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渊无痕·正传》冰璃靛

2、一 风影婆娑(2)

　　２
　　夜深了，天空上新生的美丽五芒星，并不能照亮整个天穹，因而远离星群的天幕分外的黑暗。夜宿野外的旅人，常会感觉到阴冷的夜的气息，因而难以入睡。
　　天宇之下，灯火辉煌的，是这个国度占地面积最大、经济最繁荣的都市，也是最高级的政治中心——皇都•兰克。
　　这座城宇位于整片大陆最南端沙西平原的中央地带，拥有极其肥沃的土地，而利比尔河汹涌的急流又给这座万年古城送来了丰富的物产、便利的交通以及无数人潮滚滚的繁华。
　　万年前，自世界统一、四方莫非凇圣之王土起，兰克就被定为皇都，所有大大小小的政务会议，都在此地召开；御司使之间的交接仪式，也在这里进行，而各大城市之间的贸易往来，也都在这里中转。
　　极端的繁华与过于频繁的盛大集会使得它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不夜城，日日笙歌，夜夜曼舞，寂静的天宇映照下的灯火透明，也算是灿烂的令人无法排斥，亦无法扼止。
　　而下任幻术师的诞生，更使得这座城市有了极其充足的理由召开盛大的庆典。尽管准御司使中，出现了史无前例的特殊状况，但单纯而不知一切明细的人民依然以此为豪。
　　被邀请人的名列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六位现任御司使及其皇裔守。现任御司使的继任者已然诞生，都还是年幼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六岁，而最小的，尚自身在襁褓。加上皇子君啸和皇裔守宁斐亚家的初生婴儿琴心，应当是八个孩子。然而庆典上，无论如何找寻，都只有七个孩子。而御司使当中，那位红发的战神，也不在现场。
　　庆典广场中央高高的平台上，银白色长发的少年俯首望向欢悦的人群，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怀中抱着小小婴儿的王后涟环•卡希特站在他身旁，抬头看向丈夫如覆薄冰的精致脸孔，翠绿的眸子里满是担忧：“明寂……”
　　听见妻子的呼唤，明寂•泽安迪回过神来，转身看向涟环。
　　“他一定是生气了……”四目相对的瞬间，涟环轻声说，眉宇之间一股忧伤。
　　“放心，”晓得她的担忧，明寂安慰她，语气难得地温柔却隐隐也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他就算生气也是生我的气而已，与你无关。”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明寂打断了：“你看，小若多可爱啊！”他揽上妻子的腰，右手抚上婴儿稚嫩的脸蛋，中指上象征泽安迪家族族长的银戒发出的光芒映上婴儿安然闭合的眼。
　　话题被转移，潋环也不好说什么。她晓得丈夫的个性。
　　只是……
　　——我所担心的，正是你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啊！
　　同是我所在意的你们……我实在不愿你们终有一天，不得不刀剑相向……

　　高台西侧，同样怀抱着新生婴儿的宁斐亚•法瑟加抬头仰望着那一对夫妻，若有所思。
　　——头上笼罩着那样可望而不可即的光环的人，也会有如此之多的忧愁么？
　　“他们也是人啊，甚至还只是些没有长成熟的孩子。只是过早地被扶上那些高不可攀的地位罢了。”
　　这是父亲，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告诉她的。
　　而那之后的第二天，她就不得不因丧父而带上皇裔守的冠冕。
　　……那些已成过往的事情，却是无论如何也再拾不起……
　　父亲当年那寂寥的神情，没有了当事人，亦再解不透。只成为她心底暗藏多年的没有答案的谜。
　　失去一生中最依赖的人时，她十一岁。
　　而在之后的三十年间，她不断地往返于各神宫之间，与这六个所谓的同伴相处。
　　渐渐地，终于明白父亲曾昔的谓叹。
　　可惜他去得过早，没能看到这一代的现况。
　　……怕是比以往的任何一代都要孩子气吧？
　　过早地需要独立起来的他们，半数以上都在年幼之时即失去了监护人，而幸免于难的那两位，也由于人为的关系而有了难以弥补的缺陷。
　　思想游离的片刻，宁斐亚感到怀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低头看去，才发现是琴心睡醒了，正冲她笑，澄澈的浅绿色眼眸一眨一眨的。
　　一抹浅笑浮上唇角，宁斐亚亲昵地吻了吻孩子的脸颊，小婴儿咧开嘴，无声地柔柔笑起来。
　　抬头看向不远处玩闹着的小孩子，不禁莞尔，尤有深思。
　　……下一代的情况，希望会好一些。
　　目前看起来，算是交得上朋友吧？
　　远远的，几个小家伙正围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脸上清一色都是阳光般温柔灿烂的傻笑。
　　不过怎么看，都是些很没个性的孩子？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急急忙忙地给王法了讯息，转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高台上，手里捏着宁斐亚送来的一缕风，明寂倚在栏杆上，一边读着讯息，眼角余光一边扫向飞速离开的宁斐亚，轻轻摇了摇头。
　　“真是的，她不会用魔法挪移吗？这样会让孩子着凉的！”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涟环轻声埋怨着，嘴角却是温柔的笑意，她一向是不会生别人的气的，更何况这一位还是多年的好友。
　　“……我看她八成是忘了怎么使用咒文吧？”宁斐亚的记性差是大家都晓得的事，而且她唯独容易忘记身为皇裔守所必修的内容。也因此常常成为大家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