼这样戏弄？简直是奇耻大辱！
　　眼看着怀中佳人气的一双美目似要喷火烧死他，楚枫遗憾地咂咂嘴，摇头道：“还说没老，你看看，当年那个追着我喊楚大哥的小丫头去哪里了？”
　　“我那时候才十四岁！愚昧！又无知！！”想不到陈年往事会被拿出来说，这下她是真的开始羞了。奋力地挣开抓着她的咸猪手，风落镜也不再矜持，恶狠狠地往他头上一拍，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后翻身下床。
　　“终于有点以前可爱的模样了。”楚枫在她身后笑道。
　　埋头整理着衣衫裙摆的纤手微微一顿。午后的风悄悄从窗口飘进来，吹起有些凌乱的发丝滑落在莹白的面颊两侧，遮住了风落镜双眸中一闪而过的凝滞。
　　是啊。想来，像这样和酒鬼肆无忌惮地打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时她还是初涉江湖的小丫头，鲜衣怒马，心里揣着蜜糖一样的小秘密，凭着一股子初生的莽气，什么也不知晓，什么祸都敢闯。可如今——
　　“起来。一会子晚宴，各大门派的掌门怕是都会在吧，我可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这酒鬼从我的屋中走出来。”风落镜也不回头再看他，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冷静地警告他。
　　“……”见她不露声色地恢复了往日的镇静，楚枫的神色一黯，晃了一下酒壶随即又扬起唇角，轻巧地跳下床来，将酒壶“嗒”地一声搁在桌上。看了看依旧侧着头不理他的风落镜，大力拍拍她的肩，故意取笑：“我说阿镜，你慢慢享受你的美人榻吧！我可要去看看老爷子大餐准备的如何喽。”
　　知道楚枫在逗自己，她心下隐隐触动，眨眨眼刚想说什么，却被一声极为欢快的叫声打断——
　　“风姐姐！”
　　一个小红球旋风一样地扫进了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了楚枫一个趔趄，然后准确无误地扑进了风落镜的怀里。
　　“……”楚枫一脸惊呆。
　　“……”风落镜呆了两秒后，颤颤巍巍地摸上了还在怀里不停磨蹭地红球，试探的唤：“红豆……？”
　　“是我！”被唤作红豆，人如其名一身红的小女孩抬起那白生生的小脸，笑眯眯地冲风落镜笑出了灿烂的小白牙。
　　记忆中那张小小圆圆的脸儿和这个笑容重叠起来，风落镜端详着她瞬间眼前一亮。
　　“真的是红豆？！”她一把抱起红豆转了圈，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像是被小姑娘的笑脸点亮了，风落镜的眼梢唇角也荡开了明朗的笑容：“才几年没见，怎么长这么大了！”
　　红豆惬意地窝在风落镜的怀里，得意地一笑，“姐姐不知道了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红豆已经要十三岁了，和当年姐姐闯江湖相似的岁数，早就是大姑娘啦~”
　　大姑娘还窝在别人怀里撒娇呢？忍住偷笑，风落镜一本正经地点头认可，“那可不。”
　　“我才不像某个老人家，就知道赖在姐姐的闺房偷懒，登徒子。哼！”小姑娘冲着楚枫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他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视若无睹。
　　风落镜终究是撑不住“噗”地一声破了功，掩嘴笑得前仰后合：“说得好说得好！红豆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小鬼头，这你就说错了，”终于缓过了神来的楚枫摸摸下巴，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红豆，挑眉道：“你知道我刚才和你姐姐在干什么么？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我怎么就成了登徒子了？”
　　闻此，小姑娘眉头一竖大喝：“你胡说——”
　　“红豆！不可胡闹。”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明明并不凶厉，却听得张牙舞爪的红豆立刻蔫了气焰，心虚地垂下了头。
　　风落镜莞尔一笑，撒开拉着红豆的手，转向门口，笑着叫道：“寒秋哥哥。”
　　来人正是冷家的当家冷寒秋。
　　若是说起熟稔来，怕是没有比冷寒秋更熟识她的人了。江湖上都道风家和冷家交好，这点倒是一点也不错。自落镜的小短腿能跑时，就知道冷家有个大她五个年头的寒秋哥哥。二人是说书人故事里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青梅竹马，但却是最为单纯的兄妹关系。在凰月出现之前，他一直是落镜最贴己的人。
　　青衣长衫，碧玉绾发，笑颜柔和的冷寒秋俊雅的不似习武之人，有些西沉的日光流泻在他的身后，透过他挺拔的身影碎碎地落在屋中，一片金晕泼洒，温暖得不可思议。陌上人如玉，他便是这样一个如玉般温润的人，也难怪江湖中人提起他，都会敬佩的称一声“公子”。
　　“镜儿！”看到房中的风落镜，冷寒秋眉眼漾起清澈开怀的笑意，然而把目光转到兀自把脸埋在落镜怀里的小姑娘时，又无奈地皱起了眉：“红豆……你又来妨碍你风姑姑作什么？”
　　红豆鼓着双颊闷闷地说：“是姐姐，不是姑姑。”
　　“你唤我叔父，镜儿唤我哥哥，辈分岂不是乱套了？”闻声，鼓包子一般的红豆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冷寒秋轻声叹气，看向落镜，二人相视皆是莞尔。他始终是拿他亡兄冷偡的这个遗女没有法子，打了怕她疼，训了怕她怨。想必也是因他继承了冷家偌大的家业，繁忙之余对小丫头疏于管教，才让她如今愈发骄纵。
　　“罢了。”冷寒秋这才回身冲楚枫一抱拳，歉意地笑笑：“小孩子顽劣，楚兄弟莫要介怀。”
　　“冷兄，你我老相识了，何必如此客气！”楚枫也不在意，承了他的礼，大笑着冲他的肩上轻轻捶了一拳，算是打了招呼。
　　这边落镜已经又抱起了小红团子，双眼明亮地望着冷寒秋，一脸期待地问道：“我已好久没在江湖走动，不知道寒秋哥哥最近有没有见到过鹭烟姐姐？”
　　“鹭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思索了片刻，他才勉强回忆起这么个人，捻袖道：“若是之前我见过的那位风尘女子的话，听闻她入了茗卿阁，许是会来参加大会的。”
　　“当真？！”闻之，风落镜喜上眉梢，冲着怀里的红豆就是狠狠亲了一口，笑道：“好久不见她，见了必要好好叙旧了！”
　　“嚯，想不到鹭烟竟然入了茗卿阁，”楚枫插嘴道：“比起青楼，那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了——”
　　三人说的正热闹，门外有小厮轻轻叩门：“小的冒昧，盟主请诸位用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