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步当车》窃梦者

3、章三

　　初夏时分，樱花皆谢了，只有青色的果怯怯地长在树枝之上，几与叶混为一体。意境不错，若不是邴斐琯这个大煞风景的人在这儿我早就让蘅芜摆桌研墨挥毫几幅大作……
　　其实邴斐琯不丑（不然像皇姐这么美的人怎么会看上他），并且，还是平苍国少女的梦中情人；冷静，睿智，果断；一对冷若冰河的英目，走在大街上单是一瞥便使无数花痴尖叫晕厥；更不用说他是丞相长子，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过硬的身世背景少有人及……
　　但我还是对这个人评价不高，至于为什么~
　　“你来干什么？不是给过解药了吗？！……不会给的是假的吧？！你又下了什么毒？！”
　　看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开始怀疑我那高尚的人格了。真是一点都不绅士，平时总绷着一张冰山脸，对皇姐无微不至，对我就穷凶极恶，这家伙就这么讨厌我吗？！
　　“那么激动干嘛，你不是有私人药师吗？”淡淡。
　　邴斐琯一脸恨不得把我吃的骨灰都不剩的表情：“关你什么事？！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要来？”咄咄逼人。
　　“对我客气点。”凉凉。
　　“——对你客气？！开什么玩笑？”刚刚咆哮的不亦乐乎的某忽而停下，小心翼翼，“你……什么时候……又对我下毒了？”
　　……受不了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没对你下毒。”叹气。
　　邴斐琯又怒了：“那你威胁我干什么？！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来这儿干什么？”
　　你倒是愿意给我时间让我说。所以才对他评价不高，时而冰封万里时而吐火万丈，情绪波动大——感情脆弱。
　　唉，不能怪他，丞相给他的爱远少于恨，缺爱而感情脆弱是自然。
　　“皇姐要来，父皇让我同皇姐一起。”平静。
　　邴斐琯忿忿：“你对陛下说了什么？！”
　　“你忘记我不能说话啦。”依旧平静。
　　我确定邴斐琯特别想把我掐死，看他那张穷凶极恶的脸。
　　我说：“废话少说，让你找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邴斐琯没好气：“对我客气点，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我凉凉：“真对你下毒了。”
　　邴斐琯恨不能用眼刀在我身上剜块肉下来：“才刚过半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御空近年来没落的大家这么多，我还是那句，再快也要三个月。”
　　皱皱小眉：“现在御空权臣，最大的一族该是徐家吧。”
　　邴斐琯点头，“但现今御空的骠骑大将武鸿羽权势也不容小觑。”
　　摆手，“查查文臣吧……武官应该少些利益关系。”
　　他冷笑：“凰脉的人尽是武人，也不见得简单。”
　　点头，不可置否。虽说我对邴斐琯评价不高，但他脑子的确很好用。
　　“那武鸿羽是名门出身？”我问。邴斐琯说：“一般。原本几乎要没落了。若不是武鸿羽，武家早不行了。”
　　是这样。御空参军至少也要在十岁吧（根据平苍推断），骠骑是二等爵，被称“大将”应接近一等爵了，那武鸿羽至少也该20吧……
　　“武鸿羽何年开始闻名的？”“约摸三年前，今年有19了。这个人相当传奇，平均一年升二等爵位，估计也是有城府之人。但御空从未传出过这人的谣言……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邴斐琯答。
　　我说：“不，查他。”
　　邴斐琯的眼神告诉我他在怀疑我刻意刁难他。
　　我叹：“想想祁澹然，不行的话再想想我和你。”
　　他说：“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掉我的价。”
　　懒得理他。
　　御空实行十五等爵制，数字越小权力越大。若武鸿羽果是平均一年升二等爵位，也应于十一二岁参军。能升这么快，除却武艺高超、谋划过人，没有一定的手腕是不行的。
　　祁澹然与邴斐琯在外名声皆好得恨不能上天于神仙相比，但实际……不说也罢；我是宫中温文静雅的哑公主、名画匠，众人心疼都来不及，但实际……
　　不说，也罢。
　　邴斐琯又问了一遍他问过的问题：“怎么想起来查被凰脉迫害的贵族大家了？”
　　我懒懒：“怕被报复呗。”依旧如此回答。
　　邴斐琯又问了一遍紧接的问题：“那你直接让你的手下人调资料不就行了，干嘛来麻烦我，不知道我忙吗。”
　　我邪笑：“为了给你找点事做，不能白给你下毒。”依旧如此回答。
　　这小子果然又生气了。

　　用过晚膳，我与皇姐提灯踱回别苑——当然，由邴斐琯和邴斐优护送。一路上，皇姐兴奋而娇羞地与面凝薄霜的邴冰块交谈，邴斐优则一脸如愿以偿的表情在我身侧叽喳不止，偶尔蘅芜与他抬杠几句。
　　不知何时灯笼跑到二位护花使者手中。
　　蘅芜一旦与邴斐优争起来，我便微侧眼眸瞥身侧那对天作之合，
　　平苍第二美人，若皇姐居之，怕是无人敢称第一；平苍第二才子，若邴斐琯居之，他绝不会让别人称第一，当然，他也不会自称第二。
　　父皇一直想让邴斐琯与皇姐成婚，让祁澹然继位，我大概会与御空和亲或封郡主；而丞相厌恶邴斐琯至极，偏爱邴斐优之至，且丞相在父皇眼中高于任何人……但是！皇姐对邴斐琯的情谊那不是一天两天的，邴斐优跟我套近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虽然这小子并不是针对我的），怎样套着狼还不用扔孩子，着实是个棘手的大烫山芋。
　　真麻烦。
　　邴斐优注意到我的小动作，故意大声说：“五公主与大哥简直是神仙眷侣对不对？真该早些成婚……”
　　话音未落，空气倏然凝结成冰晶，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觉得，不给邴斐优一个勇气证明实在是埋没英才，他都敢在邴斐琯这个冰之大魔王头顶拔毛，真真是——找死！
　　“斐优，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微笑着冰冻。而且笑得相当提神。邴斐琯的功力已达到冰封地狱第五十重，鉴定完毕。
　　邴斐优贼贼的笑容马上被冻僵，浑身一个激灵，感觉被邴斐琯的目光凌迟了千百刀。费力地吞了口口水，才畏畏缩缩地讷讷：“那个，那个，今天月亮真漂亮……对吧五公主？”
　　皇姐粉颊熟透，也不太理他，只细细“嗯”了声。
　　邴斐琯又冻了邴斐优一眼，垂眸对皇姐：“湘雪，斐优不拘小节，尚不成熟，不要介意他的话。”
　　在心底叹气，深深地叹气——邴斐琯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装不知道或是EQ过低？！威慑一下邴斐优就够了（虽然说那已经是可以用目光杀人的程度），还说这种话，不是明摆着让皇姐伤心吗？女孩纸的心灵是灰常脆弱滴！！